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缕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当天晚上搬到庄园后了。


    “小陛下，事情就是这样。”


    海瑟音压低了声音凑近在柯缕耳边说，


    “凯撒现在气还没消，所以……”


    “所以，你们就把阿格莱雅送到我这里来？”


    眼前金晃晃的身影柯缕完全没办法当看不见，不过这事也真够罕见的，阿格莱雅竟然惹了刻律德菈不开心？


    也是，两个倔驴碰在一起，总有一方会遍体鳞伤。


    “……啧，感觉也不对……刻律德菈是倔驴，那我是什么？”


    “小陛下，你说什么？”


    柯缕正琢磨呢，挥挥手示意海瑟音可以走了，她可不能耽误刻律德菈的好事。


    “身为人该遵守哪些本能”……啧啧，生存和繁衍，刻律德菈是想教海瑟音的是哪一个呢？好难猜啊……


    海瑟音走后，柯缕看向阿格莱雅，


    “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想问的，现在可以问了。”


    柯缕看着眼前这位即使身处陌生环境，依旧保持着端庄仪态的金织爵，等待着她的问题。


    她预想了许多可能，关于这个新世界，关于她们为何在此，又或者和刻律德菈有关的问题。


    然而，阿格莱雅开口的第一个问题，却是柯缕从未想过的发展：


    “逐火之旅……我们最终，还是失败了，是吗？”


    她的声音很平静，语气里带着尘埃落定般的确定感，像是早就知道了答案，只是需要最后的印证。


    柯缕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即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


    她是真没想到阿格莱雅竟然会这么问，这要怎么回答？直言不讳那个注定失败的结局吗？还是用模糊的未来给予一些希望？


    前一个太过残忍，后一个……柯缕又不想骗人。


    就在柯缕还在考虑要不要暂时搪塞过去的时候，阿格莱雅却像是看穿了她的犹豫，轻声补充：


    “不必骗我，虽然我不至于冒犯到用金线试探您是否撒谎，但我能看出，您此刻……正在犹豫，是否要用些模棱两可的话来糊弄我。”


    阿格莱雅的目光十分清澈，有一种历经无数沧桑后的敏锐。


    柯缕与她对视片刻，在那双仿佛能映照人心的金眸注视下，最终还是放弃了敷衍的念头。


    她现在似乎没有说谎的理由，况且，阿格莱雅有资格知道实情。


    柯缕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郑重：


    “是，这一次的逐火之旅，确实会失败，但是，阿格莱雅，请相信，最终的最终……你们一定会成功。”


    虽然柯缕不能透露更多关于轮回和未来的细节，但这已是她所能给予的最大限度的实话。


    言尽于此，房间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阿格莱雅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并没有露出柯缕预想中的失落，反而是沉默半晌后，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露出一抹近乎少女般的轻笑。


    那笑容很淡，却像是驱散了她眉宇间积压了千年的沉重。


    “……我明白了。”


    阿格莱雅轻声说，像是终于放下了一块一直悬在心口的巨石。


    “其实，我早有预感，逐火之旅，如此宏大的愿景，关乎整个翁法罗斯的命运，又怎可能在一代人的努力下就轻易达成？”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陌生的夜景，语气带着一种超然的平静，


    “我曾以为，‘迭代’是指像凯撒与我这般，一代接一代，前赴后继，没想到……”


    竟是以如此……轮回的方式吗？


    聪明如阿格莱雅，立马就猜到了柯缕话中的意思，她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这个想法有些不可思议，却又奇异地合理。


    那刻夏曾经证实过，翁法罗斯正在不断轮回，这一世半神就是下一世的泰坦。


    这么一想，逐火之旅的“轮回”似乎也有迹可循。


    “这样也好。”


    阿格莱雅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柯缕，眼中只剩下完成使命后的清澈与淡然。


    她已经走完了“阿格莱雅”身为【浪漫】半神的这一世……守护了奥赫玛，延续了逐火之旅，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她的责任，已经尽了。


    阿格莱雅微微挺直了背脊，仿佛卸下了无形的枷锁。


    “接下来的路，无论还有多远……就交给下一个‘阿格莱雅’吧。”


    以后，阿格莱雅就要为自己而活了。


    这一刻，柯缕清晰地感受到了阿格莱雅内心的蜕变。


    她与那贯穿她生命始终的沉重使命达成了和解，她认可了自己努力的價值，也接受了使命传承的本质。


    那个因为黄金裔的缺陷几乎失去人性的阿格莱雅，在经历死亡与重生后，似乎找回了参与逐火之旅前的人生意义。


    接下来的对话便轻松了许多。


    阿格莱雅又提了几个关于现实世界现状，生活细节的问题，都在柯缕的预料之中。


    柯缕一一耐心解答后，阿格莱雅也对目前的处境有了清晰的认知。


    “既然要在此长住，确实需要做些准备，入乡随俗。”


    阿格莱雅颔首道。


    柯缕见状，顺势提出了请求：


    “正好你来了，帮我个忙，明天我会安排人带你出去逛逛，买些这个世界的衣物，或者买布料回来自己做也行。”


    “但前提是，必须是符合这个世界风格的穿着。”


    她指了指阿格莱雅身上那华丽而复古的金色长裙，


    “以你们现在的装扮上街，大概率会被当成coser围观的。”


    阿格莱雅对此自然没有理由拒绝，优雅点头：


    “理应如此。”


    柯缕想了想，又补充道：


    “顺便，帮那刻夏，还有海瑟音也准备几身像样的。”


    想到那刻夏可能对“像样”有他独特的理解，再加上海瑟音的衣服曾经也是阿格莱雅做的。


    柯缕觉得让审美在线且执行力强的阿格莱雅来处理这件事再合适不过。


    阿格莱雅闻言，几乎是立刻接口道：


    “可以，不过，为了确保衣物的合身与得体，我建议让那位大表演家与我同去。”


    “嗯？”


    柯缕有些意外，疑惑地看向阿格莱雅，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逛街这种还要结伴而行？


    阿格莱雅脸上维持着无懈可击的端庄微笑，心中却已开始默默盘算。


    关系好？当然不是。


    只是终于找到机会能名正言顺地“折磨”一下那个桀骜的大表演家了。


    量身、选布、试衣，想想他那副不耐烦却又不得不遵从“小陛下”安排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