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地府女首富
作品:《泥中的青春》 在夏林和三位小伙伴的陪伴下,陈希不再像之前那样阴郁沉沉。他脸上渐渐有了笑容,原本呆滞木讷的眼神,也仿佛碎裂开来,透出点点星光般的亮彩。
就在这时,终于抽空来看望儿子的陈母出现了。
学校外面的小吃部里,陈希和母亲待了不长的时间。然而,在这短短相处的过程中,陈希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变得僵硬,眼中好不容易才出现的光芒,也慢慢冻结冰封起来。
最终,陈母红着眼睛离开了。陈希却仍留在小吃部里,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久久没有动弹。直到他眼中的光彻底熄灭,重新变回当初转入七班时那种木讷空洞的状态,他才缓缓站起身,默默地离开了小吃部。
看着陈母特意给陈希带来的两大包零食被遗忘在桌子上,开小吃部的大嫂赶紧拎起袋子追出门去,“孩子!你的东西落下了!孩子……”
陈希听到了身后大嫂急切的呼唤,但他没有回头。他就那样径直走着,任凭那关切的声音被呼啸而过的北风撕扯、吹散。
当天晚上,陈希的旧疾猛烈地复发了。他辗转难眠,心跳快得吓人,无法控制地失声痛哭。最后,他趴在洗手池边,剧烈地呕吐不止。
仅仅是与母亲的一次见面,就将陈希彻底打回了原形。他吃得越来越少,整天整天地沉默不语,眼神一片灰暗死寂,仿佛身体里残存的最后一点能量,随时随地都会被耗尽。
陈希病情的反复,令三小只忧心忡忡。夏林更是愤懑不平。于是,某天放学后,她揣着一肚子的怒火和不解,拨通了陈希妈妈的电话。
“喂,您好!”
仅仅听到“您好”这两个字,夏林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明显是对方根本没存她电话号码的节奏。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这个当妈的,压根就没把陈希的事放在心上。
夏林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您好,陈希妈妈,我是陈希的班主任,我们之前通过电话的。”
“哦,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陈希妈妈说话的同时,背景音里传出小孩子来回跑动的声响。还没等夏林这边接上话,听筒里又传来陈母温柔叮嘱孩子的声音,“宝儿,别瞎跑,再摔了,快来妈妈这里!”
这句温柔的叮嘱,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中了夏林的心。她心疼地想,或许这样一句普通的叮咛,正是陈希日思夜想却从未得到过的。
“抱歉,夏老师,我带孩子呢。您有什么事儿可以长话短说吗?”
陈希妈妈的话将夏林从心疼陈希的情绪里拽了出来。她清了清嗓子,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是这样的,陈希妈妈,那天你来学校看过陈希之后,陈希整个人就好像变了一副模样。原本他的治疗进展很好的,可自从那天见了您,当天晚上他就失眠、心跳加速、痛哭不止,还吐个不停。所以,我就想跟您了解一下情况,您那天都跟他说什么了?”
电话那端,陈希妈妈的声音里透着明显的迷茫,“我也没和他说什么啊……”
一周前,鞍沈工读学校附近的那家小吃部里。
陈希终于见到了久未谋面的妈妈,他的眼眸中闪耀起难以言喻的雀跃光芒。
“妈……”他开口唤道,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那是近乡情怯般的复杂心绪在涌动。
陈母脸上挂着微笑,可那笑容里却透着一股公式化的、带着距离的疏离和客气。
“最近,还好吗?我听说你生病了,病好些了吗?”
陈希止不住地连连点头,“嗯,好多了!老师和同学们都很关心我,他们陪我一起治疗,我……没有以前那么不开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你也别怪我……我的确有难处,你也知道,你叔叔……他不喜欢你。你弟还小,我得照顾他,所以你这块,我实在是顾不上了!”
陈希赶紧摇头,声音低了下去,“我懂,我不怪你!没事的!”
“哼!”陈母鼻腔里哼出一声,怨气似乎找到了出口,“你那个死爹也真是的,要了你的监护权,也不好好带你!他打年轻那会儿就不靠谱,我当时也是瞎了眼了才跟了他……”
这些陈词滥调的咒骂让陈希默默地垂下了头。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阻止妈妈吗?他怕妈妈一生气,转身就走。跟着妈妈一起骂爸爸?他又实在张不开这个口。
整整五分钟,陈母的怨怼声在小吃部里回荡。见陈希始终低着头不搭腔,她顿觉骂得索然无味。于是,话锋猛地一转,直接把矛头对向了低着头的陈希。
“你也是的,一点儿也不争气!学习学习不好,特长特长没有,还是个总让人抓古的怂包!但凡你要是争气一点儿,我能有个盼头,我也能为了你不离婚。现在可倒好,竟把自己折腾进工读学校了,这都是啥人待的地方啊?下一步,你是不是要进少管所了?再下一步,是不是就是监狱了?”
