浴室里的水声停了片刻，接着是毛巾擦过湿发的窸窣声。


    伊莱屏住呼吸，把自己往被子里又缩了缩，鼻尖萦绕的全是苏木身上那股淡淡的皂角香，混着阳光晒过的暖意，让他脸颊的热度又攀升了几分。


    他闭着眼，睫毛却不听话地轻颤，连带着心跳也乱了节拍。


    这是属于苏木的气息，干净又温柔，像藤蔓一样悄悄缠上来，让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眼中满是痴迷。


    木木……


    伊莱无比庆幸，自己离家出走后走进了那家烘焙店。第一次见面时，木木对自己笑得那样温柔可爱，他几乎是顷刻间就沦陷了。


    万幸的是，木木也喜欢自己。


    天知道他在听到木木向自己告白时有多开心。


    苏木推门出来时，手里还攥着半干的毛巾，发梢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


    抬眼望见床上鼓起的那一团时，她动作顿了顿，毛巾差点没拿稳。


    伊莱就这样蜷缩在她的被褥里，露出的发顶软乎乎的，侧脸埋在枕头上，只看得见泛红的耳廓。


    beta愣了几秒，耳根倏地也热了。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脚边的拖鞋发出轻微的响动。


    伊莱闻声往床内侧挪了挪，刻意将被子掀开一角，露出底下平整的床单。


    他侧躺着，抬手松了松领口，指尖划过锁骨时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勾连意味，眼尾微微上挑，看向门口的人时，语气里裹着点刻意放软的调子：“愣着做什么？过来。”


    作为omega，这样主动已经是他的极限。


    然而木讷的beta却根本没有理解貌美的omega的求爱。


    苏木站在原地，视线落在那张单人床上，眉头轻轻蹙了蹙。


    她认真打量了几秒，然后诚实地开口：“可是……这床好像有点小。”


    伊莱的动作顿住了。


    少女还在自顾自地分析：“你看，它本来就只够一个人躺，我们俩挤在一起的话，夜里翻身肯定会碰到的。”她甚至还伸出手比划了一下，“真的会很挤的。”


    空气静了一瞬。


    不解风情的beta一脸真诚的看着伊莱。


    伊莱脸上的那点刻意营造的慵懒瞬间垮了，被那句“会很挤”噎得差点没顺过气。


    他胸腔里莫名窜起一股气，连带着脸颊都涨红了——不是害羞，是气的。


    他都做到这份上了，这beta居然在跟他讨论床的尺寸？


    omega的娇脾气像被点燃的火星，“腾”地一下就窜了起来。


    伊莱猛地抬手，攥着拳头往床垫上狠狠捶了一下，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让你上来你就上来！”他瞪着眼，声音陡然拔高了些，带着点没处撒的委屈和恼怒，“哪来那么多废话！挤挤怎么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尾音里还沾着点不易察觉的软糯，却偏要装出凶狠的样子，仿佛一只炸了毛的大狗，看似凶巴巴的，实则是在和主人撒娇。


    苏木看着伊莱气鼓鼓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心里忍不住嘀咕：怎么又生气了？明明是事实嘛，这床确实不大……


    可她没敢说出口，看着对方攥紧的拳头和微微起伏的胸膛，莫名觉得有点头疼。


    男朋友好像越来越爱发脾气了，一点小事就炸毛，跟原剧情里冷淡疏离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但她也不敢再惹他，只好慢吞吞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贴着床边坐了下来。


    刚坐稳，腰上就突然一紧。


    伊莱长臂一伸，直接将她拽了过去。


    苏木惊呼一声，整个人已经被圈进一个带着淡淡香气的怀抱里。单人床本就狭小，这么一挤，她几乎是完全贴在了伊莱身上，鼻尖抵着他的锁骨，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omega信息素的甜意。


    苏木愣了愣，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伊莱好高。


    明明是omega，可接近一米九的个子，往这儿一坐，就像座温热的山，将她一米六三的小个子完全罩住了。


    他手臂收得很紧，她被牢牢嵌在怀里，动一下都觉得困难，仿佛天生就该待在这个位置。


    “唔……”伊莱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下巴搁在她发顶，蹭了蹭，刚才那点气闷像是被这紧密的接触抚平了，连声音都软了下来，“这样才对嘛。”


