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湘云已一阵香风卷了进来。


    她发髻微松，面颊红润，手里竟还提着个半旧的酒坛，坛口红布封得严实。


    “林姐姐！”湘云一步抢上前来，双眸晶亮，献宝般将酒坛往前一送，“你且猜猜，这是何物？”


    黛玉身子向后一仰，险些教她这股冲劲儿撞个满怀，口中无奈道：“云丫头，你这是作甚……”


    “嘿嘿，这可是我从我们家酒窖里头，偷偷‘请’出来的三十年陈的女儿红！”湘云说得眉飞色舞，得意洋洋，“我听人说，这酒乃天地精气所酿，喝上一口，便能增长数十年内力！”


    【增长内力？这傻孩子莫不是把《江湖奇侠传》的话本子当真了罢？】


    黛玉又好气又好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这又是哪个不经事的人，在你跟前嚼的舌根？”


    “是翠缕说的！翠缕说她表姐的堂妹的远房表哥，就是喝了这个，当场便能力能扛鼎，一掌劈开庭中那块试剑石！”


    黛玉默然。


    【这谣言传得，比我杜撰的帝王八卦还离谱。这传播链条，堪比金陵城里那些个姑子的八卦传到京城的样子了。】


    “不过，林姐姐，”湘云话锋一转，身子凑得更近，一双眼亮得惊人，“我近来可听了不少你的奇闻轶事！”


    “哦？”黛玉挑眉，静待下文。


    “凤姐姐说，天香楼那晚，满座的公子，竟没一个敢在你跟前大声喘气的！还有宝姐姐，昨儿竟说她做了个奇梦，梦见你浑身绽放金光，好似那天上的仙女！”


    黛玉扶额，心中暗叹。


    【哈哈哈哈！看来曹雪芹下的那道记忆消除术，药效还是差了些火候，竟留下这些边角余料。】


    “皆是无稽之谈，当不得真。”黛玉语声淡淡，重又拿起笔。


    “我偏不信！”湘云将酒坛“咚”地一声顿在桌上，震得笔山乱晃，“林姐姐，你定是会那飞檐走壁的功夫！快快教我！我也要学！”


    恰在此时，那虚空之中，唯有黛玉可见的帝王群聊，忽然热闹起来。


    【汉武帝刘彻】：“朕见这史家小丫头不错，英姿飒爽，颇有卫青去病之风。”


    【唐太宗李世民】：“正是！此女有我大唐平阳公主之遗风，当为女中豪杰！”


    【秦始皇嬴政】：“哼，依朕观之，此女眉宇间自带一股英气，隐有帝王之姿。”


    【则天大帝】：“？？？你们几个老头子是疯魔了不成？但凡瞧见个眉清目秀、性情爽利的女儿家，便说是帝王之姿？天下的龙椅，是批发的不成？”


    黛玉瞥见消息，正欲挥手关闭，冷不防湘云伸出手指，直直指向半空：“林姐姐！你瞧！方才那里，是不是有字飘过去了？”


    黛玉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你看花了眼罢，哪里有字。”


    “不是的，”湘云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困惑，“我就是觉得那儿亮了一下，恍恍惚惚的，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警报！警报！检测到史湘云灵力值异常！此女天生灵觉敏锐，神识通透，宿主需谨慎应对！】


    黛玉的目光落在湘云身上，杂了几分深思。


    “云儿，”她忽然开口，声音温和，“你当真想学武？”


    “当然！”湘云的眼睛瞬间被点亮，“我要学成花木兰那样的女将军，替父从军，保家卫国！”


    须知她自幼也没少缠着史家的那些武术师傅，学一些基本的入门的功夫。毕竟史家那是开国元勋，乃是在马上征战中得到的爵位。至少那君子六艺，骑射之类，是认真学了的。


    黛玉眯眯眼，唇角隐隐浮现腹黑难测的笑意，竟从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递了过去：“这本《吴钩剑法》，乃始皇帝所赠，你拿去好生研习。”