陈希被母亲这番话说得羞愧难当,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他原本垂着的头埋得更低了,脸颊和耳尖瞬间涨得通红。桌子底下,他的两只手紧紧攥着,大拇指和食指神经质地互相抠搅着,透露出内心的极度焦躁与不安。
陈母抓起桌上的杯子,狠狠灌了一大口水。看着陈希这副唯唯诺诺、缩成一团的样子,她心头的火气反而更旺了,“一说你,你就摆出这副死出儿,让人瞅着就窝火!你说你,这一天天有吃有喝,不愁穿不愁住,你还有什么可抑郁的?我也不指望你能成什么大才,你就给我好好的,老老实实待着,让我省点儿心,不行吗?”
陈希艰难地点了点头,感觉心上像被刀子狠狠剜过一样地疼。
“对了!”陈母语气一转,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还没见过你小弟长什么样吧?”
说着,她伸手从包里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解锁,然后点开了相册。
相册里密密麻麻排列着两千多张照片和视频,其中百分之八十的内容,都是记录她再婚后所生的小儿子的成长点滴。
“你看,这是你弟学习的第一首唐诗。他才四岁就会背唐诗了,厉不厉害?”
“这是你弟学第一个英文单词的视频。”
“这是你弟抓周时的视频,他抓了一只笔,以后肯定能成个大才子。”
“这是他第一次叫妈妈的视频……”
陈母一边翻看着,一边解说,看着看着,她竟然自己哽咽起来,又一次被视频里小儿子那一声声稚嫩的“妈妈”感动得热泪盈眶。
然而,她全然没有注意到,随着一个又一个关于弟弟的视频被分享出来,坐在她身旁的大儿子陈希,脸色变得越来越白,眼神也一点点涣散开来,最终凝固成一片空洞的木然。
电话那头,陈母对夏林解释道:“夏老师,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也没跟那孩子说什么重话啊。我只是跟陈希解释了一下我现在实在没法带他的难处,又说了他爸两句,毕竟是他爸要了陈希的监护权,按道理讲,就该给陈希创造个好点的生活学习环境。再就是问他,一天天有吃有喝的,我也没指望他能有多大出息,怎么就得了抑郁症呢?再然后,就是鼓励他要上进点儿,毕竟都进了工读学校了,要是还继续不往正道上走,将来可不就得彻底变成社会的渣滓了嘛。最后呢,就是给他看了看他小弟的一些视频。”
陈母的语气轻描淡写。然而,尽管夏林并未亲历陈母与陈希那场惨烈的会面,但仅凭陈母寥寥数语的描述,以及陈希归来后的种种异常反应,足以推断出这次见面带给陈希的伤害有多深重。
电话这头,夏林攥紧了拳头。她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压制住那股想要穿透屏幕、冲过去狠狠抽陈母一顿的强烈冲动。
“陈希妈妈,孩子都生病了,你哪怕哄哄他、骗骗他,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的话吗?你和陈希父亲之间的烂事,为什么要告诉孩子?他本来就因为原生家庭的问题够苦恼了,你还这样刺激他!工读学校怎么了?工读学校的入学记录根本不会进档案!陈希毕业后,和普通高中毕业的孩子没什么不一样!哦,陈希进了工读学校,你倒想起来教育他了?早干嘛去了?别总拿监护权不在你手里当挡箭牌。监护权在不在,你都是他亲妈!你还给他看你小儿子的视频?我就想问,你手机里几个G的空间,存了几张陈希的照片?又有几个陈希的视频?都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可倒好,孩子心里本来就不平衡,你还拿你小儿子的视频刺激他,这跟把人凌迟一遍,再往伤口上撒把盐有什么区别?”
夏林的一顿痛斥,把陈母喷了个狗血淋头。她想开口辩解,可嘴巴张张合合,却发现夏林虽然语气不善、言辞激烈,但字字句句都戳在实处,没有半分虚假。一时间,她竟不知该从何辩起。
“以后,你别来看陈希了!反正你也不是真心想来看孩子!你要是帮不上忙,至少别瞎捣乱!”
