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檀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不动声色地往后稍撤，避开了那股混杂着酒气和廉价香水味的浊气。


    “有事说事。”


    目光掠过林枫那只在女伴纤细腰肢上不安分游移的手，盛檀眼底的寒意又深了几分。


    德行。


    林枫像是没察觉到他语气里的疏离，反而嗤笑一声，那只手更加放肆地在女伴的腰上摩挲着：“听说，你把那个姓虞的小丫头，养在家里了？”


    他伸出舌头，意有所指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喉结因此上下滚动了一下，眼神也变得黏腻起来：“早知道你好这口，当初我就……”


    “哐当——”


    一声不算太响，却足够清晰的玻璃杯碰撞大理石桌面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林枫未尽的荤话。


    包厢内原本有些嘈杂的背景音都矮了半截。


    盛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声音冷得像冰碴子：“你喝多了。”


    “哎哟，还护上了？”


    林枫夸张地向后一仰，引得怀里的女伴一阵娇媚的咯咯笑，浓郁的香水味随着她的动作在空气中再次扩散开来。


    他醉眼朦胧，语气越发轻佻：“怎么，睡过了？什么滋味儿啊？说说，让哥们儿也品鉴品鉴。”


    他甚至还伸出手，在空中虚虚地比划了一下，猥琐地挤了挤眼睛。


    “那小腰，啧啧，细得……”


    “林枫！”


    一声略带颤抖的低喝，从角落里传来。


    是陈家铭。


    他脸色有些发白，手里的酒杯砰地一声重重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你喝糊涂了是不是！喝醉了就给老子滚去睡觉！”


    陈家铭是真的有点怕。


    盛檀这人，平时看着不怎么搭理人，但真要动了气，谁都惹不起。


    他可不想因为林枫这张破嘴，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盛檀已经站了起来。


    包厢里其他几个原本还在嬉笑打闹的公子哥儿，见这阵仗，也纷纷识趣地放下了酒杯，噤了声。


    “开……开个玩笑嘛，盛哥。”


    林枫脸上的醉意被这骤然的低气压吹散了几分，讪讪地笑着，连忙摆了摆手。


    “盛哥要是喜欢，那我肯定不碰，不碰。”


    他仰头，将杯中剩下的酒一口灌了下去，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


    “不过说真的啊，盛哥，”他抹了把嘴，语气又恢复了几分吊儿郎当，“这种小门小户出来的，玩玩也就算了，还值得你盛檀兴师动众地接到家里去养着？”


    “要我说啊，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哦对，黎月！黎月那样的，才是勉强能拿得出手的，至少跟咱们是一个圈子的，知根知底……”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盛檀的拳头狠狠砸在了厚重的黑曜石茶几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股无名火究竟从何而来。


    明明，不久之前，他也觉得虞可就是那种削尖了脑袋想攀高枝的女人。


    可这些天……零零碎碎的相处，她笨拙地想要讨好却又不得章法的样子，她明明很怕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去面对的模样……


    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


    现在听着林枫这些污言秽语，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得他耳膜生疼，心里也跟着一阵莫名的烦躁，还有点不爽。


    对，就是不爽。


    他还是嫌弃那个女人，可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嫌弃里，似乎又多了点别的什么。


    至少，轮不到林枫这种货色来置喙。


    那砰的一声闷响之后，林枫怀里的姑娘最先反应过来，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指甲下意识地在林枫的手臂上划拉出几道清晰的红痕。


    包厢里，一瞬间，落针可闻。


    先前那点刻意营造的靡靡之音，此刻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


    “你再说一个字试试。”


    盛檀的声音，比北极万年不化的冰层还要冷上三分。


    林枫脸上的酒意，一下子醒了大半。


    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哆嗦着，半天挤出一句：“我……我就随口……随口一说……”


    林枫心里那点仅存的侥幸，在盛檀那双幽深得不见底的眸子注视下，彻底土崩瓦解。


    “盛哥，盛哥，消消气，消消气！”


    陈家铭连滚带爬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挡在林枫和盛檀中间赔笑。


    “枫子这孙子就是喝高了，满嘴胡说八道，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狠狠踹了林枫小腿一脚，压低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还不给盛哥道歉！”


    “对对对！盛哥，是我嘴贱！我混蛋！”


    林枫如梦初醒，一把推开还赖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的女伴。


    他踉跄着往前凑了凑，脸上努力堆起讨好的笑：“虞小姐……虞小姐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姑娘，冰清玉洁，跟……跟这些……这些出来玩的，那能一样吗？不一样，绝对不一样！”


    盛檀看着他那副卑躬屈膝的嘴脸，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他冷笑一声，连多余的一个字都懒得再说，径直抄起搭在沙发靠背上的西装外套，转身就往包厢外走。


    “哎，盛哥！盛哥！”


    陈家铭一看这架势，魂儿都快吓飞了，赶紧追了出去。


    “盛哥！您别生气，枫子他就这德行，喝多了嘴上没把门的，您又不是不知道……”


    盛檀脚步未停，径直走到电梯前，伸出修长的手指，重重按下了下行按钮。


    “以前，我只当他是酒后失言。”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碾过。


    “现在看来，是骨子里就烂透了。”


    话音刚落，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向两侧滑开。


    也就在这一瞬间，从他们身后那间紧闭的包厢门里，传来林枫气急败坏的咆哮，中间还夹杂着玻璃杯狠狠砸在墙壁上。


    “装什么清高！不就是个出来卖的吗？！那女的不就是图他的钱吗？！跟这些个妖艳贱货有什么区别……啊？！老子说错了吗？！”


    盛檀刚迈进电梯的半只脚，倏地收了回来。


    他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直直射向包厢的方向。


    “别别别！盛哥！盛哥！”


    陈家铭吓得脸都白了，死死拽住他的胳膊，心里叫苦不迭。


    这林枫非得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才甘心吗！


    “为这种人，不值得！真不值得！”


    他一边死命拖着盛檀，一边朝着包厢里声嘶力竭地吼了回去。


    “林枫！你再哔哔一句给老子试试！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