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捞起白岁的裤腿，在看见后者青紫的膝盖后，长叹口气，“阿尔瓦老师真下得去手。”


    他顶着一头时髦的绿毛，半长不长的，还编了个小辫子垂在耳边，两只耳朵上凑近了能看见三四个耳洞。


    白岁觉得这医生特别有杀马特的潜质。


    不仅发型非主流，名字也很葬爱，白大褂胸前的银色小铭牌上刻着秀丽的两个字。


    魅·亚。


    亚医生取来药水，因为这会儿病人少，他正无聊着，便亲自给白岁处理伤口。


    白岁解开紧身上衣，露出下面青一块紫一块的上半身，他白皙的皮肤一衬，像是经过什么惨烈大战。


    亚医生边给他上药边和他聊天，语气亲切。


    “你家是哪儿的?”


    白岁的念头一动，属于原主的信息就浮现脑中。


    “第二星。”


    “很不错的星球嘛。你们那儿的香水很出名，一瓶好点的都抵得上我半个月工资，我记得其中最有名的品牌是叫……”


    “银雾。”


    对这种仿佛套话般的聊天，白岁兴致缺缺。他翻过身趴在床上，方便亚医生给他后背上药。


    亚医生说:“没错，就是银雾，很好听的名字不是吗？你喜欢香水吗？”


    亚医生手法很好，不轻不重，按得白岁昏昏欲睡，白岁懒洋洋道:“不讨厌。”


    “哈哈，我可以默认你喜欢吗？你们后勤专业的课程怎么样，上着枯燥吗？”


    “……”


    久久得不到回应，亚医生探头一看，这孩子竟然睡着了。


    眼睫纤长，呼吸平稳。


    亚医生：……


    他记得他才打开话头不到一分钟。


    自己聊的内容有这么无聊吗？


    还是这孩子的睡眠天生这么好？


    亚医生轻手轻脚走出房门之前，床上的人却响起梦话似的呢喃，“医生，你身上的烟味好难闻……”


    亚医生关门的动作一顿，低下脑袋嗅嗅自己的袖子，疑惑道：“有吗？我明明洗澡了。”


    等白岁再醒来时亚医生已经不在病房里，微风吹拂着米白的窗帘，外面万里晴空，偶尔传来学生的打闹声，一片祥和。


    他拿起自己的智脑看时间，十点过二十五，差不多该下第一节课。


    桌上摆着几瓶试剂，瓶装上贴着蓝色的标签“精神剂”。


    一个医生路过，见白岁醒了，便停下脚步，在门口提醒道：“白同学是吧，亚医生有事出去了，他让我转告你，你的精神力不太稳定，喝一瓶精神剂再去上课。剩下的三瓶你带回去，一天一瓶。付款在大门的窗口那儿，扫脸就行。”


    “知道了，谢谢。”白岁说。


    精神力？


    他在思索医生的话。


    末日的时候，人们也觉醒了精神力战斗，没想到这个星球的人们也有，而且听医生的口吻好像很常见的样子。


    遵循医嘱喝下一瓶精神剂后，白岁抓紧离开。


    扫脸付款时他多留意了会儿，上面弹出的图片是原主在入学时照的——把眉毛和半边眼睛都盖住的社恐刘海，怯生生的表情，白皙的小脸。


    个人信息名片：


    姓名：白岁


    年级：二年级生


    专业：后勤管理专业


    学号：30150910（仅个人可见）


    账号余额：5400013星币（仅个人可见）


    余光瞥见账号余额，白岁要冲出去的脚步猛地一刹，不可置信地又倒回来仔细看。


    个、十、百……百、百万？


    这对吗？这是供孩子读书，还是供孩子买房？


    等等，一瓶精神药剂多少钱？


    个、十、百、千，两千？？


    抢劫吗？


    早上买的包子太便宜，都没把余额激活出来，这会儿花了上千元才看见余额。


    末日时白岁是没有工资的，博士“包养”他，吃的、穿的、各种武器都是博士给他，他又不挑，给他什么他就用什么。


    这还是白岁第一次拥有这么多属于“自己”的钱。


    以至于他在跑着找教学楼的过程中一直忍不住笑。


    幸福来的好突然。


    ……


    圣特洛蒙的教室是那种阶梯式的，黑色翻凳，空间很大，后勤专业的学生们零零散散地坐着，有的同学甚至干脆坐到后门边。


    第二节课是全部后勤专业一起上的，三个班都在一起，总的差不多有一百三十多个学生。


    讲台上是个微微驼背的老头，顶着科学怪人般的爆炸头，脸上挂着副大大的眼镜，穿着曳地的长袍。


    他的嘴角微微下撇，目光有些找不到焦距，台下的学生们跟采蜜的小蜜蜂似的嗡嗡嗡的，他恍若未闻，自顾自地拿笔在黑板上画着什么。


    “报告！”


    白岁站在门边声如洪钟地喊。


    本来打瞌睡的好几个学生同时被吓得一激灵，随着其他同学一起抬头看向正门，想看看是哪个傻叉。


    正门就在讲台的右边，这一声喊出来，拉尔夫教授大脑嗡地一下，比学生们要慢上半拍才作出反应，等他扭过头去就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身穿款式最简单的校服，站的笔直，脸上挂着闪瞎人眼的笑容。


    “……进来吧，下次不要迟到。”拉尔夫教授慢吞吞地说。


    等白岁踏进门来，还没找位置坐下呢，他又忽然说：“既然你来迟到了，就来回答一下黑板上的题目。”


    正跟选妃似的选座位的白岁：“……”


    他看向黑板，上面是一个虚拟投影——巨大的银白拱门中央充斥着流动的星光旋涡，旋涡中心幽深如黑洞，令人望而生畏。


    投影旁边的问题是：这个跃迁点属于哪个星？


    连主星都还没逛过，只知道自己来自第二星的白岁：“……”


    白岁一本正经地回答：“老师，我觉得它不属于主星。”


    拉尔夫点点头，表示认可，“没错，它不是主星的。”


    “它也不属于第二星。”


    “是的，第二星的跃迁点外环呈现紫黑色，这并不是第二星的。”


    “它也许也不属于第三星。”


    终于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拉尔夫下意识地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嗯，是的，它也不属于第三星。”


    “它大概也不属于第四星。”


    拉尔夫忍不住了：“……小同学，联邦总共七十九个星，你要一个个猜下去吗？”


    “没有，老师。”白岁说，“我只打算猜五个，然后就承认自己知识储备的不足，学海无涯，我以后会好好努力的。”


    他话音刚落，难以压制的笑声就在学生们中间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