随即,夏林“啪”地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学校心理咨询室里,夏林将陈希母亲前来探视,以及随后陈希病情急剧恶化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了心理老师。
心理老师听得非常专注。末了,她推了推眼镜,总结道:“抑郁症患者比常人更加敏感。任何一句无心之言,落在陈希心上都可能重若千钧,更何况是他母亲那样赤裸裸的刺激。抑郁症患者常常忧心自己会成为他人的负担,也害怕别人强迫他们开心,更恐惧被催促着要努力振作。对抗抑郁症是行不通的,我们能做的,是让患者顺应自己的心意,学着接纳自己。而患上抑郁症这件事本身,对陈希而言或许就是一种耻辱。其他的问题暂且可以放一放,我认为眼下最紧要的,是帮助他先接受自己生病了这个事实。”
“咋让他接受啊?”
心理老师思索片刻,回答道:“我建议你在班级里,播放一部关于抑郁症的纪录片。”
“啊?这样能行吗?”夏林显得既惊讶又担忧,“会不会适得其反?陈希生病的事,班里只有少数几个同学知道,我还特意叮嘱过他们,尽量不要在陈希面前提‘抑郁症’这几个字。现在要在全班放这种纪录片,会不会反而更加刺激到他?”
心理老师摇了摇头,语气肯定,“不会!你知道病人最在意什么吗?是身边所有人都把他当作病人特殊看待。他们真正需要的,并非他人给予的额外优待,而一份平等又寻常的目光。”
这日下午,恰好有夏林的课。
当她放下投影幕布时,学生们都以为这又是一堂美剧鉴赏课。然而,当画面亮起,所有人才意识到,夏老师今天要给她们看的,是一部关于抑郁症的纪录片。
一瞬间,全班同学都装作不经意地将目光悄悄投向陈希的方向。他们的动作极其轻微、格外谨慎,然而站在讲台上的夏林,却将台下这些“轻微”与“仔细”尽收眼底。没有不透风的墙,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原来大家早已知晓了陈希患病的事。夏林越发觉得心理老师的建议高明,向全班普及抑郁症知识,恰恰有助于陈希摆脱被特殊看待的处境。
“全球有超过2.64亿人正遭受不同程度抑郁症的困扰……”
“抑郁症就像一场心灵的重感冒,没有什么可耻的……”
“这种病症往往更易侵袭那些心怀抱负、富有创意、高度负责的人。所以,有时候,学会‘躺平’、甘于平凡,也未必是件坏事……”
纪录片中一句句直抵心灵的话语,如同层层剥开的面纱,将抑郁症的真相展现在同学们面前。
猛地,王一鸣提高嗓门,笑嘻嘻地揶揄起高盛楠来,“我这辈子肯定是得不上抑郁症了,老高你嘛,好像很危险!”
高盛楠一脸不解,“我为什么危险?”
“片子里不是说了嘛,得这病的都是有抱负、有创意、特负责的那种人!这几点,我一条不沾,你条条都占!你就说说,你危不危险吧?”
闻言,全班学生笑作一团。
高盛楠嘴角上翘着转头问陈希:“万一哪天我也得了这种‘心灵感冒’,你可要传授点抗病经验给我啊?”
陈希也露出了微笑,随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一刻,陈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释然。原来,患上抑郁症并非可耻之事,也远没有他想象中那般可怕。
他的目光投向讲台上的夏林,心中涌起的感激与感动,难以言表。他的眼眶渐渐发酸,没过多久,视线里的夏林便模糊了起来。
“夏老师,谢谢你!”陈希在心底轻声念道,并暗暗发誓,为了夏老师,也为了这群关心他、爱护他的同学们,他也一定要全力以赴地与抑郁症抗争,争取早日走出病症带来的阴影。
春节的脚步日益临近,鞍沈市工读学校的师生们终于迎来了一个稍长的假期。
这本该阖家团圆、充满欢笑的节日,对于无父无母的王一鸣来说,却是一种煎熬。而不被继父接受、亲生父亲一到过年就去外地走穴的陈希也没比王一鸣强到哪里去。
然而今年,一切都不同了。夏林将王一鸣、他的妹妹王雯雯,以及陈希,全都接回了自己家过年。
夏林向三人介绍了自己的母亲,秦晓兰。
当得知这对母女年龄仅仅相差五岁时,不明所以的三个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写满了惊愕与难以置信。
夏林毫不避讳地将自己欠债的爸,失踪的妈,蹲狗笼子的自己,破碎的家,以及在人生至暗时刻秦晓兰将她从低谷托举起来,这辈子她只认秦晓兰这一个亲人的事情全都告诉给了三个少年。
三小只目瞪口呆的时间瞬间被延长了两倍。
大年初三这天,夏林家里格外热闹。
先是高盛楠和赵雨萌结伴而来,热热闹闹地给她和秦晓兰拜年。
紧接着,张景辰也到了。如今他对夏林的心思,那可真是“司马昭之心”,懒得再遮掩了。
说来也巧,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张景辰的假想情敌贺兆川,也偏偏选了这天来夏林家串门。
这一来可把秦晓兰给挑花了眼。她左瞧瞧张景辰,右看看贺兆川,最后按捺不住,神秘兮兮地把夏林拽进了卧室。
“闺女,快跟妈说说,这俩小伙儿,你到底中意哪个?”秦晓兰压低了声音问道。
“啊?”夏林佯装出一脸茫然的样子,“妈,你这问的什么呀?我跟张景辰?就是普普通通的同事关系。至于那个贺兆川……”夏林嫌弃地直摇头,“我跟那个‘骚包’能有什么关系?你可千万别瞎牵红线!”
