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月轻笑一声，指尖优雅地在太阳穴上轻轻点了点。


    “虞小姐可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不远处那道僵直的淡粉色身影。


    “她呀，就是个跳舞的。在福利院里，教教孩子们跳舞那种。”


    话音落地，仿佛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激起一片涟漪。


    “天啊！”


    那位戴着硕大珍珠项链的贵妇，用戴着丝质手套的手夸张地捂住了嘴，眼神里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


    “那她是怎么……”


    “攀上了盛夫人呗。”黎月抿了一口香槟，“你们懂的，老人家嘛，就喜欢这种……看起来乖巧听话的。”


    旁边一个穿着宝蓝色礼服的女人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盛总的眼光怎么会……看上这种上不来台面的。”


    “那她今晚可要出丑了。”银色礼服的名媛掩着嘴，笑得花枝乱颤，“你们看，她连杯香槟都不敢拿，站在盛总身边，跟个木头人似的。”


    黎月满意地看着虞可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红唇微启。


    “可不是嘛。这种场合，可不是会跳几支舞，就能应付得来的。”


    她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扎进虞可的耳朵里。


    她的手指死死地掐住掌心，指甲几乎要嵌进柔嫩的皮肉里，只有那尖锐的痛楚，才能让她勉强站稳，不至于当场瘫软下去。


    盛檀察觉到了她的不适，眉头微蹙。


    他低下头，黑眸里情绪不明。


    “不舒服？”


    他的声音，穿透了那层嗡嗡作响的议论声，抵达她的耳畔。


    虞可回神，勉强从惨白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没事……”


    她怎么敢说有事。


    “盛总！”


    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强硬地插入他们之间。一位脑满肠肥的中年男子端着酒杯走过来，脸上堆着热情的笑。


    “王董事长在那边，想跟您聊聊城南那个项目……”


    盛檀的目光从虞可苍白的脸上移开，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


    “在这等着。”


    说完，他便松开了她的手臂，跟着那个男人，头也不回地融入了衣香鬓影的人群中。


    虞可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那些原本还算收敛的目光，此刻变得肆无忌惮，将她钉在原地，无所遁形。


    耳边，那些刺耳的议论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更加刻薄。


    “看啊，被丢下了吧？我就说盛总带她来，就是走个过场。”


    “啧啧，真可怜。你看她那样子，连杯酒都不敢去拿，就这么傻站着，像个待价而沽的摆设。”


    清脆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一抹明艳的酒红色身影，停在了她的面前。


    “虞小姐。”黎月的声音飘飘然地响起，“在这种场合，很无助吧？”


    她微微倾身，一股混合着酒香与昂贵香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几乎让虞可窒息。


    “需要我……教教你怎么自处吗？”


    不等虞可回答，黎月的手指，那涂着鲜红蔻丹的指尖，轻轻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首先，你得学会，怎么端一杯酒。”


    虞可的脸颊涨得通红，仿佛被人当众剥光了衣服。


    “不……不用了，谢谢……”


    “哎呀，别害羞嘛。”


    黎月像是没听见她的拒绝，反而故意提高了音量，那双漂亮的眼睛扫过周围看好戏的人群。


    “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虽然……”


    她顿了顿，慢条斯理地加了一句。


    “像你这样的，确实是需要……多学学。”


    周围响起一片压抑着的，此起彼伏的轻笑声。


    虞可感觉自己的眼眶滚烫，一层水雾迅速蒙上了视线。


    她不能哭。


    在这里哭了，只会更像一个小丑。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个温和的男声插了进来。


    “虞小姐，盛总让我来陪您。”


    虞可一颤，有些茫然地侧过头。


    张行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侧，隔绝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他的手里端着一杯水，递到她面前。


    “喝点水吧，您的脸色不太好。”


    黎月脸上的笑容，在那一瞬间僵住了。


    她转向张行，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无懈可击的优雅模样，只是眼底多了几分冷意。


    “张特助，盛总身边这么忙，您还有空来照顾一个女伴？”


    张行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黎总监说笑了，照顾未来的……少奶奶，是我的分内之事。”


    “未来少奶奶”五个字，他特意放慢了语速，咬得清晰无比。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看好戏，变成了震惊。


    虞可也惊呆了，她怔怔地抬起头，正好对上张行投来的视线。


    黎月握着酒杯的手指骤然收紧，手背上青筋毕露。她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那精心描画的红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再也维持不住一丝笑容。


    她死死地瞪了虞可一眼，那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


    最终，她一言不发地转身，快步离去。


    直到那抹酒红色彻底消失在人群中，虞可才感激地看着身边的男人。


    “张特助……刚刚，真是太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


    如果不是他，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虞小姐客气了。”


    张行不置可否，脸上的笑容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盛总让我带您去休息区，这边请。”


    虞可缓缓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脊背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她小声应道：“……好。”


    低着头，她攥紧了裙摆，几乎是逃也似的跟在张行身后，生怕自己宽大的裙摆会绊到脚，再出洋相。


    就在她转身，快步离开这片是非之地的瞬间。


    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抹酒红色的，窈窕又傲然的身影。


    是黎月。


    她已经迅速整理好了情绪，脸上重新挂上了自信张扬的笑容，端着香槟，径直走向了宴会厅另一端，那个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心的男人。


    虞可的脚步一顿。


    她看着黎月从容不迫地融入那个圈子，看着她熟稔地与盛檀身边的人谈笑风生，她站在盛檀身边谈笑风生。


    自信，美丽，游刃有余。


    那才是能和他站在一起的人。


    再看看自己。


    只会惊慌流泪，像个废物一样。


    “阿檀。”


    黎月的声音带着熟稔的亲昵。


    她手指优雅地举着酒杯，仿佛刚才在虞可面前的失态从未发生。


    “怪不得我邀请你做我的男伴你不同意，原来是终于舍得把你金屋藏娇的那位，带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