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总不好占你便宜

作品:《外室郎

    他一手接过钱,一手请穗禾坐好。


    “不出半个时辰就到,您放心!”


    每日他都送附近几个村子的人来苏州府里,每日一来一回不过赚个辛苦钱。


    穗禾给的这把铜钱,不比一车人给他的少。


    去丰桥村费不了多少功夫,还能让他今日再多赚上一笔,他自然高兴得很。


    汉子一扬鞭,驴子就顺从地走动了起来。


    穗禾坐在驴车上,路过卖粮食的商铺时,还买了米面。


    因着她出手大方,汉子利落地帮她搬上驴车。


    才进村子不久,穗禾远远就瞧见她爹在大榕树下伸长脖子望着。


    瞧见她的身影后,就高兴地引着驴车来到自家门前。


    汉子帮着搬下粮米,一扬鞭就朝村口去了,打算再凑些人进府。


    穗禾进了门,张氏立刻迎了出来。


    “家里都有,你又破费不少。”张氏瞧着那两袋粮食嗔怪道。


    “家里的地有四亩都种了桑叶,就剩一亩地的产出,哪里够你们吃了?”穗禾牵着眼巴巴看她的小妹,跟着张氏的唠叨往里走。


    等坐下后,她从包里取出匣子。


    “尝尝这茯苓糕。”


    小妹穗满不过八岁,眼巴巴地看着茯苓糕咽了咽口水,却没有动手。


    张氏取了一块给她,“吃吧。”


    穗满这才笑吟吟地接过,“谢谢大姐姐。”


    她在一旁吃得香甜,张氏也露出了个温柔的笑。


    穗禾看着张氏瘦削的身形,皱了皱眉,“家里虽不算富裕,可也不差吃食。”


    “娘和爹别在这处省钱才是。”


    张氏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没有的事,入夏了,天热自然会瘦些。”


    她知道自家姑娘就等自赎后开家糕点铺子,她和姑娘爹没本事,全靠姑娘才把家撑了下来。


    这会子自然是想尽办法多挣些钱,好帮衬姑娘一把。


    开铺子要多少钱张氏不知道,这是她过去从未想过的事。


    可她知道就算几两银子,能叫穗禾轻松些,也是值得的。


    把粮食收拾进库房后,穗禾的爹王大城提着镢头在堂屋外说了一声。


    “我去地里给桑树松松土。”


    “徐府的佃农跟我说,有贵人来了,让咱们都小心些,千万别冲撞了。”


    贵人?


    穗禾挑眉。


    反正与她无关。


    和张氏略说了些话后,穗禾就跟她来到了东厢房。


    张氏坐在织机旁,双脚在踏板上有节律地起伏。


    她的手灵巧地使着梭子,不过几个呼吸间,布就长了些许。


    穗满年纪虽小,可也常在张氏身旁,不时帮她做些什么,很是懂事。


    靠着穗禾的月例和张氏织布攒下的钱,王家一个外来户,才能在丰桥村置办下一座有三间大屋的青砖瓦房。


    瞧着布帛细密的纹理,穗禾摸了摸一旁穗满的头。


    “明年送穗满去绣坊吧,女儿家有一门技艺傍身总是好的。”


    吱呀作响的织机停了下来,张氏犹豫道:“娘还想着让穗满给你帮忙,那铺子你一人怕是忙不过来。”


    穗禾笑着摇头,“铺子生意如何还不知,刺绣总比烟熏火燎好些。”


    “若是生意兴隆,就请帮工,村子里勤快的媳妇总是有的。”


    看着穗禾胸有成竹的模样,张氏也说不出劝她的话。


    便是白案,那也是极为辛苦的差事。


    一日下来,使得力气不比庄稼人少。


    眼见着家里的日子比过去好多了,她总想让穗禾也轻省些。


    等十月归家后,好好养上一年再择个夫婿,也能过好自己的日子了。


    “你进了陆府,样样都学得好,怎么绣活就是不行呢?”张氏看着她简单的青色襦裙叹口气。


    旁的姑娘家,怎么都会绣上些花样。


    可大好年纪,这般素净的,真是只有自家姑娘。


    穗禾笑着给她捏了捏僵硬的脖颈,“绣活我是不成的,衣裳再好看,那也不能当饭吃。”


    “再说了,简单缝补我自然是会的,绣花太费事,我可静不下心。”


    张氏气得不知该说她什么,可看着她一张笑脸,到底是心软了下来。


    “给你新做了一身衣裳,你不当值了穿。”


    穗满机灵地取过一个包袱,将一件柳绿色的襦裙拿了出来。


    穗禾定睛一看,针脚细密,上头只简单地绣了蝶花,显得十分清雅。


    “知道你不喜欢繁复的,娘特意绣得少。”张氏看着穗禾爱不释手的样子,心里十分高兴。


    “既然你回来了,就穿上给娘看看。”


    穗满也点头,“姐姐快换新衣服。”


    穗禾拗不过两人,当下就将张氏新做的襦裙换上了。


    衣裳一换,柳绿的襦裙衬得她肌肤胜雪,乌发云鬓格外动人。


    穗满笑眯眯地拍手,“姐姐真好看!”


