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雨依旧在下，教室楼层灯一关，四周彻底伸手不见五指。


    可能是因为放学的喜悦，尽管走廊挤满了人，但哀怨声没有，全是欢呼打闹声。


    学校一大半人都住校，这时候彻底没了顾忌，直接雨里冲，闹着疯着往宿舍跑。


    剩下没住宿且没带伞的只有挤在楼梯口，望着越下越大的雨一脸茫然。


    莫楠脑袋闲下来的时候就容易走神，看着雨如利剑一般传过对面路灯发出的白光她脑子开始放空。


    应该是学了一天的原因，大家都打不起精神，说话声都有些有气无力，走廊上站的人不少，说话的也不少，但因为都压着音，脑袋上只覆盖着一阵嘟嘟囔囔声。


    这样的天气，配上这样的声音环境，有些困，眼皮逐渐变得承重。


    几人顺着走廊一排站下去，脸上粘满困意。


    程今希望着天轻轻叹了口气。


    同样昏昏欲睡的季冬被她的声音点醒，季冬脑袋一抬嘴里冒出稀奇古怪的声音：“呜呼呼。”


    莫楠脑子没转过弯来跟上了句：“啊哈哈。”


    简寻阳：“嗯哟哟。”


    程今希：“哦耶耶。”


    话音刚落，任北偏头眼里装满茫然地看着几人。


    跟他们几个待在一起，自己始终有些格格不入。


    莫楠率先站不住了：“怎么回去？”


    “去杨老师那拿伞吧，”程今希说：“他刚刚来教室说过，没伞的可以去办公室找他。”


    简寻阳：“那快去呗。”


    知道没戏的莫楠摊了下肩膀，没有说话。


    季冬准确地接上了她的意思：“放眼整个六中，就你们班走读生最多，你们老杨是有几把伞够你们造的？”


    “伞本来没几把，人家想要的肯定一放学就去抢了，现在去能看到个伞架子都算你小子幸运。”


    程今希听着觉得有道理：“那我们怎么回去？看这样子，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


    “季冬，你个拖后腿的，”简寻阳把手上的雨水往他脸上弹：“让你一打铃就带着我们在这发呆，为什么不早点去老杨那抢伞？”


    季冬抹了下脸：“我又不是你们三班的，我去了他也让我滚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们班杨二哈护短排外是全校出了名的。”


    “你们班主任呢？”程今希问：“没给你们发伞？”


    季冬仰天长叹一口气：“还没放学就溜没影了，不是哪个老师都跟你们班老杨一样的。”


    莫楠笑了笑：“你听上去好像很羡慕。”


    “他确实不错，”季冬语气里带着丝肯定：“没遇到过像他管学生管这么宽的老师，少见。”


    “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莫楠说：“你上次还说他闲着没事干，天天东晃晃，西晃晃的。”


    季冬摸了摸鼻梁：“他闲这事也是真的。”


    莫楠想问问雨什么时候停，头一偏，余光瞥到任北抬起脚，就要走下楼梯。


    她手疾眼快抓住他。


    任北回头，垂目看着抓住自己手臂的手，脸上带着愕然。


    莫楠意识到了不对，立马松手，鼻腔被风吹堵，她轻轻吸了两下：“你还真是喜欢淋雨，也不怕感冒？”


    他脸上的情绪跑得快：“光在这站着吹风就不感冒？”


    这话也有理，莫楠无法反驳。


    “那也不用往雨里冲，”季冬凑过来说：“我们有伞，巨伞。”


    几人闻言，立马扭头看着他。


    简寻阳给了他一掌：“你有伞你不拿出来。”


    季冬勾起嘴角，盯着他直乐呵：“是你的伞。”


    莫楠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觉得无趣，没有继续追问，往后退了两步。


    简寻阳被整得一头雾水：“我包里就没出现过伞这个物件。”


    “你妈摆摊那把打伞是不是还放在东门超市的？”


    想起杨梅摆摊在外面支起的大棚的伞面积，莫楠觉得佩服：“也就你想得出来。”


    “那根本就不是伞，是个棚子。”


    “……”简寻阳听着就觉得想好笑：“你知道那东西有多重吗？”


    “我们有莫南瓜啊，”季冬说：“别小看她，她一个扛十个都没问题。”


    莫楠：“我要能扛起十个我第一时间把伞甩你脸上。”


    “那到底走不走？”季冬继续问：“去，扛去。”


    程今希还在担忧：“没有记错的话，那是个雨棚，很大的，我们抬不动。”


    季冬越说越起劲：“一起扛能扛住四个角，我们五个人，希希你站中间就成了。”


    五个人？


    任北认真数了数，数到四时才恍然，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


    “你们到底是在这等，还是去抬？”季冬问。


    “问简寻阳，”莫楠指了一下简寻阳说：“他的伞。”


    简寻阳大方道：“我可以啊，现在就去抬。”


    “走走走走。”程今希手放在简寻阳肩膀上推着他往前走。


    简寻阳边走边招手：“小北走了。”


