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总。”


    谈得差不多，众人纷纷离开了病房，唯独苏臣站起身来没有走。


    “还有事？”


    “直播真相这件事，你主要是想还夏老师一个清白吧？”


    苏臣的身子挡住右侧的白炽灯，眉头紧锁。


    裴妄合上准备看的文件，看了一眼苏臣。


    后又打开，继续看资料。


    “都一样。”


    “得到证据后让罪犯绳之以法没那么难。”


    “更不需要用一个直播来喧宾夺主。”


    裴妄没抬头，语气依旧淡淡的：


    “喧宾夺主，谁是宾谁是主。”


    “娱乐是宾，真相是主。”


    “苏臣。”


    裴妄笑睨了他一眼。


    “真相是主，夏兮野也是主。”


    “那看来我猜对了。”


    苏臣漠然拍了拍自己肩上的灰尘。


    “猜对猜错，重要吗？”


    苏臣走到门口：


    “至少能确定你的心思到底在什么上面了。”


    “当一个合格的队友至少得知己知彼，对吗？”


    裴妄轻笑一声。


    ”口是心非啊，苏医生。“


    苏臣挑眉，意外地笑了笑。


    他反过身来，倚在门框上。


    “好啊，那我就是要和你抢人了。”


    裴妄手一顿，额发垂下挡住他的神色，阴沉而戏谑：


    “你要玩什么？把她当你妹的替身？”


    “你配和我抢吗？”


    “配不配是裴总说了算的？”


    “那也轮不到你。”


    苏臣两步走上前来，弯下腰去，与裴妄的脸距离拉近：


    “试一试，又没坏处。”


    随即，他眉眼一弯：


    “不是么？”


    李时和白想声回来已经有些晚了，夏兮野刚把姜蝶送回房间，就听见了楼下的开门声。


    “所以我的意思还是得从姜蝶入手。”


    “你不记得上次野姐从游轮回来，提到的那个全女公司吗？”


    “叫什么‘令女’…”


    “对啊，之前我们都没想过这个调查方向…”


    两个男人絮絮叨叨地走了进来，迎面碰上下楼的夏兮野。


    “啊呀野姐！”


    李时看见从暗处走出来的身影，毫无防备地吓一跳。


    “聊了些什么了？”


    夏兮野漫不经心地问着。


    李时：“裴队说要在节目全部结束之前就挖到组织的幕后人，”


    白想声：“最后在节目告白夜的直播里，让真相大白。”


    夏兮野擦手的动作一愣。


    在节目里，用直播里的舆论公布真相吗？


    她一时没有想到裴妄竟然会这么做。


    “他…真是这么打算的？”


    “嗯，到时候可能就需要你们去做这件事了…”


    李时想着，又认可地点点头：


    “为受害者发声，野姐你功德无量啊！”


    不，不止这些。


    这还是为她自己发声。


    娱乐圈这么一趟泥泞不堪的浑水，多少人清清白白地一头栽在里面，却再也洗不干净。


    她从没见过哪个身负骂名被退圈被雪葬的明星，能仅仅通过正义的法律手段就让自己卷土重来。


    观众要看的是戏剧化的场面，结果如何，没人在意。


    所以她从没想过去怎么澄清三年前的事。


    在这个追名逐利的虚假圈子里，澄清没有用，真相也没有用。


    可是裴妄，要用席卷舆论的方式还她一个清白。


    只有把事情闹得足够大，把真相构成一场精彩绝伦的戏，乏味的观众朋友们，才会心甘情愿“买票入场”。


    “可是这样会造成很多…警方的公关压力吧？”


    “野姐，”


    “说实话比起众人无视这场罪恶的事件，反之投身于娱乐至死的世界，才会真的让我们这些拼死拼活冲在抓捕罪犯第一线的警察寒心。”


    李时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有时真的恨不得关注法制的群众们踏破我的门槛，也不要穷凶极恶的真相无人问津。”


    白想声附和：


    “裴队做得没错。”


    “案件和人命的热度就应该在娱乐之上。”


    夏兮野认真听着，乌黑的眸子变得沉甸甸的，她从未想过这种思考角度，可悲的是她总是站在自己的立场看待问题。


    她自以为考虑到了他人，其实还是在方便自己。


    “嗯，我明白了。”


    她语言轻轻的，但足够坚定。


    “诶，野姐你去哪？”


    “这么晚了在这睡吧？”


    “我出去跑跑步。”


    白想声意外地抢了句话：


    “但外面…”


    砰，关门声。


    “下雨..”


