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口是心非

作品:《娘娘媚骨天成,帝王将相皆俯首

    到了坤仪宫门口,妃嫔们早已挤在廊下等候。


    冷贵人捧着暖手的银炉,见众人挤在一处比首饰,忍不住嗤笑一声:“一个个为了讨陛下欢心,把珠翠往头上堆,俗得厉害。真以为穿得花团锦簇,陛下就会多看一眼?”


    月儿忙凑上前,声音压得低却够旁人听见:“小主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哪用得着这些俗气手段?您瞧那边几位,穿的料子都跟您前儿那件湖蓝缎子相似,这不是明着学您嘛,可学来学去,也没您半分草原女子的飒爽风骨。”


    冷贵人抬了抬眼,目光扫过众人,语气里满是笃定:“我与陛下是草原上定下的情意,当年在班尔布,他还亲手为我系过马缰呢,如今不过是再续前缘。旁人羡慕也没用。有些恩宠不是争就能来的,不属于你的,这辈子都别想沾。”


    她说着,悄悄摸了摸袖口里的香囊。


    那是她绣了三夜的,等会儿见到陛下,就亲手给他系在腰上。


    安昭仪身侧的晓晓正好听见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压低声音嘟囔:“真把自己当皇后了?两情相悦、举案齐眉?那是形容中宫和陛下的话,她也敢往自己身上套!摆出副正宫的架子,还不许别人打扮,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德行!”


    “住口!”安昭仪连忙扯了扯她的袖子,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她如今正得宠,连熹贵人都压下去了,这话要是传进她耳朵里,我都保不住你!”


    晓晓悻悻地咬了咬唇:“奴婢就是气不过嘛!熹贵人得宠时,也没像她这样得意忘形,待人还和和气气的……”


    安昭仪叹了口气,目光落在远处:“听说她当年是陛下最中意的人,若不是闹了别扭,或许早就是贵妃了。如今复宠,旁人比不过也正常。”


    她心里倒替云熙犯愁。


    骤然失宠,从云端跌下来,怕是心里早翻江倒海了。


    正想着,就见云熙从雪地里走来。


    一身月白的素缎襦裙,只簪了支碧玉簪,连披风都是最普通的石青色,虽容貌依旧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却透着股沉静的淡,倒真像被失宠磋磨了心气。


    安昭仪心里一软,忙快步迎上去:“妹妹。”


    她是“昭仪”,本不必如此,可她瞧着云熙的模样,实在不忍心摆架子。


    云熙愣了愣,随即唇边绽开抹温和的笑,盈盈欠身:“姐姐万福。”


    云熙起身时,安昭仪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妹妹刚入后宫,或许还不懂。这宫里的恩宠,本就像天上的云,今日飘到你这儿,明日就可能飘去别处。帝王坐拥三千佳丽,总要雨露均沾,君心易变是常事。”


    她顿了顿,语气更真诚了些:“你千万别因这点事伤怀,身子是自己的,要是气出病来,才真不值当。咱们在宫里,最该顾着的,从来都是自己。”


    云熙这回是真的怔住了。


    她原以为,这时候过来搭话的,要么是看笑话的,要么是拉着她吐槽冷贵人的。


    没料到安昭仪竟是真心来宽慰她的。


    雪风卷着碎雪落在发间,她心里竟莫名暖了几分。


    她的家族,素来将女子教得端庄如临水照花,温柔得能浸软寒冰。


    虽如今的皇后早被后宫的算计磨去了初心,只剩权衡利弊的冷硬,可瞧着安昭仪这副温和妥帖的模样,云熙倒能隐约想见。


    当年未入宫时的皇后,大抵也是这般干净通透的。


    “多谢姐姐真心提点,云熙记在心里了。”她抬眼时,眸底的疏离散了些,笑意也染了几分真切。


    安昭仪这才松了口气,唇边的笑也深了些:“妹妹明白就好,咱们在宫里,顾好自己才是头等大事。”


    话音刚落,坤仪宫的朱门便被推开,桂嬷嬷走出来,声音恭敬却带着几分威严:“各位小主,皇后娘娘请您几位进去说话。”


    此时的殿内,萧贺夜正坐在上位的蟠龙椅上。


    他刚陪着皇后喝完汤药,周身那股久居高位的威严,压得人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皇后坐在他身侧的凤椅上,鬓边插着支赤金点翠步摇,气色红润得很。


    陛下肯亲自陪她用药,这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恩宠,让她眼底都漾着藏不住的笑意。


    妃嫔们鱼贯而入,


    “嫔妾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都起来吧。”萧贺夜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却自带帝王的威慑力。


    众人起身落座时,冷贵人刚要往自己的位子走,手腕忽然被一股力道握住。


    萧贺夜伸了手。


    冷贵人脸颊瞬间染了霞色,顺着那力道往前挪了半步,将手轻轻搭了上去。


    她就喜欢这样当众与陛下亲近,这是旁人求不来的恩宠,也是她炫耀的底气。


    宫里人都怕陛下,可她不怕,对她而言,他先是夫君,才是帝王。


    若不是为了江山,他定然不会要这三千佳丽的。


    “手怎么这么凉?”萧贺夜的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责备。


    “孤不是赐了你暖玉手炉?怎么没带来?”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静了几分。妃嫔们的指尖都悄悄攥紧了帕子。


    南寻暖玉是百年难遇的珍品,得往地下挖百米才能得一小块,触手生温,雕成手炉更是有价无市。


    陛下竟这般轻易就赐了冷贵人?纵有不满,也没人敢表露半分,只能低着头装聋作哑。


    唯有云熙,只垂着眼,仿佛殿内的热闹都与她无关。


    倒像株安安静静立在角落的白梅。


    冷贵人心里甜得发腻,声音软得像棉絮:“嫔妾不冷,那暖玉太珍贵了,嫔妾舍不得用,想好好收着。”


    萧贺夜的丹凤眼望着她,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往角落飘。


    云熙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萧贺夜心里莫名窜起丝火气,转而对蔡公公吩咐:“让人把孤的备用轿撵备好,以后冷贵人去哪,都用轿撵送,别让她吹风。”


    “奴才遵旨!”蔡公公连忙躬身应下。


    冷贵人坐下时,嘴角的笑意就没断过。


    皇后侧眸瞥了眼云熙,心里那点对云熙的忌惮终于松了些。


    看来是自己先前多虑了,熹贵人纵有绝色,也抵不过陛下对冷贵人的旧情,这般沉不住气,倒成不了什么气候。


    云熙垂着的眸子里,却悄悄闪过丝狡黠,唇角也勾了抹极淡的弧度。


    方才那道若有似无的目光,她分明察觉到了。


    短促、躲闪,却藏不住在意。


    呵,男人的心,


    果然都是这般口是心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