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可犹豫了一下。


    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拒绝，然后转身离开，可身体却不听使唤。


    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盛檀随后在她身旁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一阵风吹过，比刚才更凉，虞可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外套。


    盛檀侧过头看她，“还冷吗？”


    “不冷了。”


    虞可轻声回答，手指却依然揪着外套的前襟，没有松开。


    盛檀的手忽然伸过来，轻轻覆上她放在膝头的手背。


    温热的掌心贴上她冰凉的肌肤，随即就移开。


    “手这么凉，还说不冷。”


    虞可的手指颤动了一下，却没有躲开。


    她垂下眼睫，视线落在自己被他碰过的手背上。


    “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盛檀没有动。


    他依旧坐在长椅上，身体挡住了她离开的路。


    “你最近在躲着我？”


    他的问话很直接，虞可下意识就想否认。


    “没有。”


    这两个字说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盛檀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她。


    “是吗？可是你从来不给我发消息。”


    “就连跟妈开视频的时候，只要我回家，你就会立刻找借口挂掉，还有庆功宴之后……”


    他停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虞可的呼吸滞住了。


    那些她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疏远，原来在他的眼里，竟是如此拙劣的表演。


    “我……”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里干涩得厉害，一个字都解释不出来。


    看着她窘迫的样子，盛檀轻轻叹了口气。


    “没关系，我只是有点难过。”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让虞可的心脏被狠狠揪了一下。


    她以为，她的躲避，对他而言应该是正中下怀，是一种解脱。


    盛檀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你知道吗？你变了很多。”


    虞可微微一怔。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他回忆起来，“我以为你是个贪慕虚荣的女孩，当时我对你有很多误解。”


    那些不愉快的回忆，伴随着他低沉的字句，争先恐后地涌上心头。


    虞可别过头，不想再听。


    盛檀注意到了她细微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后来，我看到你越来越封闭自己，越来越胆小，越来越没有主见，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看所有人的脸色。”


    虞可惊讶地抬起头。


    连她自己都刻意忽略的狼狈，竟然被他一一看在眼里。


    说到最后，盛檀反而松了口气。


    “但是现在的你，不一样了，你开始有自己的想法，敢于表达自己，甚至敢对我发脾气了。”


    “我其实很高兴看到这样的变化。”


    虞可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完全失语了。


    盛檀的声音低沉下来。


    “在你住在盛家的那段时间，我能感觉到，你并不快乐，哪怕妈对你再好，我给你再多的物质条件，你的内心始终是压抑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看到你重新站在舞台上时，那种光芒，那是真正的你，热爱舞蹈，热爱生活的你。”


    虞可的睫毛剧烈地颤动起来。


    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滑落。


    她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上最懂她的人，竟然会是盛檀。


    眼泪越流越凶，她慌乱地抬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盛檀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知道我以前做得不好，不知道如何表达，不知道如何爱人，但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他向前倾身，两个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虞可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的轮廓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柔和，褪去了平日里的锐利与疏离。


    那些被强行压抑的委屈，那些午夜梦回的不甘，在这一刻，尽数翻涌上来。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需要时间。”


    盛檀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直，失落一闪而过，但很快他又重新振作起来。


    “好，我等你，不管多久都可以。”


    虞可望着他，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


    他没有逼迫她，反而给了她最需要的尊重和空间。


    这份改变，让她既感动，又忍不住想哭。


    盛檀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没有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


    他体贴地向后靠回椅背，拉开了两人之间过于暧昧的距离。


    “今晚要住下来吗？念念会很高兴。”


    虞可摇摇头。


    “不了，我想回去好好想想。”


    念念确实是她的软肋，可这件事，她不能因为孩子而草率决定。


    她看着盛檀，很认真地把话说完。


    “我知道你的心意了，但这不是一晚上就能想明白的事。”


    盛檀定定地看着她。


    “好，不管什么决定，我都尊重你的意愿。”


    虞可微微一怔。


    过去的他，从来都是独断专行的。


    可现在，他却说尊重她。


    这份迟来的尊重，比任何动人的情话都更让她心防动摇。


    两人站起身，并肩往回走。


    客厅里的灯光温暖明亮，他们之间的气氛，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转变。


    虞可身上还披着盛檀的西装外套，盛母正坐在沙发上，似乎在等他们。


    她看到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来，看到虞可身上那件明显属于自己儿子的外套。


    老人家的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光芒。


    她什么都没有问，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便站起身，转身上了楼。


    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个人。


    “我送你回去吧。”盛檀先开了口。


    虞可几乎是下意识地摇头。


    “不用了，我想自己回去，而且姜彤彤说要来接我。”


    她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来消化今晚发生的一切。


    盛檀的眉心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女孩子不安全。”


    “让管家送你们吧。”


    这一次，虞可没有立刻拒绝。


    若是从前，她一定会把他的关心当成一种控制，然后拼命反抗。


    可现在，她能分清什么是控制，什么是真正的关心。


    “好，谢谢。”


    这个简单的回应，让盛檀的身体有片刻的停顿。


    一份细微的喜悦，从他心底蔓延开来。


    他立刻转身，吩咐一旁的管家去备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