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习课，教室内。


    班长坐在讲台上边写作业边维持纪律，其余学生也都在埋头做题，周遭安安静静，只余笔尖落在纸张上书写时发出的沙沙声。


    以及——


    温稚宁在笔记本上写下一段话，轻轻撕下那页，团成一团，回过头瞄准谢同构，抬手砸过去。那纸条在空中沿着抛物线精准落在谢同构的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哒”的一声响，之后坠落进谢同构怀里，引得后者笔尖一顿，看着纸团，露出怔愣的表情。


    温稚宁握拳：yes！正中红心！


    隔着几排学生，温稚宁与抬眸的谢同构遥遥对视。


    温稚宁抬头，示意谢同构看纸条。


    谢同构修长白皙的手将纸条拿起，慢慢展开来，上面是温稚宁笔锋圆润，看起来有几分幼稚的字体：「谢同构！你肯定能控制这里的时间。我今天想快点跟你独处，快，施展你的魔法。」


    谢同构：“……”


    他的指腹轻轻摩擦纸条上的字，尤其落在“谢同构”和“我今天想快点跟你独处”这几个字上，唇角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喉咙也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笑：“好吧。”


    他轻声说，“一切如你所愿。”


    如同之前的每一次般，周遭场景快速变化。


    但又与之前的每一次不同——这次，不再是谢同构去找温稚宁。


    当一切尘埃落定，教室内空无一人，天边再次出现绚丽的火烧云时，温稚宁已经第一时间站起身，拿着一张写满了密密麻麻字的小纸条，一屁股坐在谢同构前面的位置。


    “谢同构！我们之前约好的。”温稚宁眼眸亮晶晶的，主动伸出手。


    谢同构从桌斗里拿出一部手机。


    “谢谢谢谢谢谢。”温稚宁态度十分恭敬，双手接过手机，顺便给出一张好人卡，“谢同构，你真是个大好人！”


    谢同构：“。”


    谢同构给的这款手机是老式的翻盖机，温稚宁这些年已经用惯了触屏，有些不太熟练。


    他摆弄了有一会儿，记忆才终于复苏，操作流畅起来。


    这期间，谢同构埋头做题，似乎完全不在意温稚宁要手机有什么用。


    “……哇，真是好久没见的老古董了。”


    温稚宁忍不住嘀咕一句。


    他手指在翻盖手机自带的九宫格键盘上点点点，终于打开网页，又好不容易打完字，点击确定后，就卡住了——3g网实在拉胯，刷新网页的进度条半晌才动了那么一丢丢。


    温稚宁等待期间无聊，好奇地探头扫了眼，发现谢同构写的是竞赛题。


    看不懂看不懂。


    小狐狸飞快收回目光，心中充满敬意。


    等刷新的时候，他心不在焉地用手托着下巴，想，明明之前实验楼计算机房的电脑，都已经是新款了，看起来跟温稚宁所处的时代科技水平差不多，兴许还更高一筹？


    怎么现在的手机反而——


    温稚宁左右翻看手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终于，网页刷新出来，温稚宁来了精神。


    他首先进的是校内论坛。


    兴许是因为现在已经放学，很多学生成功摸到手机，论坛内的帖子刷新的还挺快。


    ——谁有这次月考答案？重金酬谢。


    ——新一期校花校草排名又出来了哈，大家快去点赞跟帖。


    ——呜呜呜，表白元景同大佬！


    ——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学校附近的野猫变少了，是不是保安大叔在驱赶小猫？


    ——这次竞赛参加的人都有谁啊？


    ——匿了，所以池可可和谢同构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听说又有人看到周末俩人一起在图书馆出没了。


    温稚宁挑眉，点开最后那个帖子，想将手机怼到谢同构脸上，但后来转念一想，谢同构是剧情中的人物，可能行为不太受控，只能依靠他们的帮助，才能改变剧情，从中脱离出来。


    他于是又退出去，点开校花校草相关的帖子，下面一水儿的都在吹捧元景同，彩虹屁比温稚宁还会吹。


    温稚宁面容呆滞：“这也太舔了。”


