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深陷黑暗。”


    “是有人给了你光，又亲手掐灭它。”


    宋书意踉跄着后退一步。


    她看着林夏天眼里几乎要凝为实质的痛苦，心脏也跟着抽疼。


    “夏天...”


    林夏天却没有看她，她只是慢慢拿起自己的包，把手机放进去，拉上拉链，每一个动作都僵硬至极，毫无生气。


    “姐。”


    “时间不早了，我和小野要回去了。”


    她甚至还笑了笑...


    可宋书意分明看见她眼底好不容易亮起的微光，这次彻底消散了。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以为那个秦岁不过是一个变态的追求者，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毕竟他们连微信都没有，可是，可是他们的关系却又不仅仅只是表面这样。


    他们就像互相纠缠着生长的枝蔓。


    剜掉秦岁，就是活生生剜掉一大块夏天的血肉...


    错了。


    我又错了。


    她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整个人都在颤抖，她自以为是的“保护”。


    ...又害了夏天。


    “对不起...姐姐错了...”宋书意的眼泪砸在地上，声音支离破碎，“我这就去找他，我去道歉，我去求他回来——”


    她慌乱抓起外套，跌跌撞撞地往外冲，仿佛只要跑得够快，就能挽回什么一样。


    “宋姐。”


    林夏天叫住她，声音平静得不可思议。


    “以后别管我了。”


    宋书意僵在原地。


    这句话里没有愤怒，没有哽咽，甚至没有失望。


    就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而已，和说“现在下雨了”一样简单。


    宋书意的心脏狠狠一缩。


    林夏天的背影单薄的就像一张纸，只要被风吹一下，就会夭折。


    她突然想起那一年的地下室。


    当她带着人踹开那扇铁门时，扑面而来的是浑浊的霉味和血腥气。


    林夏天就蜷缩在墙角，身上只套着一件发黄的睡裙，手腕和脚踝拴着铁链，被磨得血肉模糊。


    可最让她痛苦的，是她抬头时的眼神——平静的像一潭死水。


    没有求救，没有崩溃，甚至连怨恨都没有。


    就像一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


    那个不到三平米的囚室里，墙上满是指甲抠出来的划痕，没有桌子也没有床，只有几个空矿泉水瓶，还有半块干裂的面包...


    宋书意跪在地上抱住她时，才发现她的身体冷得像是尸体。


    “夏天...我来了...”


    可林夏天只是缓慢地眨了眨眼，然后靠在她的肩上。


    那时候，宋书意拼了命地想把她从深渊里拉回来。


    而现在...


    她亲手把她推了回去。


    宋书意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暗红的血渍——那是刚才抢手机时，她抓破林夏天手腕留下的“证据”。


    她突然剧烈地干呕起来。


    原来自己与厉煜城之间，没有任何区别。


    他囚禁夏天的身体，她禁锢夏天的灵魂。


    他们都举着“为你好”的旗帜，却在同一天空下，犯着同样的罪。


    以爱为名，行伤害之实。


    “对不起...对不起...”


    她哭着说，声音却淹没在暴雨里。


    ...


    “妈妈？你不开心吗？”


    厉小野仰起头，小手紧紧攥着林夏天的裙摆。


    他刚从游戏室出来，头发乱蓬蓬的，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刚才和小李玩的很开心。


    林夏天弯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这个动作她做过无数次，可今天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发抖。


    “妈妈没有不开心。”她尽量挤出笑脸，听见自己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妈妈...只是有点累了。”


    厉小野歪着头看了看她，又看向大厅。


    宋姨正跪在角落，肩膀一抽一抽的，很明显的在哭。


    他小脑瓜飞速运转，“妈妈，你和姨姨吵架了吗？”


    “我们没有吵架。”


    林夏天叹气，小野不只是聪明，还总有三岁孩子不该有的敏锐。


    她抚平厉小野翘起的衣领，“是妈妈和宋姨...有些事情想的不一样。”


    “那妈妈和姨姨什么时候和好？”厉小野似懂非懂的问。


    “...可能是今天，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未来。”林夏天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移话题道：“司机叔叔还有半个小时才到，我们要不要去对面吃个小蛋糕？”


    小蛋糕？？？


    就是那个香香软软，但是奶奶明令禁止不让吃的小蛋糕？！


    他拍了拍刚吃掉一大碗水果的小肚子，有些犹豫，“可是明天就要去奶奶家了，要是被奶奶发现我长胖了，一定会罚妈妈的...”


    上一次就是因为他的领带歪了，奶奶罚妈妈在太阳底下站了三个小时。


    还有上上次，他吃饭时被鱼刺卡住喉咙，妈妈被罚做了一天家务。


    “傻孩子，妈妈被罚只是因为奶奶想罚妈妈，和你做了什么无关。”


    “我的小野，只要尽情做你想做的就好。”


    “现在告诉妈妈，小野想不想吃小蛋糕？”


    “想！！”


    厉小野用力点头，忽然眼睛瞪得圆圆的。


    他整个人激动的跳起来，小手指着窗外激动地挥舞！


    “妈妈妈妈！你快看！！是雷叔叔！！”


    林夏天猛地转头看向外面。


    厚重的雨幕中，站着一个人。


    那人撑着一把黑伞，黑衣黑发，面容在大雨中若隐若现，却掩不住深邃的眉眼和那份惊心动魄的俊美。


    他不知在雨中安静站了多久，像一个固执的守望者。


    即使隔的很远，她也能察觉到他的目光穿过雨帘，始终落在她身上。


    心脏突然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他的眼神...


    当他看着她时，总是温柔的不可思议，想要把这世界的所有美好都给她。


    然而。


    就在她与他对视的一瞬间，那个人竟突然后退，快速消失在雨幕里。


    等等！！


    别走！！！


    她下意识想要上前，可是理智却把她钉在原地。


    “妈妈，雷叔叔为什么走了？是有急事吗？”


    厉小野疑惑的问，抬眼却看见妈妈骤然苍白的脸色。


    “...”


    林夏天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可能...可能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