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粉红色的，带着小翅膀的心形符号，像一个恶毒的诅咒，烙印在所有人的视网膜上。


    世界末日的警报刚刚解除，连一秒钟的安宁都没有。


    紧接着，就来了一份世界末日的“上门服务预约单”。


    还是加急的，随时送达的那种。


    “金……金牌售后员？”


    光头强感觉自己的舌头打了十八个结，每一个结都叫“恐惧”。


    “这跟游戏里，你把GM给封号了，然后GM开着无敌模式来找你真人PK有什么区别啊！”


    “售后是啥？好吃吗？”


    熊二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一脸纯真地望着天空。


    “是不是俺们刚才寄出去的铁皮螃蟹不好吃，他们要派个大厨来教俺们怎么做？”


    熊大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死死盯着陈叶，沉声问道。


    “老板，这个‘友好回访’，它正经吗？”


    “我看不像。”


    陈叶把那张快递单揉成一团，随手丢进了旁边的爆米花山里，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晚饭吃什么。


    “一般越强调‘友好’的，场面就越不友好。”


    小狸吓得毛都快炸起来了，她那条漂亮的大尾巴“嗖”地一下，紧紧抱住了熊大的腿，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惊恐地看着四周。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要挖个地洞躲起来吗？”


    “地洞不行！”


    萝卜头从土里钻出个脑袋，哭丧着脸喊道。


    “我刚才试过了！我往下挖了八百米，结果挖到了一根光缆！上面写着‘宇宙快递侠专线，禁止偷网’！我感觉我被锁定了！”


    直播间的弹幕，在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了比刚才还要猛烈的哀嚎。


    【完了！从科幻战争片，一秒切换到恐怖片了！】


    【金牌售后员！听起来就比铁锈舰队牛逼多了好吗！那个是集团军，这个是单兵王者啊！】


    【我懂了！这就叫‘您的外挂已到账，请注意查收您的封号大礼包’！】


    【主播，快跑！连夜扛着你的潜艇跑路吧！地球容不下您这尊大神了！】


    就在农场里一片鸡飞狗跳，人心惶惶之际。


    “叮咚~”


    一声清脆悦耳，甚至带着几分俏皮的门铃声，毫无征兆地，在每个人的脑海里同时响起。


    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喧嚣，所有的心跳。


    所有人，瞬间僵住。


    光头强僵硬地转动脖子，看了看自己那刚升级成“未来堡垒”的员工宿舍。


    “我……我没装门铃啊……”


    众人顺着声音的源头望去。


    只见农场的入口处，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老头。


    一个看起来和蔼可亲，甚至有些滑稽的老头。


    他穿着一身墨绿色的，熨烫得笔挺的老式邮差制服，胸口别着一个金光闪闪的，刻着“9527”的工牌。


    他戴着一副老花镜，镜片厚得像啤酒瓶底，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棕色皮质公文包。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那就是，这个老头，是一只鳄鱼。


    一只直立行走的，脸上带着职业假笑的鳄鱼。


    “老……老鳄？！”


    熊大熊二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不是马戏团里那个天天吹牛，自称“百事通”的老鳄吗？他怎么会在这里？还穿得这么……人模狗样？


    “哦？是熊大熊二啊。”


    老鳄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出一道深邃的光。


    “好久不见，你们还是这么……壮实。”


    他的目光在现场扫了一圈，掠过那堆积如山的爆米花，掠过那株燃烧着火焰的辣椒，掠过那群正在给赛博稻草人抛光的【花生工程兵】，最后，落在了陈叶身上。


    他那职业化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僵硬。


    “您好。”


    老鳄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到陈叶面前，微微鞠了一躬，姿态优雅得像个老派的英国管家。


    “鄙人，【宇宙快递侠】联盟，金牌售后服务专员，工号9527。”


    他从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公文包里，掏出了一个……闪烁着无数星辰光芒的透明平板。


    “我此次前来，是为了一笔订单的差评回访。”


    他用一根指甲修剪得极为整齐的爪子，在平板上轻轻一点。


    “订单号：ZJ-001，寄件人：天堂农场，收件人：废土位面，狗蛋儿大王。”


    “寄送物品：‘铁锈战争’远征舰队一批。”


    “客户反馈：”


    老鳄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抑扬顿挫的，仿佛在朗诵诗歌的语调念道：


    “‘五星差评！快递员把包裹扔下就跑了！包裹是活的！还他妈会还手！老子的垃圾山都被它们拆了当炮台了！说好的九成新呢？连个说明书都没有！客服电话还打不通！退货！必须退货！还要赔偿老子的精神损失费！’”


    全场：“……”


    光头强的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的衣服。


    这他妈……这他妈也太专业了吧！连客户反馈都记录得这么详细！


    “根据联盟《跨位面包裹邮寄安全法》以及《高风险寄件人处理条例》。”


