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堂堂正正做个人
作品:《外室郎》 “奴婢不知您在说什么。”
陆瑾晏微微挑眉,慑人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玩味。
“装什么?你以为你昨夜的行迹能瞒住所有人了?”
穗禾咬紧牙关,不让自己面上露出分毫胆怯。
“您都说齐亮是溺死的,奴婢如何将他一个男人按入水里?”
“还请您莫将莫须有的罪名加在奴婢身上。”
陆瑾晏听了她的话,像是被逗乐了,喉间溢出几声笑。
“让我说你什么好?有几分小聪明可还是蠢笨。”
他将手里的折扇合上,挑起穗禾的下巴,嘴角上扬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不是想着出府吗?为何弄出这样的动静来?若是被人揭穿,你这条小命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
穗禾垂眸不去看他,她怕自己只要看见他那双蕴藏锋芒的眼眸,就撑不下去。
见她不说话,陆瑾晏丝毫没有生气,自顾自地说:“常人若是被我这样询问,早就害怕地跪地求饶,涕泗横流也是常态。”
“可你呢?”陆瑾晏挑眉,“看着格外的镇定,可那双眼眸,是藏不住的慌乱!”
“你怕是不知道自己,自看到我这时起,鼻尖都冒汗了。”
穗禾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拿捏不准陆瑾晏过来的目的,只感觉自己如今的处境水深火热。
陆瑾晏抽回折扇,穗禾的下巴没有了支撑,飞快地落了下去,只留给她一个乌黑的发顶。
他轻蔑地笑了,“真是胆大包天又自命不凡,对主子都能下狠手,你心里真是半点尊卑都没有。”
穗禾被他说得一颗心提了起来,像是在等审判的罪人。
陆瑾晏对她这副噤声的样子似乎很满意,他就像是猎人一样,一下又一下拔掉眼前这个刺猬身上的每一根刺,让她露出内里的柔软和破绽。
“可我又觉得,你是极其矛盾的一个人。所作所为,和你自己说的完全不同。”
“胆大到敢伤人,可又在我眼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你说,你内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穗禾敏感地察觉到他说的是伤人,她顿时心下大定,陆瑾晏说她想杀人的话,果然是用来诈她的。
若是她先前支撑不住,将一切都和盘托出,怕是如今这人就要用这一点来要挟她了。
穗禾扬起头,平静地注视着陆瑾晏,说出的话更是毫无波澜。
“大爷,奴婢内里是何人并不重要,奴婢只知自己恪尽职守,并无坏了府里的规矩。”
她对他的问题避而不谈,陆瑾晏只感觉心里冒出了些火气。
他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冷冽的语气让他成功地看到了她眼眸里的慌乱。
“你说若是我将那个丫鬟带回府里,让陆瑾成指认一番,你猜他会不会告诉我什么?”
“又或者是,请府医给这丫鬟看一看,究竟是何重症要连夜出府?”
穗禾一颗心像是落入了无底洞,先前她有多极力保持镇定,这会儿因着他的话就有多崩溃。
她看着他冰冷的脸,只感觉她费尽心机做的事,在他眼里就像是笑话一样。
她自以为算无遗策,可在他那儿还是错漏百出。
她已经拼尽全力了,可他几句轻飘飘的话,就可以轻易摧毁眼前的一切。
再没有比这更让她难受的事了。
穗禾不自觉地红了眼圈,可她就是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这好像是她眼下唯一能做到的事。
“一切都是奴婢的主意,与莺桃无关,还请您不要将她带回府。”
“您既然知道奴婢伤了二爷,那就该知道是二爷先想要强占莺桃!”
穗禾的眼泪欲掉不掉,可就是倔强地看着他,躲也不躲。
“我们是命贱,可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怎么能被他……那样对待呢?”
她又委屈又气恼,恨陆瑾成龌龊,也恨陆瑾晏由始至终都不把她和莺桃的难处当回事。
就好像她们这群奴婢,被玩弄至死,也比不过主子受的那点小伤。
陆瑾晏被她饱含幽怨和怒意的眼眸刺到,他一把松开自己的手,冷淡地起身。
“你以为自己做得很对?”
“齐亮早就看清了你,就只有你一个人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若不是我在,那个丫鬟还没送出去,这事就能闹得阖府皆知。”
“你以为闹到老太太跟前,你伤了陆瑾成就能平安无事了?”
他的质问,没让穗禾有一丝害怕,她嗤笑一声,“奴婢决定对他们动手的时候,就存了死志。”
“您先前说得对,奴婢的确是一个矛盾的人。明明早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出府,不做任何出格的事。”
“可知道二爷要对莺桃下手后,奴婢就什么都顾不得了。便是事情败露,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陆瑾晏眯起眼打量她,似乎在思考她说的是不是真话。
“为什么?”
陆瑾晏打心里觉得奇怪,她为何这般不顾性命救莺桃?为何会与先前的谨慎细致判若两人?
穗禾看着他不解的眉眼,咬着下唇,露出一个畅快的笑。
“因为做了十年奴婢,日后也想做个人。”
说到人字的时候,她终是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
晶莹的泪珠立刻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落下,鼻子也酸得没法呼吸。
就算陆瑾晏真要治她的罪,穗禾也不后悔。
她也想堂堂正正做个人。
不是奴婢,不是玩意。
陆瑾晏沉默了许久,终是一声不吭地走出佛堂。
可就在要踏出佛堂的时候,他回过头来,看着跪地的她,只觉得心里是说不出的闷。
一介奴婢,还想做个人,真是无法无天了。
正房里,老太太正惬意地把玩着昨日送来的寿礼,大老爷送的珍珠披肩格外华贵,她也是格外的喜欢。
“老太太,大爷走了。”胡嬷嬷进来小声地说道。
“如何?”老太太放下珍珠披肩,掀起眼皮问道。
胡嬷嬷欲言又止,“大爷他……看着还是有些不悦。
下一刻,老太太就将珍珠披肩扔回软榻上,“真是不知好歹!”
“安氏跟前的人,跟她一样,都是学不会感恩!”
瞧着老太太气得脸涨红,沉香连忙柔声哄着:“您消消气,许多寿礼还没看呢。”
“不看了。”老太太哼了一声,眼里全是怒火。
“昨日晚香院那么大动静,若不是今早出了这样的事,我定是要好好问一问她,是不是非要和我过不去!”
“丫鬟好端端的病倒,她真会给我添堵!”
“这个叫穗禾的,也是得了她的真传,尽会让晏哥生气!”
胡嬷嬷瞧着老太太恨不得立刻将人发落了,她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主动请缨。
“您息怒,老奴有主意了,定会让那丫头心甘情愿的!”
“哦?”老太太眯起眼看她。
胡嬷嬷恭敬地笑了,“难得大爷对她有兴趣,老奴自是要帮大爷一回了。”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这回再不成,赶那丫头出府,我再也不想看到她了!”
“是,您就放心吧,老奴定不会让您失望!”胡嬷嬷信心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