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檀习惯性地蹙了蹙眉，出口的语气却比他自己预想的要放轻了不少：“不好好休息，坐在这里做什么？”


    虞可被他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慌慌张张地从沙发上站起身。


    “盛、盛先生……”


    盛檀几不可察地向前挪了半步，看着她惊魂未定的模样，让他原本想说出口的几分不耐，又咽了回去。


    他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这才注意到她今天穿了件淡蓝色的连衣裙，衬得那本就白皙的肌肤愈发细腻，像是上好的羊脂玉。


    这女人，今天这身……倒是比平时看着顺眼些。


    盛檀几不可闻地轻咳一声，语气也缓和了些许：“抱歉，回来晚了。今天临时有个紧急的线上会议，所以……说好带你去花园散步的事，只能改天了。”


    虞可听他提起花园散步，下意识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


    “我……我有点事，想跟您商量。”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说到后面，几乎细不可闻，头也垂得更低了。


    盛檀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虞可察觉到他的注视，几次欲言又止，才终于把话说完整：“我……我想……找份工作。”


    说完，她像是怕盛檀误解，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双手也慌乱地摆了摆。


    “盛、盛先生，您别误会！我不是说现在就要去……我是说，等、等宝宝出生以后……”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又小了下去。


    工作？


    盛檀的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谁在你面前胡说八道了？是不是又有哪个不长眼的佣人，跟你嚼舌根了？！”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冷冷地扫向客厅角落里侍立的几个佣人。


    那几个佣人被他这眼神一扫，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立刻把头垂得更低，恨不得当场消失。


    “不是的！不是的！”


    虞可被他突然变化的语气吓了一大跳，急得连连摆手。


    “真、真的不是！是我……是我自己的想法。”


    “我……我不想整天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做，无所事事。”


    盛檀紧紧盯着她，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情绪翻涌，让人看不真切。


    他沉默了几秒，那几秒钟对虞可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为什么突然这么想？”


    虞可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我不想……永远都靠别人养着。”


    她停顿了一下，再次抬头看向他时，声音虽然依旧有些微微发颤，眼神却出奇地坚定。


    “我想……我想证明自己……我也是有价值的。”


    有价值……


    这三个字，像根小刺，轻轻扎了盛檀一下。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明明还是那副柔弱得不堪一击的模样，可那双眼睛里透出来的光，却和他印象中的那个麻烦精不一样了。


    盛檀心头，像是被什么轻轻拨动了一下。


    “自我价值……自我成长……”


    陈星那小子的话，像是一道不经意的电流，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之前只觉得这女人麻烦，现在看来，她不是在闹脾气，也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而是……真的想要一点不一样的人生？


    盛檀别过脸，语气依旧是那种没什么温度的调子，听不出喜怒：“随你。”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要等医生确认你身体完全恢复之后再说。”


    这女人身体本来就弱，现在又怀着孩子，万一出点什么事……他可不想再看到她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虞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真的可以吗？”


    他……他竟然答应了？


    她还以为，他会像以前那样，毫不留情地拒绝，或者干脆不理会她。


    盛檀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她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嗯。但是……”


    他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


    “不准太累，不准加班，不准做有危险性的工作，不准……”


    他一项一项地列举着，眉头却越皱越紧。


    真是见鬼了！他怎么就答应了？


    这女人，柔弱得像只兔子，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能吓得瑟瑟发抖，让她出去工作？这不是给她自己找麻烦，也是给他找麻烦吗？


    真让她出去，指不定被那些心思活络的人怎么算计。


    “我知道！我知道的！”虞可急急地打断了他的话，脸上绽放出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盛先生，您放心，我一定会注意身体的！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


    她的笑容太过明媚，像是一束阳光，猝不及防地照进了盛檀向来幽深晦暗的心底，让他一时有些语塞。


    盛檀别过脸去，避开她那过于灿烂的笑脸。


    “……随你便。”


    这女人，笑起来……倒也不是那么碍眼。


    虞可却像是完全没察觉到他的异样，笑得更开心了：“谢谢您，盛先生！”


    盛檀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像是为了掩饰什么，转身就往楼上走。


    他的脚步，却比平时似乎慢了半拍。


    在楼梯的拐角处，他漫不经心地停顿了一下，眼角的余光，却悄悄地瞥向了楼下。


    虞可还站在客厅中央，低着头，正一脸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嘴角挂着一抹柔软的笑意。


    真是个傻女人。一点小事就能高兴成这样。


    盛檀向来紧抿的唇角，此刻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向上扬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


    他迅速收回目光，加快了脚步，匆匆上了楼。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会做出什么更失态的事情。


    当天晚上，虞可几乎没睡好，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盛檀答应她工作的事情。


    直到天色微亮，她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醒来时，窗外的阳光已经透过薄纱窗帘，柔和地洒了进来。


    盛檀坐在铺着洁白桌布的长餐桌主位，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虞可小心翼翼走进餐厅的身影。


    她今天穿了件米色的针织开衫，里面是同色系的棉质长裙，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衬得整个人愈发温婉柔和。


    盛檀头也没抬，依旧看着报纸，只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单音节：“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