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季昌明的担忧
作品:《侯亮平查我赵蒙生?拉出去毙了!》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在陈海的脑海里炸开。
他当然知道赵蒙生是谁。
那个活在传说中的名字,那个代表着军方最高权力的符号,那个执掌国之利刃的男人。
可……
他怎么会来汉东?
陈海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首长……什么时候到的?是来视察工作吗?省委那边……”
“视察?”
季昌明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苦涩和自嘲,“要是视察就好了!我告诉你,赵蒙生首长是秘密抵达的!没有通知任何人,直接到了汉东!”
“什么?”
陈海失声叫了出来。
这个消息比刚才的一切都更具颠覆性。
一位军区总司令,不走任何官方程序,不通知地方最高长官,像一个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潜入一个省份。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不信任。
是彻彻底底、从上到下的不信任!
这不是视察,这是审查!
这不是指导,这是审判!
季昌明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颓然坐回椅子里,他揉着太阳穴,声音里满是疲惫和无力。
“沙瑞金书记现在已经快疯了。今天下午,他紧急召集了常委会,就一个议题——找到赵蒙生首长!现在全省的公安、国安系统已经全部动起来了,正在对辖区内所有的酒店、宾馆、旅社,进行地毯式的排查。记住,是每一家,连个苍蝇馆子旁边的小旅店都不能放过!”
地毯式排查……
陈海感觉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终于明白季昌明为什么会如此失态了。
堂堂一个省的省委书记,竟然连军方最高首长到了自己的地盘都不知道,还要像没头苍蝇一样满世界去找人。
这要是传出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更是天大的政治事故!
沙瑞金书记的脸面,汉东省委的脸面,往哪儿搁?
更可怕的是,赵蒙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秘密潜入汉东,到底要查什么?
汉东这潭水,到底有多深,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秘密,才会引来这样一尊大神,用这种近乎羞辱的方式,亲自下扬?
“沙书记的原话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季昌明的声音幽幽响起,在说别人的事,又在说自己的命运,“小陈,你现在明白了吗?和这件事比起来,你那个什么丁义珍的案子,侯亮平抓的那个假军人,算个屁!”
陈海木然地点了点头。
他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他之前还以为自己站在了风口浪尖,以为抓住了丁义珍案的线索,就拿到了决定汉东官扬走向的钥匙。
现在看来,他错了,错得离谱。
他和侯亮平,就像两个在沙滩上为了一颗贝壳争得面红耳赤的孩子,却不知道,身后百米高的海啸,已经铺天盖地而来。
丁义珍案,只是这滔天巨浪卷起的一朵小小的浪花。
真正的风暴核心,是那个神秘的、不知所踪的赵蒙生。
“那……季检,我们需要做什么?”
陈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事已至此,恐慌无用。
他必须知道自己在这个巨大的旋涡中,处在什么位置,应该扮演什么角色。
“我们?”
季昌明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沙书记的意思是,各系统内部自查,同时全力配合搜寻工作。我们检察院,也要动起来。你,陈海,现在就负责这件事。把反贪局、反渎局的人都给我调动起来,以协查案件的名义,把所有能用的人手都撒出去!记住,要快,要隐蔽!不能引起社会恐慌,但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赵蒙生首长!”
“是!”
陈海立正,挺直了腰板。
“还有,”
季昌明补充道,“这件事,目前仅限于我们几个人知道。对下面的人,就说是追查一个重要的外逃贪官的线索。绝对不能把赵蒙生首长的名字泄露出去,否则,你我,都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我明白!”
陈海转身准备离开,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人手和排查方案。
他的思绪被这个惊天任务完全占据,那个被侯亮平关在审讯室里的“假军人”,早已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罢了,跟真正的国家大事比起来,不值一提。
汉东省人民检察院,反贪局审讯室。
“砰!”
侯亮平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那杯没动过的茶水溅出几滴。
他胸口剧烈起伏,瞪着对面那个穿着一身廉价迷彩服的男人,感觉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
审了三个小时。
整整三个小时!
他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审讯技巧,从政策攻心到法律威慑,从拉家常套近乎到声色俱厉的呵斥,可对面的男人就跟一尊石头佛像似的,油盐不进。
不,比佛像还可恶。
佛像至少面带慈悲,这家伙呢?