    舔到小狐狸有点生理不适。


    他缩了缩脖子，快速翻页，仔细记上面的排名记录，只是这次关注的重点并不是第一名的元景同，而是曾经上过榜单的“蔚琮”和“谢同构”。


    然而，温稚宁翻看了半天，发现这两人根本没有任何票数，不禁疑惑地想，那他们第一天为什么会榜上有名？而池可可明明在校花排行榜上，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在排行榜上？


    会不会还有什么隐藏条件？


    温稚宁脑子有点不够用，忍不住问：“谢同构，你知道在什么情况下，别人会给你投票吗？”


    “投票？”谢同构一怔。


    他想了想，摇头，“不知道。不会有人投票给我的。”


    他垂眸，继续答题，“所有人都知道，元景同是top癌，只要是投票类的，他都想拿第一。”


    温稚宁：“……好叭。”


    可恶的元景同。


    也不知道湛馈那边进展怎么样了，有没有打的元景同哭爹喊娘。


    小狐狸由此又想到之前宿管阿姨的话，问：“那你觉得，以你的性格，什么情况下会主动退学？”


    “……退学？”谢同构怔怔看着温稚宁。


    片刻，他含糊着说了句什么。


    “嗯？”温稚宁探身，凑近谢同构，“我刚刚没听清。”


    两人之间的距离陡然拉近，谢同构下意识仰头，却还是闻到温稚宁身上清浅的香气：“……”


    他嘴唇嗫嚅了下，才重复道，“如果你走了，我也就走了。”


    温稚宁：“啊。”


    小狐狸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回答。


    他眨眨眼，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半晌才干巴巴的“哦”了声。


    谢同构：“你不用有太大压力。我成绩还可以，去哪的结果都一样。”


    温稚宁：“。”


    等等，几乎门门都满分，这叫还可以吗！？


    明明就是天才级别的人物！


    谢同构也太谦虚了点！谦虚到小狐狸甚至有点手痒，想给他一拳了。


    不过，


    “这倒也是。”温稚宁说，“你去别的任何地方，肯定都被当香饽饽一样捧着，怎么会遭遇这些不公。”


    谢同构没说话。


    温稚宁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他刷完论坛，看到几个关键信息，全都记下来，又去搜索硼酸和丙酮等材料的用处。


    硼酸硼酸……有了！


    无机化合物，大量用于玻璃工业，可以改善玻璃制品的耐热、透明性能，也可以用作防腐、消毒剂。


    丙酮，一种有机物，易燃易挥发，化学性质比较活泼，工业上主要作为溶剂，用于炸药、塑料、橡胶、喷漆……


    硼酸丙酮加在一起的作用，是一种溶液，可以和金属离子形成络合物……啊？这、这对吗？总觉得逐渐超纲。


    温稚宁查来查去，发现自己查到的内容和小纸条上写的大差不差，证明湛馈的小弟办事还是比较靠谱的。


    但是……


    小狐狸越看越茫然。


    他将上面的内容排列组合，来回搜，却还是查不到想要的答案，反而被各种眼花缭乱的内容搞得更晕了……


    “在纠结什么？”突然，对面的谢同构开口。


    温稚宁挠挠头：“这个。”


    他将整张小纸条递给谢同构，眼巴巴问，“你能看出这些加在一起，是干什么用的吗？”


    谢同构接过纸条。


    温稚宁凑过去，手指落在上面：“只有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是有效信息，其余都是用来混淆视听的，不用管。”


    谢同构“嗯”了声，静静扫视完，只过去两三分钟，便语气淡淡道：“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制作标本的材料。”


    温稚宁：“标本？”


    谢同构指着上面的内容，解释道：“你这里提到硼酸，下面还有明矾。我记得，硼酸是一种弱酸，具有抗菌和抗真菌的作用，可以通过破坏微生物的细胞膜或干扰代谢来防腐；明矾是硫酸铝钾，在制作标本时，可以吸收水分和杂质，抑制细菌生长，从而延长标本的保存时间。硼酸的优点是效果安全且温和，明矾的优点是持久，但需要其他的防腐剂配合。


    “这两种加起来，比较适合制作一些小型动物标本，比如鸟类，或者植物类。不过应该是鸟。


    “因为你下面写的还有丙酮。丙酮是一种去脂溶剂，可以用来脱脂……这些材料，相对小众，联想不到是在制作标本也很正常，因为大多数人制作标本时使用的防腐剂，一般都是福尔马林。


