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番外

作品:《野路子

    俞知死了。


    贺野看着怀里瘦瘦的小小的她,有些茫然无措。都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他现在就很困惑。


    她竟然死了。


    她怎么可以死了?


    想不到,十年不见,再次见面的结局是让自己替她收尸。


    哪怕时隔十年,依然清晰记得初见她时内心的惊艳。


    他看见她一身白色的婚纱,对着所有前来说着祝福语的宾客们道谢。


    从小到大,贺野也算阅人无数,身边环肥燕瘦美女如云,早已对美色免疫,很难有女孩子可以令他心动的。


    但是那天,看着她笑得真诚,自己又知道卞铮是个人渣,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过去跟她说——“不要嫁给卞铮,他不喜欢你。”


    理智劝住了他,他告诉自己不要多管闲事。


    这个叫俞知的新娘子自己选择的路,应该要她自己走完。过分地掺和到别人的因果里,不是什么好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


    在婚礼的过程中,他亲眼看着卞铮,和他的伴郎,眉来眼去,而新娘卞铮被围着,笨拙地应对所有的卞家亲朋好友。不懂事的还在起哄,说伴郎是不是吃醋,是不是嫉妒新郎有这么美的新娘,而他却没牵到一个伴娘的手。


    那可不么,伴郎拉着新郎的手呐。


    其实,卞铮是同这件事,并不是隐藏很深的秘密。有次在香洲的娱乐盛典上,不懂事的卞铮甚至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谁不知道,卞铮在同圈里玩得很开。


    这场婚礼上,他觉得应该不止自己一个人知道卞铮的隐秘,但是没有人上去提醒新娘一家,包括他自己。


    听说新娘一家拿了卞家很多彩礼,还有保时捷车子。


    贺野收到请柬的时候,单纯是抱着猎奇地心态,想看看是知情的女人配合卞铮去当同妻,还是无辜的女孩入了火坑。


    是后者。


    这个俞知挺是无知的。


    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出于同情,贺野不禁多看了几眼俞知,越看内心越觉得烦躁,婚礼进行了没多久,他便提前离场。实在是,见不过这家人耍弄一个无辜的女孩。


    说起来也挺丢人,贺野那天晚上梦到了俞知。


    当时,他大概猜到,自己有点沦陷其中。


    但是,绝对的理性超过了感性的内心。他知道自己的人生目标,他想到母亲的过世,想到父亲多年来的不闻不问。


    贺野收住了心。


    这世上的好女孩多如牛毛,错过一个两个三个四个,都很正常。何况,他的人生目标里,本就没有结婚生子这个选项。他的母亲脑子有问题,他的大脑也异于常人。他不觉得自己的基因能是什么好基因,有什么值得流传的必要。


    他知道,地球八十多亿人,总会有那么几个长得像俞知的,也总会有比俞知更漂亮更聪明的。


    十年,他对只见过一面的俞知念念不忘了十年。


    说起来,两个人连正经的对话都没发生过几次。


    十年时间,贺野醉心于同贺敦扬和徐向南周旋,逗弄着他们两个人的亲儿子贺昱炜,像玩升级打怪的游戏一样,乐此不疲,直到贺家所有人缴械投降。


    他赢了。


    赢得既体面又得人心。


    徐向南被迫离开贺氏集团。


    这群曾经高高在上的贺家人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


    掌控贺氏的头两年,他还觉得颇有成就感,可是时间一长,乏味感排山倒海而来。他像是航行在茫茫大海之中的一叶孤舟,找不到方向。


    习惯忙碌的大脑不适应乍然间的休息。


    于是,他频繁地想起初见时就被惊艳了的俞知。


    十年期间,他自己刻意避开了所有和卞家有关的一切。


    一旦开始回忆,遗憾两个字就像是海啸,击垮了他所构造的内心防线。


    第二天例会解释,他用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语气要求助理:“帮我查一下这个人。”他用笔在本子上写下俞知二字,担心同名同姓的太多,又补充了一句,是卞铮的太太俞知。


    想不到,助理立刻就说:“哦,她呀,听说过的,她好像早就和卞铮离婚了。”


    贺野“哦”了一声。


    助理道:“她的新闻还蛮多的,我这就去整理一下。”


    贴心的助理很快提交了一份完整的调查报告。


    就像调查一家公司一样,按照时间把俞知的三十二年生平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最后还给出了俞知半个月的行程。


    贺野是回到家后才在电脑上点开的那份文件。


    俞知的所有信息瞬间把他淹没。


    公开的信息里,一大半都是对俞知的谴责和谩骂。她是大众眼里有为妇德且把疾病传给无辜丈夫的□□,她是粉丝严重不知羞耻恶意要和当红小生贴上关系搏出位的神经病……总之,助理整理的文件里,公众、甚至她曾经的亲朋好友,没有一个能公正地出来替她说过一句话,一句都没有。


    所有的这些信息,发生在她结婚一年半后。


    私密资料里显示,那一年俞知曾去医院流产。


    他估计,俞知可能是那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嫁错了人。


    甚至,有个小狗仔爆料,卞氏的老板卞铮和某某当红小生曾十字相扣出现在某酒吧,也被粉丝们解读成,哥哥是体谅人的,哥哥知道卞总被前妻被刺,现在对女生防备心很重,反而对男生更亲切,哥哥和卞铮是纯粹的朋友关系……


