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回家,爹带你们回家
作品:《外室郎》 穗禾心中升起的怒火,却在听见大太太的名讳后,骤然熄灭了。
她看着他因呼吸不畅被憋红的脸上,那滴眼泪由上至下贯穿了脸庞,终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她在陆府十年,头回见他掉眼泪。
他说想对她好,她知道他不说的不是假话。
旧时陆府规矩大,她这个格外刚直的性子进去,少不了被嬷嬷和婆子教训。
他为她出了许多回头,她也学得说话委婉圆滑了些。
过去她那碗马苋汤,存的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心理。
可这些年陆瑾泽嘴上从来不说,心中却一直回报这份恩情至今。
穗禾看他被打得伤痕累累,想到大太太知道后定会以泪洗面,心情愈发沉重。
陆瑾晏喘着粗气,见她满脸复杂,心中只当她是想起了五年前被他强带走的那幕。
他心中五味杂陈,看她的目光又是懊悔又是心疼。
从护卫那里得知她被陆瑾泽迷晕带走的消息后,他震怒不已,亲自带足人手去追。
一路疾驰,马背上的他,从未有过一日是这般心急如焚。
先前他怕曾家和范家的人去找她求情,打扰她休养,特意在葫芦巷子外安置些护卫盯着。
这般严防死守下,那两家自然没有一个人能打扰她。
也正是因为有他的人在,所以陆瑾泽慌慌张张地离开,立刻就有护卫去她的宅子里一探究竟。
若不是这样,再过几个时辰,他真的难寻她了!
通州码头四通八达,日日都有无数条船只南上北下,陆瑾泽这是要打他个措手不及!
可他还是赶到了,赶在陆瑾泽带走她之前,拦了下来!
陆瑾晏伸手想去扶稳面色发青的她,先前那般颠簸,想必她身子十分难受。
可先前陆瑾泽的那番话不是白说的,“你死了,她是一颗眼泪都不会掉!”
他用力收回手,不敢在这个时候惹她不快。
陆瑾泽与他当年做的事没什么不同,他不敢想她此刻有多崩溃。
原来被夺走心头爱,会是这般剜心的痛!
陆瑾晏没想到,许多年后的今日,他感同身受。
他愧疚,终是明白他将归家路上的她带走,她为何那般痛恨他。
就如同今日,陆瑾泽带走了她,他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他先前想不通,只不过夺走的不是他的罢了!
“穗禾……我……”
陆瑾晏艰难地开口,却垂下眸子不敢看她。
仿佛只要看到她憎恶的眼神,他的心会更加疼痛。
此时此刻,寒风凛冽,陆瑾晏却觉得吸入的每一口气,都要将他五脏六腑冻僵了。
就连因着挥鞭,手上细细密密的伤渗出了血,他都浑然不知。
“娘——”
“婶娘——”
马车上传来两个孩子的哭声,一声比一声可怜。
本就喝了下了蒙汗药的茶,头不舒服。
又被颠了许久,他们又是身上疼,又是寻不着人心里害怕。
两个孩子哭的稀里哗啦,穗禾心中哪里还管得了陆瑾泽,立刻跑向马车,一手一个,将两个小的抱进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咱们马上回家!”
“娘要厨房做荔枝肉和驼酪给你们吃,驼酪片得薄薄的,再放好些脆甜的果子进去,比什么点心都好吃!”
两个孩子哭得可怜兮兮的,穗禾心里着急,柔声细语用好吃的来哄他们。
阿娜尔吸着鼻子点头,“我要吃,娘带我回去,我要吃两碗!”
小圭心中对那驼酪兴趣不大,可看着阿娜尔眼下挂着大颗大颗的眼泪,再想着自己或许也是这副兔子眼的模样,立刻伸手给自己抹眼泪。
他是男子汉,不能在婶娘面前哭!
见两个孩子都不哭了,穗禾这才如释重负。
孩子们脸色发青,眸子没有神采,一看就是被折腾得不轻。
穗禾心里急得很,想立刻带他们回去看郎中。
她一个大人都不舒服了,孩子们指不定有多难受。
只是她还说什么,陆瑾晏就撩起车帘进来了。
见三个人眼圈红红,抱在一起看着他,他一颗心就坠得慌。
“回家,爹带你们回家!”
他将蔫蔫的小圭接过,心疼至极地给他擦眼泪,心中恨不得将陆瑾泽千刀万剐。
小圭坐在他怀中,有些无措地问:“三叔呢?我记得我们和三叔在一起。”
陆瑾晏看着小圭清澈的眸子,咬牙切齿,好悬没当着孩子们的面痛骂他。
还是穗禾开口道:“你三叔想带你们来京外逛逛,只可惜他不小心摔下了马,这会儿晕过去了。”
“你们放心,娘一直在你们身边,你们莫怕!”
穗禾已是极力保持平静,可小圭却立刻察觉到气氛非比寻常。
他很懂事地没有再问三叔伤得如何,乖乖地坐在陆瑾晏身边,睁着大眼睛在心中思索他们先前说的话。
婶娘和爹好像很生气,两人连自称都忘记变了。
看来是三叔又闯祸了!
小圭捧着脸叹气,三叔总是喜欢跟爹对着干,好多回都把爹气得不起。
尤其是三叔带他来婶娘家的时候,爹总是很不高兴。
可不管三叔说了多少气爹的话,爹倒是不像过去那样斥责三叔,还是让三叔带着他去婶娘家。
小圭看着沉默不语的穗禾和陆瑾晏,只觉得头是格外的晕。
回去的马车赶得四平八稳,甚少出现颠簸。
已是深秋,天色早早地暗了下来。
马车里没有点灯,外头的光被车帘遮着,只有时不时出现缝隙时,才能透进来些许。
陆瑾晏一手揽住小圭,眼睛一直看着穗禾,舍不得移开。
他看着她还没消去红意的眼眶,心中知晓她在隐忍不发。
许是怕吓到孩子,又或许是她对陆瑾泽,终究比对自己心软些。
陆瑾晏喉头滚动,压下心中的酸意。
若是他做的,想必她定会狠狠地刺他几下,
他的手抚过腹部,那里的伤早就好了。
可他却觉得隐隐作痛,好像永远好不彻底。
马车一路行至葫芦巷子,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王宅门外却是立了不少人候着。
穗禾才下了马车,就见王大诚和张氏站在阶上泪如雨下。
顷刻间,她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流下两行清泪。
下一刻,就被一高一矮的两人抱了个满怀。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