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那是龙潭虎穴

作品:《娘娘媚骨天成,帝王将相皆俯首

    云熙慌忙摇头:“娘娘说笑了。奴婢能在娘娘身边侍奉,已是奴婢天大的福分,那些不该有的东西,奴婢想也不敢想。”


    崔南姝瞧着她这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心里那点被父亲勾起的烦躁,又冒了上来——


    这丫头,倒是会装。


    她缓缓收回手,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机会给了你,接不接,可由不得你。”


    “奴婢不能去!”崔云熙的话回得坚决,身子却微微颤抖,“圣上若见了奴婢,定会龙颜震怒的!”


    崔南姝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抹讥诮:“哦?欲拒还迎?你倒是好手段。”


    云熙的头埋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刻意做出来的怯意:“奴婢……奴婢也想为娘娘分忧,只是……前几日,被罚跪的伤,还没好全,后来又去了……验秀处,身上也满是……”说到后面,还带了一丝哭腔。


    “圣上素来喜净,见了奴婢这模样,定会觉得晦气,万一……万一迁怒到广乐殿,那……那奴婢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该死!你是在责备本宫,不该罚你吗?”崔南姝狠狠道。


    崔南姝瞧着云熙的模样,父亲的话又在耳边回荡。


    也罢!这伤,若真叫陛下撞见,自己苛待下人的罪名便再难洗清。


    终是闭了闭眼,将那点拧巴的心思压下去。


    她朝庄嬷嬷抬了抬下巴:“嬷嬷,去取圣上先前赏的伤药,给她。”


    转而盯着云熙道:“本宫给你三日。就三日!三日之后,你这伤若还不好全……”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霸道,“那广乐殿,你也别待了。”


    云熙双手接过药瓶,屈膝退下。


    其实膝盖上那罚跪的伤,前几日用了圣上的药,早已消得七七八八。


    至于去验秀处那回,那些太监,更是没能碰她半分。


    她不过是想借着这由头,多挨几日罢了。


    终究不是什么体面事,能拖一日是一日。


    袖中的药瓶被攥得紧了些,云熙垂着头往前走,嘴角悄悄挑了下。


    这三日,该够了。


    -


    “小姐,这回机会真来了!”白芷凑过来,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子。


    云熙正捏着刚画好的纸,闻言挑眉,径直丢进炭炉,“什么机会?”


    “娘娘主动让您去侍寝呢!这下谁也说不得您勾引陛下了,若是能怀上……”白芷越说越欢喜,想得未免太天真。


    崔云熙却忽地闭了眼。


    侯府让她进宫,本就是为了这一日:讨得陛下欢心,替崔南姝生下龙裔,待瓜熟蒂落之日——便是她一命归西之时!


    上一世,便是如此。


    可这一日,却被她提前安排了,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云熙没说话,只闷闷地磨墨、铺纸、勾线。良久,纸上现出个披甲的马上男子,铠甲掩了大半脸,瞧不清模样。没等白芷细看,她又捏起纸,丢进炉中,重新起笔。


    “小姐,您这画的是谁呀?”白芷撑着桌沿,好奇地探头。


    “这画画呢,三分靠笔力,七分靠意境。懂的人,他自然懂。”云熙笔尖不停,眼尾扫向她,忽然郑重起来,“若我此番有什么差池,记住,莫要暴露自己,我自有法子脱身。”


    “侍寝可是天大的恩典,何况圣上本就对小姐有意。”白芷不懂。


    可云熙太清楚了,当今圣上能走到九五之尊,靠的是步步为营的算计。


    他不信任身旁人,更厌旁人用“旧情”逼他就范,崔南姝这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还要拉着她垫背。


    “你只要答应我便好。”云熙搁下毛笔,拉着白芷的手道。


    小姐既说这是龙潭虎穴,那便是!


    良久,白芷终究是点点头,应下了。


    深夜,云熙的房依旧是亮的。


    她看着烛火,努力回想坊间说书人描绘的那场大战。


    不受宠的皇子用智慧谋略,以少胜多,最终平定西北,创造神话。


    战马仰啸震青天,铁蹄踏起尘如烟。金甲龙纹身上穿,盾挡箭飞身如燕。冲锋陷阵无人拦,敌军溃退如潮般……


    笔锋落下,战马蹄下的碎石、披风被风掀起的飘逸,都一一展现。


    云熙看了看,又毫不犹豫投进炉中。


    这三日,是她在广乐殿两年最清闲的日子。


    崔南姝大约怕自己按捺不住火气再罚她,索性让她禁足房内“将养”。


    她便日日作画,画了烧,烧了又画。


    -


    “去御前递个话。”崔南姝对着小太监吩咐,“就说当年我陪嫁的丫鬟里,有个生得周正,还没伺候过圣上。如今我禁足在此,心里难安,想让她替我去养心殿侍寝,也算尽点心意。”


    “是。”小太监躬身退了。


    没成想,圣上那边,竟应了。


    崔南姝忍着气,亲自给崔云熙梳了个灵动的双丫髻,簪上些珠翠流苏,添了几分娇憨。


    酉时,云熙给崔南姝磕了头,便被扶上软轿往养心殿去。


    她垂着眼,知道今夜多半是空等,可总要留下点“来过”的痕迹。


    哪怕微如尘埃,也好过全然被动。


    崔南姝想借她复宠?


    云熙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


    不如,就让她瞧瞧,什么叫引火烧身。


    养心殿静悄悄。


    崔云熙指尖划过紫檀书案,案上那只三足香炉瞧着眼熟——


    前世,圣上无论宿在哪个宫苑,五更上朝前,总要回这里,对着袅袅轻烟静坐片刻。


    案上的文房四宝摆放得规整,她缓缓坐下,燃香、铺纸、研墨、提笔。


    直到窗外泛出鱼肚白,她才拿起画轴。


    时而退两步远观,时而凑近了细瞧。


    良久,才对着画作轻轻呵了口气。


    她的画技不算精通,但这两幅,在房内苦练三个日夜,尚可。


    一幅是圣上二十一岁在北地,打的那场成名之战,另一幅……是圣上与自己对棋的模样。


    云熙伸了个懒腰,将画轴卷好,塞进多宝阁最下层的暗格里,才径直走向床榻。


    这画,得圣上自己寻出来,才够真切。


    她抬眼瞧了瞧时辰,嘴角悄悄勾了勾,带着点狡黠。


    倚着雕花床架,却没真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