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接着往下看——‘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这是什么意思啊？啊云消散了、雨霁是什么意思呢？”


    激情四射讲了快两节课的小老头儿扫了下底下的同学、觉得天塌了。


    抬头率为0%。


    阮霁竹此刻也昏昏欲睡。


    谁家好人早上吃得饱饱的之后直接上两节语文课？


    她能看得出这个语文老师对教学的热爱程度了，也很想配合，可是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皮和脖子。


    小老头向平静湖面丢了颗炸.弹：“我找同学来问一下。”


    七班众——手撑着头假装听课的、干脆趴桌大睡的全被炸醒。


    七嘴八舌小声问起来：


    “老顾问的啥啊？”


    “妈呀，你先告诉我哪一面。”


    ……


    “学的是《归去来兮辞》吗？”


    “大哥，那他妈前天就学完了。”


    “《滕王阁序》啊？不是不考吗？”


    “……”


    傅综看了眼仍然睡得很死的薛亦行，无奈翻了个白眼，用胳膊肘怼他，无果。


    老顾看着讲台上的座位表，迅速捕捉到尾端今早新用黑水笔添上去的名字，试探性喊：“阮霁竹？”


    阮霁竹心一悬，用小腿把椅子往外抵了点才站起来。


    “新同学叫这个名字啊，”老顾笑，“也有个霁字，那你来解释一下霁是什么意思吧。”


    “是雨停止了，天空放晴的意思。”阮霁竹松了口气，开始庆幸曾好奇自己名字有什么寓意，特地查询过。


    老顾点头，用手示意阮霁竹坐下：“对，这句话就是云散雨停，天空放晴，阳光朗煦的意思。”


    下课铃响。


    老顾边收拾书边说：“今天就到这，这篇不要求背诵，我看八班和十班老师都是简单过了一遍。但是我很喜欢这篇千古第一骈文，所以带你们好好学一遍，还是希望你们好好听。”


    说完后他离开了。


    广播里响起运动员进行曲，几声过后又停了。


    阮霁竹问：“今天不做操吗？或者跑步？”


    彭静婉：“今天放假所以不做，咱一中两周放一次假，好事儿被你赶上了。中午放学就放假了，然后周日下午来上晚读。”


    傅综发出艳羡的声音：“就是诶，竹子你真幸运！”


    一下课就醒了的薛亦行伸着懒腰打哈哈：“有什么幸运的？下周一就‘军训’了。”


    ‘军训’二字一出，傅综不说话了。


    彭静婉也烦躁‘啧啧’几声。


    只剩下一个懵圈的阮霁竹：“高二还要军训吗？”


    “此军训非彼军训啊。”


    “老刘没跟你说吗？好狗。”


    彭静婉和傅综一前一后。


    薛亦行大轴登场，语调一如既往的欠揍：“‘军训’是一中‘陋习’，友校俗称——开学考。”


    这句话和薛亦行本人的恐怖程度基本匹配。


    简直是恶魔。


    阮霁竹掐自己人中。


    薛亦行笑了声，拿起放在座位中间的那颗篮球，朝傅综：“打球去。”


    傅综点头跟上。


    “诶呀安啦，就是考高一学的那些，一中自己出题，应该不会太难的。”彭静婉看到照旧紧跟着那哥俩窜出去的女生，皱了下眉，随即恢复正常。


    阮霁竹没有注意到，因为她仍然在想‘军训’的事，一中真够丧心病狂的，开学考就开学考啊，起名‘军训’是干嘛……


    她从书包里拿出数学小题狂练，捉着自动铅笔：“不行了……我真要沉浸式刷题了。”


    彭静婉被逗笑：“你别太紧张啊。”


    “我暑假说要弯道超车，”阮霁竹头也不抬，“信誓旦旦买全了必刷题、一遍过、还有我手上这本。结果忘记了本人压根没有‘驾照’，呵呵。”


    “你真逗，还以为你会是特别乖的那种女生呢，”彭静婉捧腹，“诶竹子，你从哪转来的？”


    “晖颐市。”阮霁竹放下笔和彭静婉聊起来。


    “很近诶，”彭静婉欲言又止，“你写题吧，我不打扰你了。”


    “没事，就算你不跟我讲话了，我估计等会我又要骚扰你。”


    ——谁在我学习的时候来找我玩，我都会立刻和她玩起来。


    阮霁竹记得好像在哪听过这么一句话，印证后觉得人间真实。


    “哈哈哈哈哈哈哈，高中生是这样的！”


    “那你是在晖师附中读的吗？那所学校好像也特牛，也出过好几个省状元。”


    “不是，我没考上，最后去了晖颐三中。”


    “噢噢，晖颐三中也挺出名的，据说把衡水模式贯彻的很彻底。”


    “嗯…除了发型没有强硬要求，别的确实是。对了静婉，我听说你们学校很少有住宿生是吗？”


    “对，因为锦南是文都嘛，这边人的想法就是，一中这么牛，好不容易考上了就好好陪孩子念，买了房的更好，没买房就租个房子陪读了。”