    “满村再没有比姐姐更好看的人了,跟仙女似的。”


    穗禾好笑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小小年纪,哪学的这些话?”


    “不过一块茯苓糕,就让你的小嘴这般甜?”


    穗满睁着大眼睛,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


    “若是姐姐不好看,怎么村头豆腐坊的李家哥哥,总是在姐姐回家的时候送豆腐来呢?”


    话音刚落,王家门外就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


    “婶子在家吗?”


    “看这就来了。”穗满努努嘴,朝穗禾使眼色。


    穗禾轻拍了她一下,和张氏一道出了屋。


    瞧见穗禾的身影后,李和一下就红了脸,看都不敢看他。


    “王家妹妹难得回来,我娘让我送块豆腐来。”


    李家豆腐好吃,是十里八乡都出了名的。


    虽说做豆腐格外辛苦,可李和相貌清秀,皮肤白净,说话温和,倒是让丰桥村不少姑娘都心生喜欢。


    他人能干,便是父亲早逝,和母亲两人也能将日子过得红火,时不时都有媒婆问一嘴亲事。


    张氏心里不是没有思量的。


    穗禾瞧着那块格外多的豆腐,从荷包里取出一把铜钱。


    “李大哥你拿着,做豆腐辛苦,我们总不好占你便宜。”


    李和急忙摆手,结结巴巴道:“没事……你拿着就是。”


    才说完这句话,他就头也不回地朝豆腐坊跑去了,生怕穗禾把钱给他。


    穗禾瞧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由得皱眉。


    李和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她的点心铺子还没开起来,她自是不想这么快嫁人的。


    更何况,她对李和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


    他心意是好,只是她不能这么受了。


    张氏瞧出她不乐意,从她手里接过豆腐,赶快换了个话题。


    “瞧着学堂快散学了,你弟弟念叨了你许久。”


    “等看见了你,还不知有多高兴。”


    村子里的私塾是个二十来岁的秀才开的,一年束脩五两银子。


    比起苏州府里的便宜不少,但对农家来说也是一大笔开支,丰桥村里能上学的孩童还是不多。


    穗禾知道一大家子自然不能指望她一个人,因着早早地就将小弟安和送去学堂了。


    就算科考不利,识些字做个学徒都比旁人强上不少。


    不过知道姐姐供养自己不易,王安和一向勤勉,何夫子每岁都向穗禾夸赞几句。


    穗禾牵起穗满的手对张氏说:“我去接他,正好给夫子送些节礼。”


    张氏拍了拍脑袋,“那茯苓糕一并送去给夫子,自家人不用吃这么精细。”


    穗禾阻止了她的动作,“拿回来给你们的,你们要是不吃,我可生气了。”


    她板起脸,往日里爱笑的眼睛变得冷漠,张氏心里发怵,立刻应了下来。


    “吃,咱们自己吃。”


    这个姑娘自小有主意,她是不敢反驳她的。


    “回来时路过早市,我还买了些白粽和绿豆糕,再带些瓜果一并给夫子,不算失礼。”


    穗禾带着穗满提着一个篮子,就朝村东头的私塾去了。


    等到了私塾,她才发觉四周都是静悄悄的。


    从窗户缝隙望去,一众少年孩童正抓耳挠腮地考试呢。


    她浅笑一声,带着穗满来了侧门。


    敲过门说明缘由后,不过一会儿就有小丫鬟请她进去。


    穗禾进了后院目不斜视,等瞧见夫子的夫人后,就将篮子递给小丫鬟。


    “乡间土仪,还请娘子吃个新鲜。”


    何娘子笑着道谢,“你总是这般客气。”


    她知道穗禾支撑着一家老小又十分懂礼数,心里对她十分喜欢。


    两人略说了些话,何娘子就亲自送她到二门。


    穗禾请何娘子留步后,一个转身,入眼就是一双玄色麂皮靴子。


    她往上一瞧,来人眼神淡漠还带着审视。


    不是陆家大爷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