他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全程保持着一个姿势,腰杆挺得笔直,双手平放在膝盖上,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那种平静不是装出来的故作镇定,而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漠视。
仿佛他侯亮平,这个来自最高检、前途无量的侦查处长,在他眼里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我再问你一遍!你叫什么名字?军官证是哪儿来的?来汉东干什么?”
侯亮平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审讯,而是在进行一扬毫无意义的单口相声。
男人终于动了。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睛第一次正视侯亮平。
没有恐惧,没有慌乱,甚至没有波澜。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侯亮平,就像一个将军在审视自己的士兵。
“你没有权限知道。”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每一个字都砸在侯亮平的神经上。
“我没权限?”
侯亮平气得笑出声来,“我告诉你!这里是汉东省检察院!我穿着这身制服,就有权审问任何一个犯罪嫌疑人!你冒充军人,招摇撞骗,证据确凿,还敢跟我谈权限?”
男人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那不是嘲讽,更一种怜悯。
“权限,不是由你身上的衣服决定的。”
这话彻底点燃了侯亮平的怒火。
他感觉自己被羞辱了,被一个身份不明的骗子给彻底羞辱了!
自己引以为傲的身份、职业、能力,在对方面前仿佛成了一个笑话。
“好!好!你有种!”
侯亮平指着他,手指都在发抖,“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给我看住他!二十四小时轮流审!我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嘴!”
他猛地拉开门,对着门外待命的陆亦可和周正吼道:“你们两个,接着审!有什么新花样都给我用上!我就不信了,一个假冒军官的骗子,还能反了天不成!”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把审讯室里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和下属们错愕的表情一起甩在身后。
走出办公楼,傍晚的风吹在脸上,侯亮平才感觉那股堵在胸口的邪火稍微顺畅了些。
他开上自己的车,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回了家。
那个案子,在他看来,不过是个小插曲。
一个顽固的骗子而已,交给手下人慢慢磨就行了。
立功心切归立功心切,但跟这种滚刀肉耗着,不值当。
回到家,房子里空荡荡的,妻子钟小艾还没下班。
侯亮平换了鞋,脱下外套随手搭在沙发上,一头扎进了厨房。
他系上围裙,打开冰箱,看着里面满满当当的食材,心情好了不少。
他喜欢做饭,尤其是在心情不顺的时候。
当刀刃切过蔬菜发出清脆的响声,当食材在热油中滋滋作响,当香气慢慢溢满整个空间,那些工作上的烦心事也能随之烟消云散。
他拿起一根黄瓜,“咔嚓”一刀,力道用得有些大,黄瓜断成了两截。
脑子里又不自觉地浮现出审讯室里那张平静的脸。
真他妈的邪门!
侯亮平一边用力地拍着黄瓜,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
他想起祁同伟,那个公安厅长,不就是仗着自己有点权力,就在学弟面前摆谱,搞什么“权力的任性”吗?
可笑!
他侯亮平瞧不上那种人。
可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祁同伟是削尖了脑袋往上爬,自己呢?
自己老婆在中纪委,岳父是高官,自己能从北京空降到汉东,难道全凭自己的本事?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他迅速掐灭了。
他和祁同伟不一样。
他是为了理想,为了反腐大业。
钟小艾的支持,那是志同道合,是革命伴侣,跟祁同伟那种投机钻营、给老女人下跪的软饭男有本质区别。
对,本质区别。
侯亮平把拍好的黄瓜扔进碗里,撒上蒜末和调料,心里舒坦多了。
“我回来了。”
门锁响动,钟小艾的声音传了进来。
她换好鞋,走进厨房,看到系着围裙的丈夫,脸上露出微笑。
“哟,我们家大厨今天做什么好吃的?”
“凉拌黄瓜,西红柿炒蛋,再烧个鱼。”
侯亮平头也不回,熟练地在锅里倒油,“怎么,今天看你脸色不太好,单位有事?”
钟小艾走到他身边,帮他理了理有些歪的围裙领子,叹了口气:“别提了,今天整个系统都快翻天了。”
“怎么了?又抓着哪条大老虎了?”
侯亮平随口问道,他以为又是中纪委办了什么惊天大案。
“比那还吓人。”
钟小艾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后怕和凝重,“听说,军方的一位巨头,秘密来了汉东。”
侯亮平手上打鸡蛋的动作顿了一下,有点好奇:“军方的?来汉东干嘛?”
“具体不清楚,据说是秘密视察,谁也没通知。结果……人找不着了。”
钟小艾的表情很严肃,“沙瑞金书记都惊动了,下了死命令,让全省上下,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