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落在他额头上的吻，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在虞可的心湖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以至于第二天上班时，她都有些心不在焉，指尖好几次抚上自己的额头。


    那一点点甜意还没来得及在心底发酵，就在下午，被包里一阵持续的震动声搅得粉碎。


    “嗡……嗡嗡……”


    虞可几乎是冲进了洗手间，反锁上门，才颤抖着手从包里掏出手机。


    十几条未读消息，全是虞颜发的。


    虞可死死咬着下唇，点开最新的一条语音留言。


    “可可……妈妈知道错了。”


    虞颜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骗子。


    她在骗人。


    理智在脑海里疯狂叫嚣，可虞可的手指却像被钉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虞颜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妈妈这次……是从澳洲偷跑回来的，就是不放心你啊。”


    “盛家那样的门第，规矩森严，妈妈怕你一个人在那儿受委屈。”


    虞可的眼眶毫无预兆地红了，拼命地仰起头，想把那不争气的眼泪逼回去。


    从小到大，她听过无数的辱骂，承受过无数的冷眼，却独独没有听过这一句——“妈妈担心你”。


    哪怕明知道是假的，她还是克制不住地想要沉溺。


    “妈妈现在……住在城西一家很小的旅馆里，身上也没什么钱了……”


    “可可，妈妈不求别的，只想……再见你一面，就看你一眼，好不好？”


    语音戛然而止。


    虞可心里清楚，这又是一个圈套。


    虞颜怎么可能没钱，她从盛家拿走的那笔钱，足够她挥霍很久。


    她怎么可能真心悔过？那个女人心里只有她自己。


    可是……


    万一这次是真的呢？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让她喘不过气。


    几分钟后，虞可飞快地给盛檀发了条消息。


    【晚上我和彤彤约了逛街，可能会晚点回来。】


    发送键按下去的那一刻，她心虚地闭上了眼睛。


    几乎是立刻，手机震了一下。


    【嗯，注意安全。】


    他信任她。


    而她，却在欺骗他。


    虞可咬着牙，点开虞颜的对话框。


    【地址发我。】


    城西的巷子又深又窄，光线被两侧斑驳的老旧楼房挤压得只剩下一线。


    虞可按照地址找到那家小旅馆，看到这里的情况时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里和盛家灯火通明的华丽别墅，简直是两个世界。


    她站在305的房门前，紧张得手心冒汗，抬起的手在空中停顿了许久，才敲门。


    “可可！”


    虞颜的脸露了出来，看到她的一瞬间，那张憔悴的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惊喜的的笑容。


    “你真的来了！快，快进来！”


    虞可警惕地站在门口，没有往里走半步。


    “妈，您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虞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她没想到女儿会是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但只是一瞬，她眼眶就红了，伸手要去拉虞可的手腕，“傻孩子，妈妈就是想看看你……看你过得好不好。”


    “进来坐吧，外面冷，妈妈给你准备了热牛奶。”


    虞可看到她伸过来的手，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不用了，我站在这里就好。”


    虞颜伸在半空的手，尴尬地停住了。


    “可可，你……你还在生妈妈的气，是不是？”


    她说着，像是被女儿的冷漠伤透了心，突然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虞可的心顷刻间软了下来。


    “妈，您怎么了？”


    她想去扶她，手伸到一半却又顿住。


    不对。


    一切都太不对劲了。


    但虞颜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她虚弱地靠在斑驳掉漆的门框上，声音断断续续：“大概是……水土不服……咳咳……可可，能……能帮妈妈倒杯水吗？”


    虞可的心脏，又被攥紧了。


    倒一杯水而已。


    能有什么危险？


    她咬着下唇，沉默地走进了房间。


    她刚拿起水壶，准备去角落的饮水机接水，一股甜腻得发慌的怪异香气钻入了她的鼻腔。


    那味道……让她头皮发麻。


    她警觉地回头，“妈，这是什么味？”


    话音未落，她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水壶“哐当”一声从她手中滑落，摔在地上。


    虞颜的脸在她模糊的视野里变得扭曲。


    “对不起啊，可可……”


    这是虞可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意识沉入无边黑暗，又不知过了多久，将她拽回现实的，是一阵剧烈的颠簸。


    她的头昏沉沉的，眼皮重若千斤，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掀开一条缝。


    视线里是昏暗的铁皮车厢，鼻尖充斥着劣质烟草和机油混合的刺鼻气味。


    她在……一辆飞驰的破面包车上。


    前面传来一个男人粗声粗气的声音：“那丫头醒了没？”


    “还没，药下得够重，能睡到地方。”


    这个声音，是她妈虞颜。


    虞可浑身的血都凉了。


    “这次可不能再出岔子！”


    男人吼了一声，方向盘被他砸得闷响。


    “盛家那小子，把老子害这么惨，非得让他出回血！”


    这股子蛮不讲理的凶狠劲儿，虞可再熟悉不过。


    是她那个烂赌鬼舅舅，虞大强。


    “盛家真不会报警？”虞颜的声音听着有点儿发虚。


    “废话！”虞大强往车窗外啐了一口，“你忘了这孩子怎么来的？盛家那种有钱人家，最看重脸面和后代。再说了，难道盛檀还会缺女人？”


    车子忽然一个急刹，虞可整个人往前栽，额头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冰冷的车厢铁皮，，疼得她眼泪一下就冒了出来。


    这点疼，反倒让她彻底清醒了。


    “醒了？”


    虞颜从副驾驶转过头，看见她睁着眼，嘴角扯出一个笑。


    虞可吓得眼睛都瞪圆了，拼命往后缩，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虞大强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咧着嘴凑过来。


    “省点力气吧，好外甥女。”他笑得不怀好意，“舅舅也是被逼急了，谁让你找的那个男人不给我留活路？”


    他说着，掏出个破手机，对着她拍了几张。


    “不想一尸两命，就给我老实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