    阮霁竹点头：“怪不得。”


    彭静婉摸出一包辣条，撕开咬了根，然后递给阮霁竹：“哦哦对了，忘记跟你说，每周日晚读咱换位置。”


    阮霁竹嚼嚼嚼：“每周日都换吗？老班排？”


    “老刘可没那么勤快，”彭静婉比划着，“唔，我们班是每人每周日往左下移一位，最后一排就往第一排挪。拢共八小组七排，56个人每人都能从第一排坐到最后一排，我这么讲能明白吗？”


    也就是说，下周，阮霁竹就能离开薛亦行后头。


    虽然是坐第一位…


    虽然是唯一的一周…


    虽然这周还有两天是要考试的…


    她点头。


    班上的声音忽然小了。


    彭静婉叹气：“又来。”然后把辣条塞桌屉，手抹了把嘴，说了句老刘来了。


    阮霁竹看着朝自己走近的刘意先，咋咋嘴全是辣条味，干脆闭嘴。


    “闹闹，”刘意先朝彭静婉伸手，“闹闹姐又吃辣条了？还带阮霁竹一起吃？”


    阮霁竹忽然秒懂：静婉的反义词可不就是闹闹吗。


    彭静婉把还剩半包的辣条掏出来，塞到刘意先手上，不说话。


    刘意先两指提溜起辣条袋子，一副嫌弃的模样：“还换牌子吃了？不吃闲哥了？”


    闹闹姐不搭理，留个后脑勺给他


    他转问阮霁竹：“好吃不？”


    阮霁竹张张嘴，低头也不搭理他。


    而踏着上课铃归来的薛亦行和傅综则华丽丽地挨了两板子。


    还得站在后面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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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一节数学课和生物课阮霁竹都听得很认真。


    感叹又感叹，一中不愧是一中。


    老师把书上冗杂晦涩的知识说得通透好懂，原本死板的字眼好像都被赋予生命，蹦蹦跳跳地跟自己打招呼。


    *


    假期来得快去得也快。


    被题海淹没的阮霁竹在急促铃声的催命中惊醒，抹了把嘴角，扯掉胳膊上汗黏的硬卡纸。


    随便看了眼，发现是‘高中必备物理公式’，没有丝毫犹豫、面无表情往后一丢：“既生物理，何生阮霁竹！”


    “小竹！”


    听着陈女士高昂的嗓门，阮霁竹扯开嗓子‘诶’了声。


    “小竹！”


    这一声更大了。


    这是没听见自己的回答，阮霁竹刚想出去，结果陈婷已经推开门进来了。


    一进来就雷厉风行地拉开了窗户，又把纱窗关上：“叫你也不应，说了开窗透气开窗透气，你也不听话。要把自己热死去？”


    “我应了啊……你没听见，”阮霁竹无力趴桌，拉开窗户后外面吱哇乱叫的蝉声更大了，她又气又无语，“都九月了为什么还有蝉叫。”


    陈婷捡起那张物理公式，放在她桌上：“等会儿就要去上晚读了，我不是叫你要还人家人情，你东西可买了？”


    哦。


    是薛亦行的人情。


    阮霁竹想到那个书箱，又想到薛亦行。


    开始后悔自己不该跟陈婷说这件事。


    因为现在她根本不想出门。


    “知道了，我现在去买。”


    阮霁竹趿拉着拖鞋出门，攥着自己的小钱包走到小区门口，发现有一家挂着粉红色招牌的精品店。


    ‘梦幻公主屋’。


    好名字。


    谁还不是个公主呢。


    薛亦行当然也可以是。


    阮霁竹秉持着就近原则，毫不心虚地走了进去。


    店里没有大人，只有一个长相可爱、约莫七八岁大的小男孩坐在前台用电脑玩泡泡堂。


    “小朋友，你家大人不在吗？”


    打量着软萌精致的装修和一应俱全的商品，阮霁竹觉得自己发现了个宝藏店铺，只是可惜这家大人不在家，恐怕要换店。


    小男孩的声音奶声奶气，和他的长相十分匹配：“妈妈回家‘教训’哥哥了，姐姐你想买什么，跟我说，我都知道价格的哦！”


    阮霁竹手撑着膝盖，笑着和小男孩平视：“你真厉害，长得也可爱。”


    “谢谢姐姐，”小男孩腼腆地笑了下，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阮霁竹，然后很认真的说，“姐姐也很漂亮。”


    摸了摸小男孩柔软的发，阮霁竹走到了包区，她打算给薛亦行买个包来装篮球。


    看了一阵，淘汰掉了花花绿绿的。


    书包样式的也不要，和薛亦行的黑色书包长得太像。


    最后好不容易才翻到了一个手提的黑色篮球包，美中不足的是……包袋右下角有个小小的哆啦A梦。


    问题不大，哆啦A梦不也是个小男孩吗。


    阮霁竹提起包去结账。


    小男孩仔细地看了一下包：“五块钱，姐姐。”


    夺少？？


    拉开钱包拉链掏钱的动作一顿。


    “小朋友你没搞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