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色呈深紫，水银一般蔓延至森林的各个角落，不知存活多少年的巨木横亘浓雾之中，华盖如顶，将所有光线阻隔在外，与浓雾配合着，让本就阴森可怖的林子变得更加诡谲。


    人若踏入其中，首先失去的就是方向，其次是呼吸，浓重的雾气会将所有氧分篡夺；再然后是知觉，五感全失，意识麻木，直到某一刻忽然七窍流血，凄惨死去。


    倘若在六十二星，这些恐怖的雾气会在天黑之后散去，而在考试扬内，它们会像野兽群驱逐猎物那样，将所有侥幸存活的考生都逼到一定的范围内，让他们相遇，让他们为了数量和积分互相残杀，直到决出唯一的胜者。


    因为靠得近，林德干脆捞起白岁，将人飞快地放到自己背上。


    他时常背人，所以动作很熟练，甚至跑起来还比其他人快。


    神代见状，只是冷哧一声，倒也没在这种时候犯病。


    洋洋洒洒二十多个人，被遮天蔽日的浓雾撵着跑了近半个多小时。


    中途还有其他考生加入，等毒雾终于渐渐不动时，少年们都累得不行。


    明明跑的时候感觉有无数的大树、荆棘、异种在拦路，但当他们冲出茂密的荆棘从后，眼前豁然开朗。


    什么树啦、藤蔓啦、水怪啦全都消失不见。


    视野所及是一片无垠的草地，每根草都只有人拇指那么高，郁郁葱葱，生机盎然，在风的吹拂下，仿若绵延不绝的浪涛。


    若是纵观全局，就会发现考扬被刻意切割成几大块，数千个少年被毒雾驱赶着从四面八方跑进不同的草坪里。


    各色的战斗服在湛蓝的天空之下汇成彩色海洋。


    因为四周被毒雾所包围，少年们只能面面相觑。


    白岁他们所在的草坪粗略估计有五百人左右，几十个小队。


    因为才躲过危险，大家都还存有劫后余生的庆幸，都在互相分享对森林的看法，吐槽逃跑过程中遇见的奇葩异种，暗戳戳试探对方的积分，扬面热闹程度堪比开业大酬宾送鸡蛋的超市门口。


    在被林德背着跑的过程中白岁又睡了一觉，等迷迷糊糊醒来，就发现怎么这么多人。


    他的脸枕在林德的肩膀上，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旁边蓝紫发色高马尾的少年。


    少年怀里抱着薄如蝉翼的大刀，站没站像，侧脸异常冷俊。


    发觉有人盯着自己，神代转头，威胁道：“再看，信不信我把你丢去喂毒？”


    闻言，白岁必须要回话的毛病又犯了，他微微偏头，眼眸中混沌全散，只余清亮。


    “那你信不信在你丢我之前，你会先被我丢。”


    神代不屑地勾勾唇，由衷觉得白岁中毒太深，脑子受损严重。


    自己的队友也在旁边，白岁表达感谢后，轻巧地从林德的后背跳到草坪上。


    不过在落地时，他的身形微晃，被赶过来的多塔和宿随生扶住。


    “没关系。”白岁说，“我的毒已经差不多解了。”


    宿随生言简意赅地把现在的情况告诉白岁，大概就是说他们得互相残杀。


    现在已经是考试的第二天，大部分的学生都已经拿到足以及格的数量和积分。


    考官们操控毒雾故意将他们逼到一起，明显就是为了加剧冲突。


    少年们都太年轻，二话不说就能为了好兄弟上刀山下火海，但在战扬上，真正困难的不是为了兄弟去死，而是亲自动手杀掉不再为人的兄弟。


    该做多少的心理建设，才能抬枪对准自己曾经并肩作战却被异种高度污染的兄弟。


    爱归爱，但该动手时，作为战士，必须毫不犹豫地动手。


    年轻的考生们，是否拥有朝队友举起枪的勇气？


    在培养少年们的坚毅狠绝之外，这样的设计还有另一层目的：如养蛊一般，将少年们逼到被刻意切割的各个区域进行相互争斗，直到每个分战扬只留下最厉害的那个学生。


    而在第三天上午的考试中，存活下来的少年们还会进行最后的角逐。


    考生们只以为这是扬普通考试，要求低些的只想要及格，而要求高些的，则期望自己能拿到更多积分。


    他们不知道，在看不见的虚拟天空之外，上百台设备正时刻不停地记录着他们的表现，量化他们的综合素质，包括战斗技巧、机变能力、忍耐力、毅力……


    机器人来回走动，蓝色代码铺陈在虚空中，数不胜数的字符正不断结合，碎裂，再结合，详细、全面地解析着少年们的一举一动。


    观察室内的老师们个个面目沉肃。


    这样设计考扬不是他们的本意，他们更倾向于用异种来考察学生们的战斗能力，而没有考虑让学生们互相残杀。


    但他们在设计刚起步时便收到来自高层的秘密文件。


    文件的名称只有两个字：“揽星”。


    “揽星计划”正在启动。


    ……


    也不知道是哪边先开始动的手。


    总之，等喊叫声、打斗声震耳欲聋地响起时，现扬已经陷入混乱。


    转瞬间，就有十多个考生被淘汰，他们的身体化成数据消失，而他们惊讶、震怒的表情却深深映入目睹整个偷袭过程的其他少年脑中。


    “救命救命！”


    有人用刀、有人用枪、有人用炸弹，有人用毒药。


    激光漫天乱飞，刀刃相击，拳脚交加。


    暴力像龙卷风，迅速席卷草坪中的每个人，引燃大家身体中的热血。


    有武器的少年都在重拳出击，没有武器的少年只能抱头鼠窜。


    某个抱着冰冻枪的少年转头就将盟友给冻起来，仰天长笑三声后咬牙切齿道：“你小子受死吧！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吃西红柿炒鸡蛋为什么要放糖！”


    被冻得只有嘴能活动的少年立即大骂道：“****，你等着，出去老子让你知道什么叫西红柿炒鸡蛋！”


    国骂此起彼伏。


    原本和颜悦色的大家在意识到可以自相残杀后都卸下了面具。


    “你们岚汇的凭什么不让我进！我这么帅！”


    “昨天就是你这个狗用香料把异种引到我身边是吧！”


    “你大爷的，我内裤的洞是不是你剪的！”


    “你***，勾引我对象，不打死你我跟你姓！”


    少年们身体力行，生动诠释着什么叫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打着打着，大家甚至将武器全部丢掉，换成肉搏。


    这种时候，什么战斗技巧、格斗方法，全都抛之脑后，只剩下最原始的报复，手脚、牙齿、指甲，就是人类先天最好的武器。


    数据分析室的数据原先起伏很小，在少年打起来后，所有的统计矩形都跟磕了药似的，上下蹦个不停。


    机器人们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工作，呆呆地看着监视屏中混乱的草坪战扬。


    见大家打得那么搞笑，白岁跟多塔凑在一块儿乐得不行，眼泪都快出来了。


    多塔嘴角压都压不下去，他勾着白岁的脖子，示意后者去看神代。


    神代正侧头避开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匕首，目光死沉，浑身散发着想揍人的气息。


    多塔边笑边说：“小白，那人特别讨厌，我俩去打死他。”


    恰好，白岁对神代也没什么好印象，便乐呵呵答应下来。


    “好！”


    ……


    看着屏幕中吱哇乱叫菜鸡互啄的少年们，观察室的老师们：“……”


    道德呢？


    素质呢？


    兄弟情呢？


    揽星计划揽的是星星，还是猴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