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盛檀再也没有多说一个字，丢下满脸错愕的苏雨晴，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露台。


    苏雨晴脸上精心维持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盛……”


    但回应她的，是盛檀几乎跑起来的背影。


    夜色下的沙滩，盛檀远远地看见，在海与夜的交界处，有一个纤细的影子。


    她一个人站在海水中，任由翻涌的潮水拍打着她，海水已经淹没了她的小腿。


    那一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攫住了他的心脏。


    “虞可！”


    他冲了过去，径直闯入冰冷的海水里。


    “你疯了？”


    盛檀一边说，一边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几乎是扯着她往岸上走。


    虞可被拽的踉跄，错愕地转过头。


    盛檀的脸在月光下绷得铁青，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布满了他的五官。


    “我……”


    虞可刚一开口，就被一声怒喝打断。


    “闭嘴！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非要走这种极端？”


    他的手臂坚硬如铁，不给她任何挣脱的机会。


    直到双脚踩上干燥柔软的沙地，他才松开手。


    盛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喘着气。


    虞可揉着被捏得发红的手腕，茫然地眨了眨眼。


    她只是看海浪看得入了神，怎么就……


    她抬起头，对上他那双依旧残留着惊悸的眼。


    “我只是在找编舞的灵感。”


    话音落下，盛檀整个人都愣住了。


    远处的派对音乐还在继续，那欢快的节奏此刻听来，却充满了荒诞的意味。


    虞可看他僵在原地，指向海面，跟他低声解释。


    “你看海水拍打礁石，退去，又再次涌上来。”


    “那种流动的韵律，收与放的节奏，就是舞蹈的呼吸，不是吗？”


    现场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


    盛檀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虞可看着他变幻莫测的神色，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所以，你刚刚这么生气，是因为你以为……我要自杀？”


    闻言，盛檀的身体明显一僵，不敢再看她。


    “你那个姿势，任谁看了都会误会。”


    听他这么说，虞可有些无奈，又觉得有点好笑。


    “我站在那里，还不到五分钟。”


    “而且，现在是退潮，这里的水位最高也才到腰部而已。”


    “五分钟足够发生任何意外！”


    盛檀几乎是立刻反驳，可那明显比刚才低了几个度的音量，彻底出卖了他。


    见状，虞可忽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她往前走了一步，凑到他面前，微微仰起脸，仔细地端详着他。


    “盛总。你刚才，是不是特别担心我？”


    盛檀后退了半步，拉开两人之间过近的距离。


    “任何一个选手在这里出了事，都是节目组和我这个投资方的责任。”


    虞可轻笑了一下。


    “是吗？可是你的手在抖。”


    盛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然后迅速将它背到了身后，藏了起来。


    这个欲盖弥彰的动作，让虞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盛檀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层薄红。


    他活了三十年，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刻。


    之后的时间，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过了许久，盛檀才重新开口，“总决赛，别被那些事情影响。”


    虞可顺着他的视线，望向远处那片无垠的大海。


    “不会。舞蹈是我的战场，在战场上，我不会输。”


    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让盛檀再次怔住。


    这和他最初印象里那个只会低头的女孩，判若两人。


    虞可收回视线，冲他微微颔首。


    她没有回派对的方向，而是转身沿着海岸线的边缘，赤着脚慢慢往前走。


    盛檀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直到她的身影快要融入远处的夜色，他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他没有再靠近，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三步距离。


    快到别墅区的灯光下时，虞可忽然停住了脚步。


    “谢谢。虽然是个误会，但还是谢谢你冲过来。”


    她轻声说着，唇边漾开一抹极淡的笑意。


    月光和远处的灯火，一同落进她的眼睛里，亮得有些惊人。


    盛檀看着那双清澈的眼，脑海里闪过虞可拼命训练的样子。


    有些东西，好像从来都没有变过。


    他手上的力道，在不知不觉间松懈下来。


    “你来海边，真的只是因为想找灵感？”


    虞可赤着脚，踩在柔软细腻的沙子上。


    “不然呢？你真觉得，我会为那些捕风捉影的谣言跳海？”


    盛檀沉默着，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的答案，连他自己都不确定。


    虞可忽然笑了，“或许三年前的我，会吧。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怀疑自己存在的全部意义。”


    “但现在不会了。这点挫折，还难不倒我。”


    盛檀安静地听着，看着她被海风吹起的发丝。


    “你变了。”


    不再是那个在办公室里，因为一点委屈就红了眼眶，却只会咬着唇什么都不说的女孩了。


    虞可弯下腰，从沙地里拾起一枚被潮水冲刷得光滑圆润的白色贝壳。


    “是长大了。”


    “也终于学会了，爱自己，比拼命去讨好任何人，都更重要。”


    这句话很轻，却重重地敲在了盛檀的心上。


    他忽然伸出手，从她手中接过了那枚贝壳。


    “我也变了。学会了珍惜，真正重要的东西。”


    虞可抬起眼，不解地看着他。


    “比如？”


    闻言，盛檀向前走了半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比如……知道怎么去爱某个宁愿摔断腿，也要完成一个旋转的傻瓜。”


    虞可整个人都僵住了。


    无数的疑问和震惊在她心头翻涌，最终都化作了无法言说的酸涩与悸动。


    原来他记得。


    “那个傻瓜现在聪明多了，知道要保护好自己，才能跳更久的舞。”


    她藏住唇边不受控制漾开的笑意，声音闷闷的。


    闻言，盛檀低低地笑了一声。


    “那就好。”


    他将那枚已经沾染上他体温的贝壳，轻轻放回了她的手中。


    他的手指在她的手背上停留了片刻，那短暂的触碰，从皮肤一直窜到心底。


    但虞可没有躲开。


    “决赛加油。”


    盛檀说完，便转身朝着别墅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