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内,季淮靳只一味地叫着她,毫无其他反应。


    “……穗穗。”


    “季淮靳,你醒醒。”


    梦中,四个多月前的情景再次上演,只是这次,他并没有抱住她,却只抓到她的裙摆,眼睁睁地看着她从高台坠落。


    鲜红的血迹从地上蔓延开来,在他的视线里烙成一抹刺目的红,周身血液瞬间凝固,仿若置身冰海之中,动弹不得。


    “穗穗……穗穗!”


    季淮靳猛地惊醒,喘着粗气,眼尾猩红一片,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还没等沈遂开口说话,就一把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像要将她揉进骨血之中。


    “季淮靳,你怎么了?”


    “别离开我……求你了,永远都别离开我……”


    她被他紧紧地抱着,根本挣脱不来,力道之大,让她惊呼一声。


    季淮靳抱着她的手一直在抖,紧贴着他的胸膛能听见他清晰的、快速的心跳声。


    鬼使神差般,手贴上他的后背,一下下地拍着,安抚着。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姐姐,我做噩梦了。”他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抱着她的双手一点都不肯放,委屈着要她哄。


    “姐姐,你抱抱我……抱抱我嘛。”


    姐姐……又是姐姐,他还是没能想起来吗?


    “你……有想起来什么吗?”


    季淮靳仔细回忆着梦中的场景,明明刚才还清晰一片的景象,此刻却又变得模糊不清。


    强行的回忆让他的脑袋又开始如针扎般刺痛,他抬手捂着头,神情有些痛苦“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


    “好了好了,不想了,不想了好不好?”


    她扶着季淮靳靠回床头,拿出刚才医生准备好的热毛巾敷在他的额头“医生说,热敷一下,会缓解很多。”


    “姐姐,对不起。”


    对上她疑惑的目光继续说道“我什么都没想起来,我只记得头很疼,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沈遂把被他握着的手抽出来,看着他依旧苍白的脸,想起他之前把药吐掉的事,深吸一口气,压着火气道“为什么把药吐掉?”


    季淮靳被问得一愣,头低着,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看她的眼睛。


    手揪着被子上的布料,言语支支吾吾的“我……我……”


    “把头抬起来,看着我。”


    他怯怯地抬起头,与她生气的眼眸相撞。


    “季淮靳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很危险!你脑子里的瘀血本来就没有散开,你还把药吐了,你想活活疼死是吗?”


    “你知不知道,一旦刺激到你脑子里的神经,你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沈遂实在搞不懂这人,他的身体已经替他做出选择,让他忘记从前的事,可他偏偏要想起来,自己跟自己对着干。


    季淮靳始终低着头,眼神闪躲,这让她的火气更加燃烧。


    “说话!”


    季淮靳被她突然拔高的音量吓了一跳,浑身颤栗了一下“我……我只是想知道,我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不喜欢我,最开始你甚至不想见到我,没人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你是因为我失忆了才搬回来住的。”说话间,他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声音也有些哽咽。


    “我不想让你做你不喜欢的事,只要我想起来了,我就能想办法解决;只要我想起来了,我们之间或许就不会是这样的了。”


    他越说情绪越激动,手背上的针因用力而有些回血,开始鼓包。


    梦境中模糊的场景让他开始心慌,恐惧将他整个人笼罩“姐姐,是不是因为我没抓住你,所以你生气了。”


    “什么?”沈遂眉头微蹙,没来由的话问得她一愣。


    “梦里面,你从高台坠落,但我没抓住你,眼睁睁看着你掉了下去,地上一片鲜血……”


    一片鲜血……


    季淮靳看见的,是坠落后的自己。


    他最先恢复的记忆,居然是这个。


    季淮靳的话像是一盆冷水,将她满腔的怒火尽数浇灭,沉默地坐在床边。


    “我错了,姐姐……我真的错了,你别生气了。”


    他装出一副头疼的样子,往沈遂怀里靠“姐姐,你别生气了,我头疼。”


    沈遂看着他一副装的可怜样,却不知说些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一直追求的真相,是残酷的,是现在的你根本无法接受的……”


    沈遂声音轻轻的,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万般纠结后的无可奈何。


    “姐姐……”他想去牵她的手,却被她给避开了。


    “你别想蒙混过关,你必须给我好好反思你这次的行为。”


    说完,起身走出房间。


    “姐姐!”


    沈遂本想去外面叫医生给他看看,结果季淮靳突然扑过来。


    “姐姐,你别走,我错了,真的错了!”


    他猛地起身,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咚”的一声摔在地上,针头直接被拽离出来,血珠顺着针孔渗出,染红了地毯。


    “季淮靳你干什么?”


    沈遂看着他这副疯狂的模样,心下震撼。


    “医生,医生!”


    “季淮靳你先起来,你的手出血了!”


    “姐姐,我不会再这样了,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会听话的,我会一直听话的……”


    “姐姐……别丢下我……”


    一群医生闻声冲了进来,把季淮靳从地上扶起来,处理好伤口,重新打上吊瓶。


    季淮靳靠坐在床头,委屈巴巴地抬头看着她,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季淮靳,我答应过温辰,在你恢复记忆之前,我不会离开季庭山庄,你大可放心。”


    “那我恢复记忆后,你就要离开了吗?”


    沈遂沉默了片刻,重新调整自己的情绪,避重就轻道“等你恢复记忆后,我们之间,会有解决的办法。”


    …………


    卧室内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留一盏微弱的床头灯,映得整个房间有些昏暗。


    沈遂离开后,季淮靳便把阿泽叫了进来,问他自己失忆之前的事,那些碎掉的相片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