秦晓兰撇撇嘴,一脸不以为然地乜斜着女儿,“装,你就接着装!那俩孩子的眼珠子,都快粘你身上了!我就不信你一点都瞧不出来!”
“啊?有吗?我还真一点儿都没看出来!妈,会不会是你想太多啦?”夏林继续矢口否认。
“闺女啊,听妈一句劝,别再挑了,眼前这俩小伙子就挺好!”秦晓兰语重心长,“一个高大帅气,咱们知根知底。另一个呢,虽说隔着地域,文化上可能有点代沟,可家底厚实啊!不管你选哪一个,妈都举双手双脚赞成!”
夏林一听,直接回敬给母亲一个优雅的白眼,“你要是这么满意,那你自己选一个得了!别总一口一个‘孩子’的。你辈分是大了点,可年纪可不大,现在姐弟恋很流行哦!喜欢哪个告诉我,我负责给你拉媒保牵!”
秦晓兰气得一巴掌就拍在夏林的后背上,打得夏林龇牙咧嘴,表情都扭曲了,“哎哟!有话好好说啊,干嘛动手动脚的!”
“我让你这嘴没个把门的!”秦晓兰说着,扬起手还想再打。
就在这时,门铃“叮咚”一声响了。
“来人了!我去开门!”夏林如蒙大赦,立刻抓住这个开门的由头,一个健步就冲回了客厅,敏捷地逃出了秦晓兰的“魔掌”。
“你慢着点儿跑!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毛毛躁躁的!”秦晓兰冲着夏林的背影喊了一声,一边叮嘱着,一边自己却忍不住又从卧室门口探出头来,目光逡巡在客厅里那两位“准姑爷”身上。越看越觉得满意。
玄关那边,夏林正欢欢喜喜地窜到大门口准备开门。与此同时,原本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贺兆川,也“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紧跟着朝大门口快步走去。
门开了。
然而,当夏林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时,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怎么是你?”夏林的声音里充满了意外与抵触,“你怎么来了?”
门外,夏志强局促不安地站着。他左手提着一箱爱慕希和一袋新鲜的大樱桃,右手则费力地拎着一箱深山秀、一箱蓝莓,还有两大盒草莓,一脸尴尬地望着夏林,嗫嚅道:“林……林林,这不是过年了么……我就想着,来看看你……还……还有晓兰。”
夏林心头火起,那句“不用你看”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同时手也准备立刻把门关上。可就在这时,她身后的贺兆川突然探出身来,脸上堆起夸张的笑容,打着哈哈说道:“哎呀!夏叔您来啦!哇,瞧您这大包小裹的,买了这么多好东西呀!快请进快请进,站在门外多冷啊!大过年的,讲究的就是个和气生财嘛,难道夏林还会把您挡在门外不成?”
这要是搁在平时,依着夏林那“倔驴”脾气,肯定会毫不客气地顶回去:“你看错我了!我就是会把他赶出去!”
