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妄从椅子上站起来，脚步带起的风掀起一张张散落的资料。


    攀满青筋的手刚搭上门把手，男人的动作停了下来。


    不对。


    他直截了当地拿出手机，拨打了白想声的号码。


    铃声响了很久，直到传出人工“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的声音。


    上一秒才用手机发出消息的人，怎么会下一秒就接不了电话呢？


    裴妄又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果然，还是没人接。


    不是挂断、不是正忙，更不是空号。


    而是铃声一直响到人工语音留言，看似无人接听，实则可能是…


    有人不敢接听。


    裴妄翻开消息记录，打开和白想声的聊天界面，不停地在往上翻，又确认了一遍自己的想法。


    之前，无论多紧急的事情，白想声发消息从来都没有使用标点符号的习惯。


    而这条消息，两句话就用了逗号隔断，就更别提这个让他怎么看都觉得奇怪的感叹号了。


    现在那个院子只有裴妄有权限控制里外进出，李时因为工作来来回回走动频繁，所以这几天都睡在局里的宿舍，姜蝶是白想声一个人看管着的。


    任何人想进出那栋别墅，只有让裴妄远程控制，才能被放行。


    这条消息发过来的目的很明显，要他放这个人出去，让他去找姜蝶。


    重点不是要去寻人，而是要出门。


    那只有一种可能。


    他打字过去：


    【姜蝶，坦白才是你唯一的活路。】


    【耍任何聪明都救不了你。】


    不管那边再发来什么消息，裴妄都不想再理会了，他已经在姜蝶的身上耗费太多无用的时间。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得先确认白想声的安全，他不可能平白无故将手机给姜蝶。


    自己下午要迎检，李时在出任务，夏兮野在忙节目的事情，林清雾…算了，这女人更是一堆事。


    思来想去，裴妄打开手机，将事情经过和地址全部发送给了一个人。


    “斯年。”


    歪倒在沙发上的男生惊坐起来：


    “兮野姐。”


    “抱歉，今早晨在试一场戏，来晚了。”


    牧斯年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手表，时间显示快一点了。


    “不晚，姐姐。”


    “我也刚到。”


    “斯年。”


    夏兮野冲他笑了笑：


    “直接喊我名字就好。”


    “不用那么生分。”


    牧斯年一愣：“啊…好、好的。”


    服务员捧来一本厚厚的菜单，深色的皮质封面上磨得泛白，她将菜单递给了夏兮野，面色显得有些把持不住的兴奋。


    “请、请问，您是夏兮野吗？”


    暗含激动的声音在两个人的头顶响起，夏兮野警铃大作，接过菜单的手一顿。


    完了，当了三年的普通人，忘记自己也还算有些知名度了。


    她抬头，对上穿着服务生制服的小女生的眼睛：


    “是的，你好。”


    “好漂亮…”


    服务员像是盯着她看入了迷，又轻声感叹一句：


    “比电视上还要漂亮..”


    “谢谢。”


    夏兮野温柔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牧斯年，却看见牧斯年略带震惊地看着窗外。


    她意识到了什么，带着答案也跟着看去。


    就才几分钟的时间，一群人站在玻璃窗外往里看，每个人的手里都举着手机，疯狂地朝她们拍摄着。


    隔着厚厚的玻璃她都能听见外面的尖叫此起彼伏，随着愈发聚集的人流，有些人想往店内挤，但幸好这家西餐厅也有过接待明星的经验，早在夏兮野进门那一刻起就关闭了大门。


    多年的经验让夏兮野瞬间反应过来，这个餐厅呆不下去了。


    “斯年，我们得离开这里。”


    她立马抓起包就站了起来，身上没有可以被遮挡的物品，她被迫只能背对着窗户，带着歉意问那个还在欣赏她的美貌的服务生：


    “不好意思，请问可以带我们去后门吗？”


    “啊，可以，可以的！”


    小女生回过神来：


    “二位这边请。”


    “谢谢。”


    夏兮野刚想离开座位，不料窗外不知道有谁在大白天里使用了闪光灯，众多的人将里面围成了一片阴影，灯光便显得更加刺眼，有一道光直接闪入了她的眼睛里，刺得她瞳孔里的视线泛了白，脚步一滞。


    明明之前有做过一些睁眼对抗闪光灯的培训，但几年过去，生理情况也逐渐不再适应。


    一件柔软的外套忽而盖在她的头发上。


    顷刻间，周遭的灯光和叫声被隔绝在外，腰身被轻轻搂住，一股温柔的力量带着她往前走。


    “斯年？”


    “嗯，我在，


    迟疑的嗓音还夹杂着一丝还未习惯的称呼：


    …兮野。”


    窗口聚集的人群一层一层排到了马路边，远处已然有执法人员来管理街道秩序。


    人流还未完全散去，夏兮野和牧斯年已经跟着服务员来到了餐厅专门为知名人士开设的后门通道。


    “谢谢，你们餐厅的措施还是一如既往的安全。”