    也不知道这群粉丝到底几岁,有没有接受九年义务教育。


    这个圈子里,总是有人知情的,总该有人明白,这不是事实真相。但是好像也无人在意,她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活该背锅,活该死在这场舆论漩涡里。


    看完所有的资料是凌晨三点。


    贺野站在窗前,吸完了一包烟。


    世界是不讲道理的。


    他想找到俞知,跟她说……说什么呢?贺野也不知道,他就是想找到她,看看她现在怎么样了。他告诉助理,推掉他后面一周的所有行程。


    资料里,俞知这两年有一辆普通的车。


    买得起车了,他觉得俞知应该还行。


    凌晨三点多,他开着自己车库里最普通的那辆越野车,去找俞知。


    没有困意,反而越来越兴奋。


    一直开了四个多小时,天都亮了。


    贺野找了一家酒店,补充能量,小憩片刻后,继续出发。


    中午,在告诉服务区胡乱吃了些饭后,躺在车上,在阳光的关照下,眯了一个多小时后,喝上三款功能饮料,继续上路。


    他没有再让人查俞知是否还在那个地方。


    只是出于直觉,他感觉她应该还在。


    一直开到天色渐晚,开到距离她暂住地不远的山村里。


    山下的麦子成熟了。


    他沿着国道慢慢开着,在这里绕着圈,彷佛看到前方的小路边上,有一辆车。他绕进去。


    车旁有个小帐篷。她就坐在帐篷边上,身上裹着毯子,神情寥落,眼神空洞。


    她还点上了篝火。


    贺野从车上下来,看着她一个人,瘦得很没精神。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走过去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她怎么病得这么厉害了,瘦得脸色一丝赘肉都没有。她这么高,她还有八十斤吗?


    她好像看不太清的样子,眼神迷离地盯着自己。


    她看上去身体很不好,可是突然对他笑了,说话的语气很轻松,又好像精神还不错的样子。


    “需要帮忙吗?”贺野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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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不敢叫她的名字。


    俞知笑着,摇了摇头后,突然打开了话匣子。她收她刚刚杀人了,她杀了卞铮。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很得意,完全没有任何的愧疚。她又说她也该死,又蠢又笨。


    听到她的声音越来越弱,眼皮子慢慢合上,他慌了,拿出手机就要给她叫救护车。


    她却用出最后一点力气,说:“我杀了人,我也该死,别救我了。”


    她好像并不难过,语气里只是有点遗憾,遗憾自己没早点杀了卞铮。


    他一遍遍地叫着她的名字,希望她不要睡,希望她能在救护车来之前保持清醒。


    他希望她活着。


    他有很多很多很多的钱,他可以让全世界最好的医生过来救她。


    “俞知……”


    救护车还没到,她在他怀里比了气。


    周围一片死寂。


    成熟的麦浪被初夏的微风吹得发出簌簌的声响。


    这十年,她活得既坚强决绝又懦弱无能。


    他的心里有一块地方,好像……被人彻底挖空了。


    明明第一天就知道她跳了火坑,为什么自己不能多嘴去提醒一下?


    明明第一眼救喜欢她,为什么不肯争取一下自己喜欢的人?


    他叹了口气。他一开始真的不觉得,自己会对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念念不忘。


    时间没有淡化他那一瞬间的情感,反而加深了他的执念。


    他有什么提喜欢这两个字。


    救护车过来的时候,别人问他是死者的谁。


    他张了张嘴,愣了许久,“朋友……吧。”


    他想自己还能为她做点什么呢?


    好像做点什么都没有意义。


    但还是替她完成她的遗憾吧。


    制造谣言的源头,总该付出点代价。


    事情发酵的很快。


    随着卞氏的卞总被前妻杀了的新闻登上热搜,同他相关的所有“光辉”事迹一并被曝光出来。


    张珺还出来,为死去的儿子正声,表示这都是有心之人污蔑自己的枉死的儿子。


    她求锤得锤,一个个铁证被人甩出来。


    那些辱骂过俞知的网友开始在网上自扇耳光。


    那些曾与卞铮有染的男性小鲜肉们也开始一个接一个被曝光出来,娱乐圈掀起了一阵塌方潮。


    接着,卞氏阴阳合同,卞氏潜规则新人,卞氏偷税漏税,卞氏洗钱转移投资人资金……等等等等。


    不过两年时间,卞氏倒闭了。


    卞铮的父母双双入狱。


    所有曾公开诋毁过俞知的娱乐圈人被资本封杀。


    一切仿佛尘埃落定。


    然而贺野内心空了的那一角再也没人能补上。


    贺野读了很多书,试图告诉自己,他之所以很难放下,是因为隔了十年,这段遗憾没有开始过,没有结束过,是他自己一个人独自拉扯了十年。


    所有的一切猜测,自我安慰,自我否定……内心涌现出无数句的可是。


    都抵不过一个轻飘飘的现实:


    她死了。


    死在了自己最想去找她的那一年。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一次就好了。


    贺野愿意以这辈子的寿命和下辈子的寿命,换一次重来。


    他想为俞知停一停,想告诉她:不要嫁给卞铮。


    十天后,贺氏集团发出组织架构调整通知,原贺氏董事长贺野先生卸任所有集团职务,暂时由贺昱炜先生代理董事长一职。


    又十天后,贺氏集团发出讣告:


    贺氏原董事长兼最大股东贺野先生在X年X月X日凌晨于旅行途中病逝,享年四十五。


    他死在了那片麦田地里。


    金色的麦穗重新铺满他曾拥抱过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