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陷入了一种后现代主义的，极其诡异的和平。


    李老板像一滩烂泥，瘫在他那辆最威风的坦克顶上，蛤蟆镜上糊着一口鲜血，生死不知。


    他的那些“国际友人”司机们，则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有的在兴高采烈地打电话给老婆报喜，有的在认真地用手机计算器算着自己到底收到了多少奖金，还有的已经开始商量晚上去镇上哪个烧烤摊“撮一顿”。


    十几辆威风凛凛的钢铁巨兽，此刻像一堆被熊孩子玩坏了的玩具，东倒西歪地停在农场的草坪上，炮管无力地垂着，履带上还挂着萝卜头友情赠送的生锈水管。


    “咔嚓！咔嚓！”


    不远处的游客们，已经完全忘记了逃跑，他们举着手机，对着这堪比好莱坞大片的场景疯狂拍照。


    “兄弟们！把‘真实’打在公屏上！我亲眼见证了资本是如何被魔法打败的！”


    “前面的别瞎说！这叫什么魔法？这叫《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的力量！”


    “快看我拍的！李老板吐血高清特写！我准备做成表情包，就叫‘我的钱包在尖叫’！”


    “我已经想好了！等会儿就去问问陈老板，那个金色的POS机卖不卖！我拿回去对准我老板，让他把拖欠我的工资和年终奖全吐出来！”


    “光头强你快看啊！”


    熊二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已经看傻了的光头强。


    “这……这……这炮塔！这装甲！这履带！”


    光头强如梦初醒，他扔掉手里的煤气罐，连滚带爬地冲到一辆趴窝的坦克面前，像是在抚摸一位绝世美女的脸庞。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比钻石还要璀璨的光芒。


    “德国克虏伯钢！掺了钨合金的贫铀装甲！上帝啊！这玩意儿要是拆下来，给我做成一把伐木……呸！做成一把电锯！我能把月亮都给锯成两半啊！”


    “熊大，光头强，他们好像不动了。”


    恢复了憨憨模样的熊二，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一辆坦克的履带。


    “俺的蜂蜜，是不是保住了？”


    熊大则依然保持着警惕，他那庞大的身躯像一堵墙，挡在农场和坦克之间，一双熊眼死死盯着那个晕过去的李老板，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敢来俺们农场撒野，这事儿没完！”


    “着什么急。”


    陈叶慢悠悠地从他的“逍遥号”机甲上跳了下来。


    他手里，还拎着那个土豪金配色的，镶满了假钻石的，散发着“正道的光”的POS机。


    他走到那辆为首的坦克下面，抬头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李老板，撇了撇嘴。


    “喂，醒醒。”


    陈叶喊了一声。


    李老板毫无反应，依旧睡得香甜。


    “熊大。”


    陈叶回头，使了个眼色。


    “交给我！”


    熊大心领神会，他几步上前，伸出那比砂锅还大的熊掌，一把抓住李老板的脚踝。


    然后，就像在农场里抖一块刚洗完的地毯一样。


    “哗啦……哗啦啦……”


    李老板整个人被倒提起来，上下左右，以一种毫无规律的频率，疯狂地抖动着。


    他口袋里的零钱、车钥匙、半包香烟、还有一个打火机，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呃……”


    在经历了长达半分钟的“物理唤醒”之后，李老板终于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视线一片模糊，只感觉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


    “我……我在哪儿？我……我是谁？我要干什么？”


    “你叫李老板，你刚才想铲平我的农场，还压死了我十几只会下蛋的芦花鸡。”


    陈叶的声音，幽幽地在他耳边响起。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了李老板的大脑！


    他猛地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陈叶！”


    李老板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还被熊大倒提在半空中，只能无能狂怒地挥舞着手臂。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我的钱！我的钱呢！”


    “别急，你的钱，一分都没少。”