然而今天,贺兆川那句“和气生财”却意外地戳中了她的心思。是啊,大过年的,她实在不想在自家大门口跟夏志强拉拉扯扯、争执不休。万一真把上门送福的财神爷给惊跑了,影响了新一年的财运,那可就太不划算了。
贺兆川一边说着话,一边小心翼翼地用余光观察着夏林的脸色。见夏林并没有显露出要当场“扬沙子”的迹象,心里那块悬着的大石头,这才小心翼翼地落了地。
他赶紧伸出手,接过夏志强手里沉甸甸的东西,顺手放在玄关的角落里。然后生拉硬拽,将扭扭捏捏的夏志强扯进了屋里。
刚进客厅,迎面就撞上了刚从卧室走出来的秦晓兰。
两人打了个照面,夏志强不由得眼前一亮,心头一热。
“晓兰?”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激动。
由于秦晓兰的卧室离玄关比较远,再加上客厅里王一鸣、王雯雯、陈希、高盛楠、赵雨萌这五小只叽叽喳喳闹腾得欢,秦晓兰刚才根本没听清门口夏林、夏志强和贺兆川三人具体说了些什么。因此,她压根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谁。
见这个陌生的老头居然张口就叫出自己的名字,秦晓兰不由得愣住了。她在脑海中飞快地搜索了一遍,却怎么也找不到与眼前这张面孔相关的记忆,这让她越发地迷糊起来。
“您是?”秦晓兰礼貌问道。
“晓兰,是我啊,夏志强!”夏志强的语气里带着重逢的感慨,“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然没怎么变样,还和当初一样漂亮!”他由衷地赞叹道。
“夏志强”这三个字一钻进耳朵里,秦晓兰顿时生出一阵熟悉又陌生的恍惚感。
几秒钟后,她脸上那点礼貌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客气、审视般的深深打量。
她将眼前这个老头从头到脚、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最后索然无味、带着点嫌弃地吐出一句话,“你可真是变了不少!怎么老成这样了?”
被人当面直戳戳地说老,饶是夏志强自认脸皮够厚,也免不得老脸一红,尴尬地僵在原地。
眼看气氛又要僵住,贺兆川再次挺身而出,为他亲爱的夏叔化解尴尬。
“哎呀,都别杵在这聊了!快进客厅坐吧,坐着说话多舒服自在!”他一边热情地招呼着,一边自然地引导着夏志强往客厅走,“来来来,夏叔,您别客气!我给您倒杯茶!”
夏林在一旁看着贺兆川这副反客为主的模样,忍不住揶揄道:“哎,我说贺兆川,你自己不也是客人吗?怎么这么不见外呢!”
贺兆川嘿嘿一笑,毫不在意地自嘲道:“没办法,谁叫我脸皮厚呢!”
他走到茶几旁,拿起茶壶,给一个空玻璃杯里斟好热茶,递给夏志强。接着,他又热情地向夏志强介绍起客厅里的其他人:“夏叔,这几个活泼的小鬼,都是夏林班上的学生。名字我一时半会也没记全,等会让他们自己跟您说!”
旋即,他的目光又转向了张景辰,“这位是夏林的同事,张景辰,张主任。”
当说到“同事”这两个字时,贺兆川还特意加重了语气,以作强调。
“而这位呢,是夏林的爸爸,大家叫夏叔就行。”
一听眼前这老头竟然是夏林的父亲,一心想要在未来“老丈人”面前留下好印象的张景辰,立刻像装了弹簧似的,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他恭恭敬敬地伸出手,声音中满是郑重,“叔叔您好!我是张景辰!”
夏志强礼貌地伸出手与张景辰相握,脸上堆着笑,“好,好!”
他上下打量着张景辰,赞许地拍了拍对方的胳膊,“小伙子长得真精神,一表人才啊!”
这一顿直白的赞美,直夸得张景辰脸颊泛红,颇有些不好意思。
与此同时,高盛楠和赵雨萌也站了起来,正准备乖巧地向夏志强问好。可万万没想到,站在她们旁边的王一鸣却突然伸出手,用力扯了两人一下。
高盛楠被这猝不及防的一扯,带得身体一栽歪。而体重更轻的赵雨萌,则直接被扯出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高盛楠稳住身形,压低了声音,没好气地质问王一鸣,“你干嘛呀?”
王一鸣一边紧张地用眼角余光瞄着正在寒暄的夏志强和张景辰,一边咬紧牙关、紧闭着嘴,只用气声急促地警告道:“赶紧坐下!别跟他打招呼!这‘老登’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高盛楠和赵雨萌两人心头一阵狐疑,搞不清王一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当她们转头看到旁边的陈希和王雯雯,竟然也跟王一鸣一个样,屁股死死黏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起身打招呼的意思时,两人瞬间就明白了——这里面肯定有事儿。看来眼前这老头,似乎并不受夏老师的待见。
高盛楠和赵雨萌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双双默契地坐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静观其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