    湘云双手接过，才看了一眼封面，整个人便僵住了，舌头也打了结：“始、始、始……始皇帝？！”


    “不错，正是那位一统六合的秦始皇。”


    “林姐姐，你……你认得秦始皇？！他老人家不是……不是作古两千多年了吗？！”湘云的声音都变了调。


    黛玉看她那副惊骇的模样，颇为可爱，不禁等了一会儿方才悠然一笑：“与你玩笑的。”


    正说着，只听门外珠帘一响，紫鹃打起帘子：“姑娘，二奶奶来了。”


    话音未落，王熙凤已扭着腰肢，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人未到声先至：“我的好妹妹们，快来听我说，咱们府里可是有天大的喜事了！”


    “是何喜事，值得凤姐姐这般兴师动众？”


    “老祖宗发话了，说要在咱们这园子里，正经办个女学堂！”凤姐一拍手，丹凤眼闪着精光，“还说这主意原是林妹妹你提的，往后府里的姑娘们，都要跟着你学些安身立命的真本事！”


    湘云一听，立时欢呼雀跃：“这可太好了！我第一个报名！”


    【啧啧啧，宿主，史家小姐可真捧场。以她的文采，何须去这给女童的学堂念书？怕是教书都高配了。磕到了。】


    黛玉不理那素来八卦的系统，却是敛了笑容，神色一正：“其实，在家里开办学堂，不过是第一步罢了。”


    她将案上那份《章程》拿起，递给凤姐与湘云观看：“我的谋划，远不止于此。下一步，我要借此机会，助贾府脱胎换骨。”


    “脱胎换骨？”二人皆是不解。


    “不错。咱们贾府如今看似显赫，实则不过是依附皇权的寄生之木，一朝风雨，便有倾覆之危。我要做的，便是将贾府从一个空有爵位的世家，转为掌握实业的望族。康熙爷的制瓷绝技，太宗皇帝的造纸良方，汉武帝的冶铁秘术，始皇帝的水利图谱……这些，都将是我们的底气。少不得日后还要去江南走一遭。”


    【等等，宿主你何时竟谋划了这许多？我怎么不知？】


    【黛玉心中回道：“从我知道我和贾家命运的那一刻起。】


    【？？？纳尼？】


    【救我自己很简单，不按照原著走感情线哭至泪尽即可。欲救贾府，需得有钱，贾府的银钱，皆是公中账目，动不得。所以……】


    【所以你要自立门户，另起炉灶？】


    【不止。我要让整个贾府都富起来，且富得连皇权都需忌惮些许。唯有如此，方能真正扭转乾坤，改写所有人的结局。】


    这一番话，听得凤姐与湘云二人心潮澎湃。


    凤姐是何等样人，当即一拍大腿，高声道：“干了！我的好妹妹，你只管说，要人给人，要钱给钱，我王熙凤便是砸锅卖铁，也全力助你！”


    “正是如此！无论姐姐你要做什么，”湘云一双清澈的眼眸定定望着她，“我都陪着你。”


    黛玉静静看着湘云，心头一暖，忽然笑了。


    她抬起手，轻轻抚上湘云肉嘟嘟的脸颊，忍不住捏了捏。


    “好。”


    【！！！摸脸杀了！宿主你何时竟无师自通了这等撩拨人心的绝技！这……这不合常理！而且凤辣子就这样被你华丽丽地无视了吗！？】


    此刻，潇湘馆内，静得能听见窗外竹叶的簌簌声。


    王熙凤在一旁看着，丹凤眼转了个圈，不语。


    湘云定了定神，才问道：“林姐姐，我们……我们何时动身去江南？”


    “等女学堂的事走上正轨，便去。”


    “那我定要在此之前，练好这《吴钩剑法》，届时好护你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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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黛玉放下手中的紫毫笔，站起身来，走到她跟前，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