    陈叶微微一笑，将手里的POS机举到了李老板眼前。


    只见POS机上，一张长得像古代圣旨一样的，金灿灿的电子账单，缓缓展开。


    【天堂农场维权索赔最终账单】


    【环境破坏一级赔偿金：1，000，000元】


    【家禽（芦花鸡）意外死亡抚恤金（含精神损失及误工费）：500，000元】


    【噪音及粉尘污染精神损失费：888，888元】


    【非法入侵私人领地践踏草坪罚款：666，666元】


    【聚众斗殴场地清理费：300，000元】


    【坦克追尾维修费（贵方全责）：1，200，000元】


    【团队内讧精神文明建设费：500，000元】


    【我方员工（萝卜头）英勇行为奖励金（贵方支付）：1，000，000元】


    【我方老板心灵受创及装B被打断赔偿金：2，500，000元】


    ……


    账单下面，还有密密麻麻上百条更加离谱的收费项目。


    而在账单的最底下，一个鲜红的，不断跳动的数字，刺痛了李老板的眼睛。


    【合计：25，000，000元】


    “两……两千五百万？！”


    李老板看着那个数字，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用电钻钻了个洞，凉风飕飕地往里灌。


    “你……你这是抢劫！你这是敲诈！”


    他声嘶力竭地吼道。


    “我没钱！一分钱都没有了！我的钱全被你刷走了！”


    “哦？是吗？”


    陈叶眉毛一挑，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和善。


    “没关系。”


    “叮——！”


    他手里的POS机，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提示音，一个机械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女声响起。


    【检测到客户账户余额严重不足，无法支付账单。】


    【自动启动“资产抵押强制执行”程序。】


    【正在扫描客户名下可用抵押资产……】


    一道金色的光束，从POS机的天线上射出，缓缓扫过那十几辆坦克。


    【扫描完毕。】


    【发现可抵押资产：“国际友人”牌缝合怪主战坦克，共计十二辆，评估总价值：25，000，001元。】


    【资产价值高于账单金额，符合强制执行条件。】


    【正在进行资产过户……】


    【过户中……10%……50%……99%……】


    “不……不要！”


    李老板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他花了大价钱租来的，他复仇的全部希望，在一道金光中，仿佛被盖上了一个属于“天堂农场”的无形烙印！


    【叮！】


    【过户完毕！】


    【“国际友人”牌缝合怪主战坦克十二辆，现已全部归于“天堂农场主·陈叶”先生名下，所有权受《宇宙商业基本法》最高级别保护。】


    【感谢您的惠顾，欢迎下次光临。】


    POS机发出了交易成功的悦耳音乐。


    “噗——”


    李老板又是一口老血喷出，这次喷得更高，更远。


    他的眼神，彻底失去了光彩，变得空洞而又绝望。


    他最后的挣扎，就是从口袋里摸出那部镶钻的卫星电话，颤抖着，拨给了那些坦克的真正主人。


    “喂……黑……黑水安保吗？我……我租的坦克……没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然后传来一个愤怒的咆哮。


    “李！你把我们吃饭的家伙弄哪儿去了？！这个月的租金还没付呢！你死定了！”


    “啪。”


    电话被挂断了。


    李老板的手，无力地垂下，整个人像一根被抽掉了筋的烂黄瓜。


    他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这次，是真的，彻底的，不省人事了。


    “老板威武！”


    光头强第一个冲了过来，抱着陈叶的大腿，激动得热泪盈眶。


    “老板！这下咱们发了！这十几辆坦克！咱们可以组建一个机甲师了啊！”


    “为了箩卜！”


    萝卜头戴着安全帽，开着它的迷你盾构机，骄傲地绕着陈叶转圈圈。


    熊二已经跑到了那口巨锅旁边，拿起大勺子，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星空山海乱炖”，一边喝一边含糊不清地喊着：“庆祝！必须庆祝！”


    陈叶看着乱糟糟但充满了快活空气的农场，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拍了拍一辆离他最近的，炮塔上还沾着鸡毛的坦克，脸上露出了一个资本家看到新商机时特有的，和蔼可亲的笑容。


    “机甲师？格局小了。”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所有人，意气风发地宣布道：


    “我决定！成立天堂农场‘农业机械化与现代化·装甲耕作实验大队’！”


    “从明天起！这些坦克！就是咱们的拖拉机！是咱们的播种机！是咱们的收割机！”


    “我们要开着坦克去种地！用炮管去灌溉！让整个狗熊岭，都感受一下什么叫做‘钢铁洪流式’的现代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