    “再下面这个的用处是……”


    谢同构低声讲解，很快就将所有东西串联起来。


    温稚宁恍然大悟。


    确实，如果他们当时在化学实验室找到的是福尔马林，一听就是防腐用的，再加上物理实验室遇到的那些看起来真假难辨的眼珠子，即便是他们的智商，肯定也能立刻猜到是在制作标本。


    如此想来，生物实验室被锁起来再正常不过，要是能直接进入，下面两层根本不需要再去探索，且这个标本，竟然还和之前小红花的内容对上了——学者的墨水淹没了哭泣的标本。


    温稚宁神色复杂。


    ……所以那天在实验楼四楼，献哥他们才会听到许偿的惨叫。


    原来是被做成活体标本了呀。


    温稚宁回神，立刻去拿纸笔：“等等等等，我记……”


    话还没说完，谢同构轻声道：“我刚刚已经帮你记好了。”


    他递给温稚宁一个笔记本。


    “！！！”温稚宁，“哇塞！你好细心！谢谢谢谢谢谢。”


    啊啊啊啊。


    没有谢同构他可怎么办！


    任务基本完成，温稚宁心情巨好。


    他美滋滋地重新打开手机，原本想搜索一下世界观之类的内容，比如这个旧时代，究竟是几几年，但搜索时才发现相关话题全被屏蔽了。


    小狐狸撇撇嘴，只好又去翻别的：“有贪吃蛇耶，我吃吃吃吃吃吃。这是什么，养成企鹅？种菜偷花……？”


    天哪。


    是童年回忆！


    温稚宁兴致勃勃，统统玩了一遍，直回到训练营还有些意犹未尽。


    真爽！


    “家人们，我有大发现。”温稚宁看着一齐出现的其余四人，开门见山道，“谢同构说，我们在查的那些材料都是制作小型动物标本需要的，所以生物实验室被锁，可能是因为里面全都是动物标本。”


    “……动物标本？”杜见曦立刻说，“是小红花上的内容。”


    她记性最好，直接将学者的那段重新念了遍。


    温稚宁点点头：“对。”


    他一顿，鼻尖抬起，在空气中嗅了嗅。


    宋士献脸色一沉：“……猫，是猫！猫算是小型动物吗？”


    林来：“以整个动物界的体型来说，肯定是算的。”


    众人纷纷想到之前在实验楼听到的那声猫叫，表情都不太好看。


    云帆神色复杂：“怎么会这样……”


    宋士献：“所以之前咪神身上的伤，该不会也是因为这个？”


    杜见曦：“不论如何，我们得尽快找到生物实验楼钥匙。”


    林来：“我上午查了，一般保卫科、实验室主任办公室、党政办之类的地方，都会有能打开门的钥匙。”


    “对了。”温稚宁，“我有一个绝妙的好点子。”


    众人：“？”


    温稚宁：“湛馈神通广大，早上给我们的小纸条上答案都是准的。如果是他，说不定能轻轻松松帮我们搞到钥匙。”


    “……所以，湛馈呢？”宋士献四处张望。


    无人在意的教室外走廊，传来一声低低的呻吟，几乎听不太清。


    众人对视一眼，猜到什么，不再交谈，而是循着刚刚的声音和地上的血迹找去，一出教室，便见走廊上，头朝下趴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对方不知道待了多久，地上氤出一滩血泊。


    ——湛馈浑身都是刀伤，一眼望去，光暴露在众人视线中的后背，就被捅了十几刀，身上的孔总算比元景同的还多。


    他整个人仿若碎布娃娃，一动不动。


    再仔细一看，湛馈原本能化作武器的那条被改造成机械的手臂，也被硬生生撕扯下来，只余一个血洞，里面连接着电路，还涓涓的往外流着血！


    温稚宁：“！！！”


    胆子最小的温稚宁，和四十岁中年老男人宋士献齐齐后退一步。


    温稚宁：“……yue。”


    宋士献跳脚：“别对准我的方向！”


    意识模糊到极点的湛馈，手指轻轻弹动了下：“……”


    没有人在意我的死活吗？


    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