    老鳄关掉平板，脸上依旧挂着和蔼的微笑。


    “对于造成‘毁灭级’差评的寄件人，我们将提供一次终极售后服务。”


    他顿了顿，慢条斯理地从公文包里，又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把……造型古朴的，黄铜色的……扳手。


    “服务内容包括：将寄件人所在的星球，从物理层面……拆卸。”


    “所有零件，将作为赔偿，邮寄给蒙受损失的客户。”


    “请问……”


    老鳄举起那把黄铜扳手，对准了脚下的土地，笑容可掬地问道：


    “您是希望我们从南极开始拆，还是从北极开始拆？我们支持个性化定制服务哦~”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从老鳄那苍老的身躯里轰然爆发！


    他手中的黄铜扳手，瞬间亮起了足以媲美太阳的光芒！


    天空，在颤抖！


    大地，在哀鸣！


    那不是能量，不是气势，而是一种更高维度的，“规则”层面的碾压！


    仿佛他手中的扳手，就是这个宇宙的“管理员权限”，只要他想，他就能一键“格式化”整个地球！


    “我的妈呀！”


    蹦蹦尖叫一声，直接吓晕了过去。


    熊大熊二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发出了威胁的咆哮，但他们的身体，却被那股威压死死地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小狸更是直接翻了白眼，软软地瘫倒在地。


    只有陈叶。


    他依旧站在原地，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老鳄手里的黄铜扳手，就像在看一个新奇的农具。


    “拆星球？”


    陈叶摸了摸下巴，一脸认真地问道。


    “你们这活儿……环保吗？”


    老鳄：“……”


    他那职业化的笑容，第一次，彻底消失了。


    “看起来，您对我们的服务流程，有不同的意见。”


    老鳄的语气冷了下来，镜片后的双眼，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没意见，就是觉得你们这售后服务，太单一了，没钱途。”


    陈叶摇了摇头，然后，他指了指身后那片空着的【混沌息壤】。


    “相逢即是缘，第一次上门，总不能让你白跑一趟。”


    “我这儿刚研究出个新品种，还没上市。”


    陈叶从口袋里，慢悠悠地掏出了一颗种子。


    那是一颗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有些干瘪的，像是放了几百年的老树种。


    “看你也是个文化人，送你个小礼物，就当交个朋友。”


    说着，他随手把那颗种子，丢进了【混沌息壤】里。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没有毁天灭地的光华。


    一株小小的，仿佛用墨水画出来的嫩芽，悄无声息地破土而出。


    它生长，抽条，开枝，散叶。


    短短几秒钟，一棵造型奇古，枝干虬结，通体漆黑如墨的……小树，便长成了。


    树上，没有花，没有果。


    只挂着一本本厚薄不一，散发着淡淡光晕的……书。


    老鳄那双准备发动“星球拆迁”的鳄鱼眼，瞬间凝固了。


    他死死地盯着那棵树，盯着树上那些仿佛拥有生命的古书，他那握着黄铜扳手的爪子，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这……这是……”


    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惊骇与狂热！


    “这是……传说中的……【世界树】的……故事分支？！”


    他自称“百事通”，一生阅遍无数古籍秘闻，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亲眼见到这种只存在于宇宙诞生之初的“概念性神物”！


    这棵树上结出的，不是果实，而是“故事”本身！是无数位面的“真实记录”！


    对于一个求知欲达到病态程度的“百事通”来说，这比一万个宇宙的财富，还要诱人！


    他丢掉了扳手，像个疯子一样，连滚带爬地冲到了树下！


    他颤抖着，伸出爪子，从最低的树枝上，摘下了一本最薄的，看起来像本小人书的册子。


    封面上，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却能瞬间理解的文字，写着书名。


    【金牌售后员9527的一生（试阅版）】


    老鳄的呼吸，停滞了。


    他用尽全身力气，翻开了第一页。


    “宇宙历30亿年，我，诞生于鳄神星的一颗蛋中……”


    “宇宙历32亿年，我，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入【宇宙快递侠】联盟……”


    “宇宙历35亿年，我，成功拆解了第一颗不支付运费的文明星球，晋升为金牌售后……”


    书上记录的，全都是他自己的过往！分毫不差！


    他疯了一样地往后翻！


    “宇宙历78亿年，我，接到一笔来自编号C-137位面，地球的差评订单……”


    “我，来到了一个叫天堂农场的诡异地方，见到了一个姓陈的年轻人类……”


    “他，种下了一棵树……”


    看到这里，老鳄浑身的鳞片都倒竖了起来！


    他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尾巴尖直冲天灵盖！


    他用颤抖到几乎握不住书的爪子，猛地翻到了最后一页！


    那一页上，只有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