    像是怕苏木跑了似的，伊莱的手紧紧将beta箍住。


    清晨，苏木早早从伊莱怀里出来。


    单人床确实是太小了，昨天一整晚她都被伊莱牢牢的锁在怀里，又热又闷。


    不一会儿，苏木已经买好早餐，把温热的牛奶摆上餐桌。


    转身回房拿包时，伊莱还赖在被子里，俊美到晃眼的脸庞只露出双眼睛盯着她，眼尾有点耷拉，像只被冷落的大型犬。


    “我走了哦。”苏木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动作慢悠悠的。


    伊莱没吭声，只是往被子里缩了缩，把半张脸埋进去，声音闷闷传出来：“非要去吗？”


    他想木木陪着自己。


    苏木点点头，很认真地数理由：“嗯，今天店里要进货，而且……”


    “店里那个alpha又会跟你搭话。”伊莱突然打断她，语气里的不悦像没藏好的尖刺，扎出来一点。


    苏木愣了愣，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凯恩，随即摇摇头：“他是同事呀，说说话很正常的。”


    她没察觉那话里的酸意，只觉得伊莱好像又不高兴了，照着人设，她走过去，手在半空顿了顿，轻轻落在被角上。


    “不去上班的话，赚不到钱，就养不起你了。”她说得平铺直叙，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眼神干净又坦诚。


    养他？


    伊莱一怔，脸颊的热度“腾”地窜上来。


    这两个字像颗裹了蜜的糖，顺着耳朵滑进心里，瞬间化开来，甜得他舌尖都发麻。刚才那点不悦立刻散了大半，心里反倒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胀鼓鼓的，全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明明她都这么穷了，还说要养自己，这不是爱是什么。


    他猛地坐起来，被子滑到腰际，压住想要上扬的嘴角，语气带着点傲气：“谁要你养？我有钱。”


    苏木眨眨眼，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你在说什么傻话”的困惑。


    她记得很清楚，伊莱碰到自己的时候，钱包手机什么都没带，连双换洗衣物都没有，还是她找了自己的旧T恤给他穿的。


    但她没说破，只是弯了弯眼睛，声音放得更软了些：“知道你有钱。”像哄着闹脾气的小孩，“桌上有三明治和牛奶，记得热一下再吃，凉了对胃不好。”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中午可能回不来，你要是饿了，冰箱里有面条。”


    絮絮叨叨的叮嘱像温水，慢慢淌进伊莱心里。


    他看着苏木那副全然没察觉自己心思的样子，气闷的感觉又冒出来一点，可看着她认真叮嘱的侧脸，那点气又像被戳破的气球，慢慢瘪了。


    这人总是这样，笨笨的，钝钝的，却又细心得让人没法真的生气。


    伊莱没再说话，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看着苏木拿起包，一步三回头地看了看他，才轻轻带上门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伊莱摸了摸发烫的耳根，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了翘。


    算了，笨点就笨点吧。


    苏木走后，伊莱无聊的窝在沙发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自己颈后的腺体。


    那里的皮肤细腻得像上好的白瓷，却曾是他最厌恶的存在。


    从前，他对信息素标记的排斥几乎刻进骨子里。


    作为Omega，腺体像是个危险的开关，稍不留意被Alpha的信息素沾染，就可能被卷入失控的发情期，甚至在信息素的裹挟下，对陌生的Alpha产生本能的臣服。


    那种可能被彻底占有的失控感，让他光是想想就觉得窒息。他曾无数次想过，若是真到了那一步，宁愿玉石俱焚，也绝不会任人摆布。


    可现在，他却对着镜子里自己光滑的后颈发呆。


    苏木的气息是干净的皂角香，带着烘焙店的黄油甜味，独属于Beta的、温和又安全的味道。


    可这安全，却成了他心头隐秘的刺。


    他多想自己能被木木标记。


    他抱着苏木刚换下来的衬衫，贪婪地嗅着那熟悉的味道，心里却空落落的——这味道再浓，也成不了能烙印在他腺体里的标记。


    他甚至开始荒谬地羡慕那些能被爱人标记的Omega。


    他们或许会烦恼信息素的束缚，可至少，他们能被彻底“拥有”，也能彻底“拥有”对方。


    而他呢？木木是Beta，没有信息素，更遑论标记。


    他可以抱着她，可以吻她，可身体深处那点源于本能的、想要被她彻底占有、被刻上独属印记的渴望，却永远填不满。


    他只能用自己的信息素把苏木裹得严严实实，甚至逼着她咬自己的后颈，不过是想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方式，抓住点什么。


    这种无法控制的感觉，让伊莱极其没有安全感。


    伊莱对着镜子，指尖用力按在腺体上，直到泛起一点红。


    厌恶标记的是他，如今为无法被标记而辗转反侧的，还是他。这种矛盾的心思像藤蔓，缠得他喘不过气，却又该死的清晰——他想要苏木的“烙印”，哪怕是以他曾经最鄙夷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