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里安静得可怕，虞可手心里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该怎么解释？


    在他眼里，这一切恐怕都只是不识好歹的矫情吧。


    虞可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因为……这是盛家的钱。”


    盛檀的眉梢跳了一下。


    “阿姨对我好，我发自内心地感激。”虞可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目光，“但我不能平白无故拿盛家的钱。哪怕……哪怕是借，我也一定会还。”


    盛檀就那么看着她，目光中带着审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虞可没有退缩。


    “我虽然现在没钱，但我有手有脚，有我的专业能力。我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去赚钱，而不是……而不是靠盛家的施舍。”


    盛檀的目光微微眯了起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迫人的气场。


    “你以为这样，就能讨我妈的欢心？”他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嘲弄，“演一出欲擒故纵的戏码，好让她觉得你与众不同，从她手里得到更多的钱？”


    这才是他眼中的她。


    趋炎附势，满腹心机，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


    虞可的心被他的话狠狠地刺痛了。


    但奇怪的是，这一次，她没有像以前那样溃不成军。


    “不是的，盛先生。”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也明白盛家对我的……是恩情。”


    “但我不想。我不想因为接受这笔钱，就失去了自己的原则。”


    盛檀沉默了。


    虞可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依旧落在自己身上，但这一次，她没有移开视线。


    她甚至挺直了些许单薄的脊背，第一次用一种近乎平等的姿态，完整地说出了自己心里的话。


    “盛先生，我知道您对我有恩。阿姨对我也很好，把我当家人。”


    “但正因为如此，”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我才更不能不明不白地拿这笔钱。我可以穷，可以暂时困难，但是我不能……不能连最后一点尊严和原则都丢掉。”


    盛檀看着眼前的女人，心里有什么东西，微微变了。


    虞可直直地看着他，没有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


    “网络教学虽然现在收入不多，但我会认真做下去的。而且……”


    “我相信只要坚持，总会好起来的。”


    盛檀盯着她，看了很久。


    久到虞可嘴角的笑意都快要僵住，那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也在这男人深不见底的注视下，一点点地泄气。


    他是不是又觉得她在演戏了？


    就在虞可准备垂下眼帘，退回自己那个安全龟壳里时，盛檀忽然站了起来，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就在虞可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丢下一句刻薄的嘲讽时，他却说了一句让她完全没料到的话。


    “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真正认识你。”


    虞可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在说什么？


    他不是早就把她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了吗？从她那个赌鬼父亲，到她那个偏执的母亲，哪一样他不知道？


    盛檀没有理会她的震惊。


    他做了一个更让她意想不到的动作，他蹲了下来。


    这个动作，比任何一句温和的话语，都更让虞可感到震撼。


    “在盛家这么久，你总是小心翼翼，连呼吸都怕太大声。”他的目光锁着她，“我以为……你和其他那些女人一样，习惯了依赖盛家的权势和金钱。”


    “我不是……”


    虞可脱口而出，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


    “你一直都是。”盛檀打断了她，“只是，你选择用你自己的方式，保留那点可怜的尊严。”


    花园里再次陷入了沉默，这一次，却不再那么令人窒息。


    盛檀就这么平视着她的眼睛。


    他忽然发现，他好像真的搞错了。


    这个女人，跟那些削尖了脑袋想爬上他床的全都不一样。


    她不贪图盛家的财富，甚至连他这个人都敬而远之。在她那副柔弱温顺的皮囊下，竟然藏着一副谁也敲不碎的硬骨头。


    “虞可，这件事，不管你怎么做，都是你的自由，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坚持。”


    原来，他也会感到意外。


    虞可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抿唇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因为……那是我做人的原则。”


    她当然知道，自己已经在盛家占了太多便宜。


    住着他的房子，用着他母亲给的资源，甚至连现在能有一份微薄的收入，都是他施舍来的机会。


    可正因为如此，她才更不能心安理得。


    盛檀看着她眼底坦然的光，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他站起身，转身就朝屋里走。


    “随你。”


    话音落下，他人已经走远了。


    虞可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瘫软下来。


    她好像……第一次在他面前，没有输得一败涂地。


    她把那张黑卡小心翼翼地放回盛母给她的手包里，决定等他回来，或者等明天，找个机会，再完整地跟他解释一次自己的想法。


    她还站在原地，花园里的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得她裸露的胳膊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可她一点都感觉不到冷。


    心里那股莫名的失落还没散去，虞可正准备转身回屋，身后却再次传来了脚步声。


    一片阴影笼罩下来，接着，一份文件被递到了她眼前。


    “看看。”


    虞可迟疑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过文件，低头看去。


    《云端舞步线上舞蹈教学平台商业合作计划书》。


    这是什么？


    她机械地翻开下一页，里面是详尽的市场分析、平台搭建方案、初期推广策略，甚至还有盈利模式和股权分配建议。


    他为她那个只有二十三个观众的直播，做了一份商业计划书？


    虞可感觉手里的纸张滚烫，几乎要灼伤她的皮肤。


    “这是？”


    盛檀的视线落在别处，“我让张行准备的，如果你坚持要自己赚钱。”


    他把目光转回她脸上，那眼神复杂得让虞可看不懂，“至少，别把自己搞得那么辛苦。”


    虞可彻底愣住了，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是在关心她吗？


    盛檀很不喜欢她这种呆滞的表情，避开她的视线，声音又冷硬了几分。


    “不用现在决定。只是别太辛苦自己，更不能影响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