    俩人面面相觑。


    一道闪电劈开晴朗的夜，雷声接踵而至。


    继而大雨倾盆。


    这栋别墅被裴妄专门建在远离市区的大道上，周边的建筑不多，全是平坦的道路和在雨里沙沙作响的椰树。


    风像是要刮到末日。


    疲惫的白灯和白墙下，裴妄的眼睛发酸。


    外头的夜裂开一道发亮的口子，漫天的雨丝在蒸笼般的夏日里开始滂沱。


    他又想起醒来前的那场梦。


    不，那不是梦。


    那怎么会是梦呢。


    那是他日日夜夜刻在心脏里，他幻想中的爱人。


    裴妄看了眼一旁彩色的花束，蓬勃得像晴天。


    他走下床，走到窗前打开窗户，风将雨拍打在他脸上。


    浇湿他被夏兮野抚摸过的头发，清醒他无法清醒的意志。


    【你瞒着我太多事了，大明星。】


    夏兮野气喘吁吁。


    她分不清钻进她呼吸里的是空气、雨水还是眼泪。


    【我不瞒你，你怎么会大张旗鼓地说爱我？】


    她明知道自己收获的爱与喜欢都是自己费尽心思得到的。


    她游刃有余，她理智冷静，能将所有人对自己的爱分解成一场场自己的投资。


    可裴妄的爱，真的是她用那些所谓的伎俩得到的吗？


    为什么和她感受到的那些“爱”根本不一样。


    为什么他的爱会像一个漩涡，把自诩旁观者的自己次次卷入情绪的纠葛里。


    夏兮野一下又一下地抹掉打在脸上的雨水，和模糊视线的泪水。


    怎么哭了呢。


    她不难过，也不痛苦，她满怀希望，甚至对爱有所期待，可眼泪会流出来。


    和雨交杂，随风四处刮，也将在下个天明和晴朗的夜里不复存在。


    【你瞒着我太多事了，大明星。】


    真相会让他的爱继续吗？


    夜风无休止，盛夏的大雨轰鸣着两端的心事。


    消息提示音。


    【《野兽的法则》的各位野兽嘉宾们，很高兴我们将又要启程一起去往更加美妙的约会之地。我们一天后在南城机场集合，具体时间待定，让我们一起前往新的旅程吧！】


    南城机场。


    夏兮野的手机响个不停，她索性设置了群消息打扰。


    李时：【大家还是要特意注意还没暴露真实身份的那几个人！】


    林清雾：【我倒是觉得多注意点杨霁那个疯子吧…】


    李时：【未知的才更危险清雾姐！】


    牧斯年：【（小狗收到表情包）】


    苏臣：【你们如果从‘令女’集团下手，最好不要从林清雾的那条线去接触】


    林清雾【我倒认识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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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小明星，李时你可以来了解一下】


    白想声：【兮野姐你时刻检查通讯器的使用情况】


    白想声【录制节目的所有人尽量找机会多在一起，怕突发情况】


    苏臣：【自然】


    牧斯年：【（另一个小狗的收到表情包）】


    夏兮野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个习惯不妥，便又打开了消息的提醒音。


    这次节目开始前一天，大家拉了一个新的群，除了原先的几个人外，林清雾、牧斯年、苏臣全都加进来了，白想声的通讯器来不及制作更多，只能在节目休息期间将原版改良，让其能耗电更持久，原型更加微小，不易让人发觉。


    也是热闹了。


    夏兮野放下行李箱，嘴角一翘。打字：


    夏兮野：【多在一起吗？那斯年和苏医生要加油了】


    滴。


    消息回复音。


    苏臣：【你会选我的，夏老师（笑）。】


    牧斯年：【（小狗阴郁画圈圈表情包）】


    牧斯年：【（小狗摇尾巴表情包）】


    牧斯年：【姐姐选我】


    夏兮野的心情又好了不少，拖着行李箱往前走。


    还没走两步，她的肩膀被人搭住。


    “夏老师，好久不见？”


    她愣了几秒，忽然发觉身边已经陆陆续续多了几个摄像头。


    前面就是机场大门，无数蜂拥的人群长枪短炮地挤在门口。


    这是..送机？


    她已经好多年没有被这样送机过了。


    不过这样看起来，还真是疯狂啊。


    “会选我吗，这次？”


    苏臣俯身在她耳畔笑眯眯问道。


    夏兮野回以同样狡诈的笑意，轻声细语：


    “这次，我会选择真相。”


    “要一起吗，苏医生？”


    苏臣温柔地挑眉，姣好的面容像雨过天晴的天空：


    “好啊。”


    “啊啊啊啊夏兮野！！！”


    一个眼尖的粉丝看到了夏兮野，迅速掏出了横幅。


    人群更加拥挤不堪。


    “小野收下我的礼物吧！”


    “我亲自做的！”


    “小野这是我写的信，你可以看看吗！”


    “小野我喜欢了你五年！我终于见到你了小野！你终于回来了！”


    几个粉丝的声音在颤抖，她们用力擦掉眼泪想多看看夏兮野的样子，就和夏兮野那晚在雨里擦掉脸上的雨水一样。


    “夏老师还是受欢迎啊，以前多少还是大演员来着？”


    苏臣笑了笑，用手替夏兮野挡了挡两边的人群。


    夏兮野倒也不谦虚，带着点得意点点头，眼神弯了弯，变得欣喜而轻快。


    她没收礼物，但还是接过了两封信，有几个几年前眼熟的粉丝，她怔了会儿，然后笑着朝她们招了招手。


    “夏兮野竟然是和苏医生一起来的！！”


    “啊啊啊我磕到了，我就说对抗路cp才是真的！！”


    “告白夜肯定是被资本做局了！！”


    “你胡说什么，牧夏才是真的！牧斯年只是早到了在里面等小野了而已！！”


    “苏医生你好帅别参加恋综了和我在一起吧！！”


    来看苏臣的人自然也不少，但喊这种大胆的话的人倒不多。


    苏臣回过神惊诧地看了一眼，周围的粉丝都哄笑起来。


    “夏老师。”


    苏臣的眼神往前看去，牧斯年正坐在候机厅，听到粉丝的轰动后也往这边看来。


    “你的‘恋人’在前面等你，要过去吗？”


    夏兮野眉眼一扬：


    “当然要去。”


    苏臣下巴轻轻一动，表示认可：


    “那我和夏老师一起去。”


    简单的一句话，又唤起周围一群粉丝的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