    “走，我们去厨房。”


    “去做什么？”


    “给你做一碟醉蟹尝尝。”


    嘴馋的湘云眼睛登时亮了。小女儿厨房饕餮大餐，不在话下。


    饭后，风过潇湘，翠竹摇曳，日光柔柔，洒在两人秀美的身影之上。


    馆内安静得紧，只闻落子之声。黛玉执白，皓腕凝雪，纤纤玉指拈起一枚云子，正欲点入天元。


    对面的湘云却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她的手腕，急道：“好颦儿，你这一子落下，我这片黑压压的大龙，可就真要魂断楚江了！”


    黛玉也不抽回手，只抬起那双似蹙非蹙的罥烟眉，眼波流转，凝睇着她，笑道：“云妹妹既是明镜儿似的，洞悉了我的棋路，怎的还任由我布下这天罗地网？莫不是有意让着我，好讨我欢心不成？”


    【系统：宿主，您这话说得，瞧史家大小姐这面皮，红得赛过雨后胭脂。】


    黛玉长长睫毛轻垂，遮去眸中神色，在心中淡淡回了句：‘聒噪。’


    “好你个伶牙俐齿的林姐姐！”湘云一拍棋桌，霎时满盘棋子乱跳，她那颗小虎牙都露了出来，半是娇嗔半是气恼，“我好心好意给你带了酒，你倒好，竟设下这般圈套与我！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一边说，一边嘟起了嘴。


    “棋盘之上，何来情面？”黛玉瞧着她可爱的样子，才好整以暇落下白子，清脆一声，整盘死气沉沉的棋局登时活了。


    她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言语间尽是悠闲，“况且，方才是哪位妹妹豪言壮语，说要让我三子的？”


    湘云一双杏眼瞪得溜圆，盯着棋枰上翻天覆地的变化，半晌作声不得，最后只得长叹一声，嘟着嘴道：“罢了，罢了！我认输。只是颦儿，你这棋艺是如何突飞猛进的？从前你我尚能斗个旗鼓相当，如今却处处受你钳制。莫不是背地里请了哪路国手来指点？”


    黛玉正欲开口，识海中却骤然响起系统的叽叽喳喳。


    【系统：警报！十万火急！帝王群里闹起来了！唐太宗李世民正在线捉人，点名道姓地问武则天，你一个女人是怎么混进来的！】


    话音未落，黛玉眼前那方界面已自行铺展开来。


    “颦儿？”湘云见她神色微异，关切地问，“可是身子又不爽利了？”


    “无妨。”黛玉将茶盏搁下。


    “不过是想起一桩趣事。云妹妹你试想，若将历朝历代的开国君主、守成圣君都聚在一处，品茗清谈，纵论天下，该是何等景象？”


    湘云闻言，眼眸倏然一亮，兴致勃勃道：“这个有趣！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倘真能同坐一堂……啧啧，那还不得为了谁是千古一帝争得面红耳赤，把屋顶都掀了？”


    唐宗宋祖？


    黛玉皱了皱眉，群里好像不曾见到过宋太祖赵匡胤？


    难道一开始建群之时，便不曾有加他？莫不是因着，只有他的版图里没有燕云十六州？


    “那若是……”黛玉的目光落在湘云兴奋的肉嘟嘟小脸蛋身上，笑了，“这群须眉男子之中，还坐着一位龙凤冠的女皇帝呢？”


    “女皇帝？”湘云先是怔住，旋即恍然大悟，抚掌大笑，“你说的是那位则天女皇？哈！那可真真儿是火上浇油，热闹非凡了。那起子唯我独尊的男儿天子，怕不是要气得龙须倒竖，当场发作起来。”


    【系统：我的宿主哎！您还有这份闲情逸致在这里和史家妹妹品茶论古？群里快要打出真火了！方才若不是我手快，洪武爷朱元璋的国骂就要刷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