    夏兮野从牧斯年的衣服下钻了出来，拍了拍小女生的背，笑着看她。


    “小野姐，您、您来过我们店？”


    “嗯，”


    夏兮野低吟着，思绪仿佛回到了曾经。


    “几年前来过几次，这次忘记要预定包间了。”


    她忘记自己已经又回到时而被热烈追捧时而人人喊打的日子了。


    恍而，她回过神，又轻轻笑笑：


    “那时候你应该还没来这里工作。”


    “我是一年前来的…”


    女孩抿了抿嘴，张开口想说些什么，但又止住了。


    “是想合照吗？”


    如同甘泉一般温润清脆的声音像烟花一样炸开在女孩的耳畔。


    “啊？我..”


    小服务员惊得瞪大了眼睛，傻傻地看着夏兮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可、可可可以吗！？”


    夏兮野回头看了一眼牧斯年：


    “你方便吗，斯年？”


    牧斯年盯着她的眼眸，声音低低的，却又脆得像还未成熟的青苹果：


    “都听你的。”


    女孩赶忙拿出手机打开自拍摄像头，夏兮野示意让牧斯年接过，男生抬起手机找着角度，干脆利落地按了几个快门。


    夏兮野将手机还给小女生，感受到她的手掌有些微的颤抖。


    女人自然而又亲和地握住了她的手，眼含笑意地靠近她，好似一阵夏风拂过干燥的热浪：


    “你也很漂亮，宝贝。”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呼吸一顿，痴痴地盯着她，手里的手机差点滑落，但又下意识握紧了。


    “我、我叫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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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蝶，叫我小蝶就好！”


    夏兮野眼神凝固了几秒，笑容一僵。


    紧接着，她又恢复了亲切的温柔：


    “好的，我记住了”


    小蝶。


    “兮野，我们该走了。”


    牧斯年拉了拉女人的衣角。


    “好，”


    夏兮野朝胡蝶点了点头：


    “再见，小蝶。”


    女孩的心脏有一瞬的落空。


    晃过神来，她不自觉地跟随，急切地想说些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疯狂地向走出后门的夏兮野挥着手，脚步止不住地追赶，又控制着速度，让自己不要再跟上去。


    “小野姐！”


    嘹亮的一声呼喊叫住了夏兮野，喊完之后她自己都愣住了。


    这样热烈的阳光在夏兮野的一生中反反复复出现过千万遍，它似乎一直都代表着她生命里起起落落的每个节点。


    可这样如同夏阳一般的呼声她已经太久没有听到过了。


    坚定而炙热的声音在冥冥之中将她无数日夜里的自我怀疑给刺破，她不得不停下脚步，任自己的长发随风飘向那个站在门口，却没有往她的方向再跨出一步的女生。


    胡蝶索性闭着眼睛大声喊了出来，脸激动得绯红：


    “不要去听那些流言，他们全都是嫉妒你！”


    “小野姐！你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她的喉咙里仿佛正在燃烧着几千颗太阳。


    夏兮野一愣，接而笑了笑，朝她点点头，拉着牧斯年的手离开了。


    两个人躲躲藏藏绕回大马路，然后迅速坐上了车里。


    “兮野..咳，”


    牧斯年看样子还是没习惯这么亲昵的称呼：


    “刚才那个女生看样子其实只想和你合照，你为什么要让我也..”


    “你不炒cp了？”


    夏兮野系上安全带，教着他这些娱乐圈规则：


    “我们俩现在是暂时绑定的哦，所以只要有机会一起出镜，这对于你我和节目的曝光率，都会有很大的提升。”


    “哦..”


    “明白了？”


    夏兮野甩了甩头发，迷人的香气蔓延在车内。


    “嗯。”


    牧斯年乖乖点头，又转头看向她，语气忽然变得更锐利直接：


    “只是暂时吗？”


    “只是..炒cp吗？”


    “我以为姐姐是真的喜欢我的。”


    他固执地这次没有改变称呼，犯规地有些撒娇的意味。


    “斯年..”


    夏兮野有些无奈，但看着眼前这双干净剔透的眸子，二十岁出头不知轻重的追求让她舍不得完全否定。


    “我的确..挺喜欢你的。”


    “像喜欢苏医生一样喜欢吗？”


    这又是哪跟哪？


    “这不一样…”


    “你把我当小孩子。”


    牧斯年逼近：


    “姐姐，你可以喜欢很多人。”


    “但不可以在喜欢我的时候，只把我当小孩子一样喜欢。”


    “斯年，太近了..”


    距离过于危险，夏兮野没反应过来牧斯年在说什么话。


    “已经一点半了。”


    牧斯年的身体没再往前，他的嗓音似乎突然就变了，哑得像吞了口不清不楚的雾。


    略长的碎发遮住他的脸，垂眸的目色直直盯着夏兮野的嘴唇：


    “姐姐，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