    任北错愕抬头，看到本应该往前冲的几人停住脚步，站在原地等着自己。


    莫楠转过身，看着他，笑着仰了点头：“走吧。”


    任北钉在原地的脚不知不觉间抬了步，跟上他们。


    十七八岁大多都想一出是一出的年纪，总会想做些稀奇古怪没有逻辑的事。


    不为其他，就是那一刻想那么干，便会毫不拖泥带水，直接付出行动。


    雨棚组装起来并没有想象中大，也不算太重，五个人挤成一排都没能遮挡完全。


    但此时大家的目的显然不在避雨上，而是好奇的玩闹中。


    狂风暴雨中狂奔，脚步整齐地踩进水坑中，炸起一朵又一朵水花。


    笑闹声不绝于耳。


    那天晚上几人在雨里笑得多欢快，第二天就有多痛苦。


    莫楠睡一半就感觉身体重如千斤，脊背忽冷忽热，脸上一直发着烫。


    不用猜也知道感冒了。


    她想睡一觉生生扛过去，可到了早上，彻底爬不起来的时候她才承认，自己抗不过去。


    她平躺在床上看着上空有些发黄的天花板，游神的老毛病又犯了，盯了不知道多久，她才拿出手机给杨牧年发消息说自己发烧了去不了了


    发完消息，心中的担忧也跟着发了出去，刚想躺着休息一会儿，手机突然炸起来。


    她偏头看了眼，都是杨牧年的回复


    [你也感冒了？]


    这个“也”字用得秒啊，看来班里中招的不占少数。


    [是不是昨天淋雨了，你怎么没来办公室找我拿伞？]


    [病了就吃药，没有效果必须马上去医院]


    ……


    他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莫楠这次深刻体会到他的啰嗦。


    她没有力气，没再继续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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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也没能及时回复。


    手机滑到床上，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果然，疯狂后的代价，做事情的时候还是需要一些理智。


    如果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


    其实有时候做事情也可以稍微没那么理智


    再来一次她肯定还是会毫不犹豫跟着跑进雨中，踩下水坑。


    莫楠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她奶奶敲门轻，但会很执着，没人应就会一直敲。


    病痛加身的原因，莫楠觉得说话都累，她蓄了许久的力才开口：“奶奶，怎么了？”


    “男男，你怎么没有去上学啊？”


    莫楠闷进了被子里：“不舒服，不想去”。


    “怎么了？”


    “没事，我跟杨老师请过假了。”


    敲门声彻底停了，她说了句“那一会起来吃点东西”就离开。


    莫楠现在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与其说刚刚是睡着了，其实是晕过去了。


    脑袋实在太疼了。


    “男男？”


    门被轻轻推开。


    莫楠把脑袋埋在被子里面出来。


    王贵琼轻声呼着她：“来，起来把药吃了。”


    莫楠迷迷糊糊睁眼，视线还有些模糊：“哪来的药？”


    王贵琼摸了摸她的额头：“你爷爷刚刚去买的，就在王医生那买的，你小时候就喝他们家的药管用。”


    莫楠身体有些不受控制，迷迷糊糊中接过她递过来的药，配着白开水，一口咽了下去。


    “睡会。”


    莫楠答不出声，又缩回到了被子里。


    王贵琼替她掩了掩被角才慢慢退出去。


    莫楠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腰酸背痛。


    是脸上还是有些发烫，但摸了摸额头，基本能确定，烧是退下来了。


    她习惯性去枕头底下捞手机，捞半天没捞到，掀开被子找了找，最后在床尾找到了手机。


    打开，屏幕上弹出几条未接电话。


    是程今希的。


    莫楠清了清嗓子拨打过去。


    “喂。”


    一开口她就被自己的老鸭嗓给惊了一跳。


    她的嗓子怎么哑成这样了？


    “楠楠，你也感冒了？”


    程今希声音里带着鼻音，显然她也没能逃脱。


    “嗯，我今天都没有去上学。”


    ”我也没去。”程今希边咳边说：“看来大家都感冒了。”


    “大家。”


    “我今天给寻阳打电话的时候听到他一直在咳嗽，他说冬冬和小北也感冒了？”


    莫楠背往床头上靠：“他们都请假了？”


    “没有，就我俩请假了。”


    “就我们俩请了？”


    莫楠觉得不可思议，任北这人平时都恨不得扎进书堆里，他不愿意错过一节课她理解。


    但简寻阳和季冬这两个人凑什么热闹？


    以前不都没病也要装出点病来不去上学的吗？


    “季冬瓜和简寻阳都去了？”


    “去了，”程今希知道她的疑惑，慢条斯理解释：“杨姨说快高三了，现在是关键时期，不严重的话就让寻阳去。”


    “那季冬瓜呢？”


    “我也是听寻阳说的，冬冬今天也想请假，但被云姐从被窝里拉出来赶出去了，说他死也得死学校里。”


    莫楠：“……合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