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擎天一柱

作品:《娘娘媚骨天成,帝王将相皆俯首

    云熙依旧闭着眼,骰盅在她手中摇的速度越来越快……


    手型快得出现千百个重影,竹盅也被她摇得发颤。


    开盅——


    众人傻眼了!


    三个玉质骰子叠成一排,变成一个——


    幺!


    “李医官,怎么说?这是什么个玩法?”一兵卒已经完全看不懂了,出声问道。


    李医官的眼倏地睁大,他俯身,指尖从上到下依次捏起三颗骰子,都是幺。


    这是——


    擎天一柱啊!


    他抬头再看云熙时,眼里的轻蔑已经统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愕,还有点说不清的熟稔。


    “再来一次。”


    云熙却坚决起身:“我胜了,你得同我去看诊。”


    李医官一会儿却似缓不过神般,看骰子许久,才将骰子塞进怀里。


    复又抓起一旁的药箱,拽着云熙的胳膊就往外走。


    ……


    众人还没搞明白状况之际,哪还能瞧见二人的身影。


    路上,李医官亲切地问着云熙住在哪,每天都干些什么,还让云熙别和他生分。


    叫他“李伯”便好。


    只求云熙能教教他,自己刚才露的那一手。


    云熙在心里苦笑。


    李伯啊李伯,这“擎天一柱”便是您前世的绝学啊。


    那天您喝了好些酒,非说我的手就是天生该抓骰子的,逼着让我学。


    我苦练了好长时间才摸到些门路。


    而您也因为赌,前途一片惨淡。


    现今,我用它换一条命,也想用它,让您戒掉这赌瘾。


    这是不是就叫——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呢?


    云熙和李伯一路闲聊,时间倒也过得快些。


    李伯刚要再次开口问那"擎天一柱"的手法,就被云熙冷不丁打断,语气中多了几分急促:“李伯,先救人。”


    伙房门口,云熙停住了,她闪着星星眼看着李伯,又伸手指了指里头弯腰的身影:“喏,就在那。您能把她带出来吗?”


    阿双正抱着一捆湿柴往灶膛里塞,回头看见云熙身后跟着个男人,手里的柴火"哐当"掉在地上。


    火头兵回头,见李伯的赤色衣袍上绣着银线花草,慌忙行礼:“小的见过医官大人,不知大人……”


    话未说完,就听见李伯冷冰冰的一句:“这个女人,我要了。”


    阿双的脸"唰"地白了,以为是自己又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火头兵也瞪圆了眼,刚要开口斥骂阿双。


    李伯忽然咂了下嘴,语气缓和了些:“瞎紧张什么。她这模样,跟我正在瞧的症候对路,借去看看。”


    火头兵这才松了口气,讪讪道:“大人要瞧病啊,您随意,随意。”


    阿双抓着云熙的胳膊,边走边问:“云熙妹子,这是......”


    “阿双姐,这是医官!”云熙把她的手攥得更紧,声音里却又透着股亮堂,“来救你的!”


    阿双愣住了,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


    这些高高在上的医官真的会为她们看诊?


    “妹子,你没答应他什么吧?”阿双生怕云熙吃亏,拉着她的胳膊小声道。


    云熙只拍拍她的手背:“放心,李伯是好人!咱回帐子,别在这儿吹风。”


    说完又看向李伯:“况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总有些好大夫是仁心仁德,你说是吧,李伯?”


    李伯只斜眼瞟了眼云熙。他可从没说过自己是个好人,有什么仁心仁德。


    帐篷里暗得很,四角漏风,地上铺着层薄稻草,上面摆着两张草席,角落堆着几件统一样式的灰色下人服和水囊,还有地上刻着的两个“正”字。


    别无他物。


    李伯掀帘进来时,他皱了皱眉,目光在帐顶的破洞上停了停:“你们俩姑娘,就住这儿?”


    阿双却摆摆手笑:“能不去伺候男人,住哪倒没什么关系。”


    李伯没接话,只是示意阿双伸手。


    他的手指搭在她腕上,眉头渐渐拧成个疙瘩。又让她张开嘴看了舌苔,问了她的日常生活。


    他突然站起身。


    “是积年的喘症,被烟一呛便发作了。”


    李伯顿了顿,“这活计不能再做了,换个......"


    “我们这种身份。”云熙打断他,“又怎么能轻易左右自己的命运?”


    她似想到了前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李伯看着她眼里的红血丝,忽然想起刚才赌局上她输了时脸上那抹慌乱——


    原来不是怕输,是怕输了就没人能救眼前这个人。


    他坐在地上,从药箱里摸出纸笔。


    “我开副药,”他头也不抬地说,“烧火时记得蒙块布挡住口鼻,一日两回,按时喝。”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簌簌的声响,“药我会让人送来,放心。”


    “五天!”云熙突然抓住他的袖子,“李伯,阿双姐五天能好吗?”


    李伯被她拽得一个趔趄,看着她眼里的火,有些不耐:“病是一日一日积出来的,哪能说好就好?”


    顿了顿,复又无奈补道,“我这是药,不是仙丹。”


    “可管事认定她这是痨病!会传给旁人。”云熙的声音陡然拔高,“他说……再过五天,要是还咳,就......就把她拖去喂狼......”


    “那死东西!”阿双在旁边听得浑身发抖。


    她知道最近是有些风言风语,她只当是那些人误会了,平常也有意离人群远些。


    自己这喘症就是从小就有的,若是无事绝不会犯。


    说白了,就是没有富贵命——得了富贵病。


    可王管事这是要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啊!


    李伯捏着笔的手顿住了。


    他忽然想起自己年轻时,众是因为开方胆大,被父亲追着打,父亲常说“救人就是在济世,容不得草率”。


    那时候他只当是句废话,此刻却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下。


    他重新蘸了墨,笔尖在药方上添了两味药。


    “这两味药猛些,五天,”他把纸吹干,叠起来塞进袖里,“保管让那管事瞧不出来。”


    他顿了顿,看向阿双,声音放软了些:“但这只是应付差事。往后还得好好养着。”


    阿双抬起头,她想道谢,喉咙里却似有什么东西堵住了,最后只是对着李伯,深深磕了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