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楼里就像炸了窝的蚂蚁，乌泱泱的人群全往各个出口涌去。


    哭声、尖叫声、怒骂声，汇聚成一首高亢不断的交响乐。


    白岁和多塔很快就被人流冲散。


    机器人们在试图维持秩序，特意设置的僵直声线在这种沸反盈天的时刻如同泥石入海，起不了一点作用。


    地板上冉冉亮起的绿色荧光将人群无形中划分成几条河流。


    安保人员们从各个警戒室冲出，加入维持秩序的大军。


    白岁抱起一个跌倒在地的孩子，为他擦干净眼泪，问他：“你爸爸妈妈呢？”


    小孩被拥堵混乱的人群吓得六神无主，紧紧地攥着白岁的衣领，嘴巴抿着瘪着，说不出一句话，泪水在眼圈里打转。


    从楼上跑下来的人们就像开闸的洪水，横冲直撞，目无一切，很快汇入分流之中。


    没有时间给白岁考虑，他只能将孩子抱起，让他紧紧搂住自己的脖子，带着他往出口挤去。


    一路上，白岁又抓起几个差点被其他人撞倒踩踏的孩子。


    等他终于离开游戏楼时，发丝间全是汗水，左右手分别拎着一个孩子，胸前挂着一个，后背趴着一个，就像逃荒的袋鼠妈妈。


    找到街边的安保亭，白岁将几个孩子放下，让机器人通过身份验证联系他们的父母。


    这种用作安保的机器人无论是肢体的灵活度还是思维的逻辑连贯性都比单纯的清洁机器人要强得多，而且他们还配备武器，将孩子放在这里，白岁比较放心。


    带着蓝色警帽的机器人对着白岁敬了个礼——双指并起搭在额前，这是乌纳的军礼。


    “感谢您对孩子们的帮助，我会保护孩子们的安全，直到他们的父母到来。”


    白岁绷直身体，回了个军礼，“交给你了。”


    那几个孩子见他要走，纷纷上前来抱住他，“哥哥，你要去哪里？”


    他们最大的只有八岁，最小的看样子都不到五岁，恐惧还萦绕着他们，见唯一能带来安全感的人要离开，他们立即惊慌起来。


    “这个叔叔会保护你们，别害怕。”白岁指着机器人说，那机器人立即心领神会地对着孩子们露出微笑。


    看孩子们还是紧张兮兮地望着自己，白岁安慰道：“叔叔会联系你们的父母，等一会儿你们的爸爸妈妈就会来接你们。”


    恰在这时，安保亭里忽然弹出一个新闻光幕，播报的正是爆炸的事情。


    “首星时间14点整，圣区科顿星象楼发生重大爆炸，死亡人数暂时不明，初步判断为人为引爆，为防止二次爆炸，请各位市民远离科顿楼，再说一遍，请各位市民远离科顿楼。”


    来的路上，白岁记得确实有路过这个什么星象楼，距离游戏楼大概一千多米。


    他跑出安保亭，循着人潮奔来的方向眺望——在视线所及的远方，一栋高耸入云的大楼正冒着滚滚浓烟。


    救护船、消防船鸣着警笛在空中轨道上呼啸而过，直冲大楼而去。


    ……看来没自己的事。


    白岁心想。


    还怪不习惯。


    他掏出智脑想联系多塔，没想到多塔先打过来了。


    一接通，多塔就忙不迭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我现在在游戏楼外面，你去哪儿了？”白岁问。


    多塔说：“我也没事，你在那儿待着别动，等会儿我去找你。”


    回头看不见白岁的时候，多塔心脏猛地咯噔一下，是他把白岁带出来玩的，要是后者出事，他得内疚死。


    正打算挂电话，却听白岁问：“你到底在哪里？”


    投影里的人不同于往常的豁达爱笑，他面色沉凝，双目中射出的光芒如同淬冷的刀锋，白皙的脸上竟然泛着前所未有的寒意。


    也就两三秒的时间，多塔还没想好怎么作答，就听通讯那头的人幽幽说道：“你去星象楼抓恐怖分子？”


    这话一出，多塔就知道瞒不过，他避开对方的逼视，含糊地解释道：“我来帮忙……”


    “哦。”白岁异常平静，“那我也去帮忙。”


    “什么！”多塔大惊，“你来做什么？你就在那儿待着别动！”


    “你管不着我。”说完，白岁干脆利落把通讯掐断。


    虽然多塔是为他好，但是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白岁不喜欢。


    让朋友独自面对风险，白岁更做不到。


    嘱咐好机器人注意识别来领走孩子们的人后，白岁拔腿就往星象楼跑去。


    路上，多塔发来两条消息。


    大概是知道劝不动白岁，他的第一条消息是：我在星象楼右侧八百米。


    第二条消息：有个孩子被绑架了。


    没多久，白岁在一艘悬浮船后找到多塔。


    多塔正蹲在那儿，小心翼翼地窥视不远处。


    因为安保人员的疏散，附近几乎没什么人，警察、消防员、医生全围在星象楼，谁也没想到这一处会有个废弃的地下车扬。


    几个戴着安全头盔、全身包裹的人正围在那里低声交流着什么，其中一个怀里抱着昏睡的小孩，其他人手里都抱着枪。


    担心打草惊蛇，两人干脆用智脑沟通。


    白岁：报警。


    多塔：报了，他们正在赶来。这些人有监控屏蔽器，只能人为追踪。


    白岁眉头慢慢聚成一个“川”字，在游戏楼他就觉得奇怪，科技这么发达的国家，又在最重要的首星，为什么危机发生时，周围的警戒系统启动得那么慢，自己从游戏楼赶过来用了四分钟左右，星象楼附近的警力竟然还没到？


    有两个可能，一个是那些人磨洋工，效率低下，确实赶不过来。


    第二个可能是他们那边的问题更严重，抽不出人过来，只能从其他地方调警力，而从其他地方调动的话，确实会慢一些。


    结合人为的爆炸，应该是后者。


    星象楼的警力抽不过来，而地下车库里的这些绑匪必然是知道的，不然他们怎么还不赶紧跑路。


    他们在等什么？


    一思考复杂的问题，白岁的脑袋就疼。


    他敲敲自己的头，打字问：我们就等着？


    多塔回：他们有枪。


    也就那个枪碍事，要是没枪，多塔一个人就上了。


    面前的悬浮船不算大，是两人座的，勉强能挡住他俩的身影。


    白岁在思考为什么这些绑匪还不离开，他冷白、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搭在悬浮船身上。


    车窗的玻璃反射着远处流光溢彩的大厦、飞驰的车流。


    刹那间，白岁明白了。


    那么简单的事情，竟然需要想这么久。


    不离开，是不想离开吗？


    是没有交通工具!


    他们分明就是在等交通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