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之画看着院里堆起的菜，心里暖烘烘的。


    嫂子们跑回家带孩子，还一起带了不少自家的黄瓜、豆角，


    王嫂子还拎来一篮刚变红的西红柿：“我家种这茬早熟，配鱼汤正好！”


    自家菜园因为孩子还小就没打理，只有叶书礼种的几棵玉米和土豆，不过还没长成。


    有了这些菜都不用再到供销社去买。


    眼看锅不够大，大伙直接到食堂借了一口，铁锅架在院里的简易炉子上，容姨往锅里倒油炒大酱，加上姜蒜爆香的味道立刻飘满了院子。


    大鱼被剁成大块，往锅里刷刷倒，鱼下完围着锅沿贴锅贴，面剂子在手里转着圈，往锅边一粘就完成。


    柴火刚烧到一半，锅里的鱼汤渐渐咕嘟起来，奶白色的汤汁裹着鱼肉翻滚，鲜得人直咽口水。


    天色也慢慢开始暗了下来，围着大锅，院里已经摆开了几张桌子。


    王政委用大勺子舀着鱼肉，刚好够一桌一大盆，放开了吃。


    等鱼肉都盛出去，将洗好的蔬菜粉条和赶海捡到的东西，一股脑倒进鱼汤里一锅乱炖。


    李之砚这边，嘴里吃着喷香的鱼肉，心里却是泪流满面。


    他这才穿了多久的军装？


    转眼小妹就要举家搬到京都去了。


    往后想再凑在一张桌上吃饭，得什么时候？


    “小哥，你香迷糊了？”


    李之画递过块手帕，见他眼眶红透，心里也跟着发酸。


    李之砚赶紧抹了把脸，把眼泪憋回去，“这鱼太鲜了，鲜得人想流泪。”


    他咬了一大锅贴，嚼得用力，


    “你们去京都好好的，等我.....等我立了功，争取也调去那边！”


    不为别的，就算为那两个刚会喊“酒~酒”的大外甥。


    等他混出个样子，就能常去看他们。


    旁边的叶书礼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多说什么，把碗里最大的一块鱼肉夹给了他。


    李之砚闷头吃下——得好好干，将来在京都跟小妹一家团圆，到时候再整这么一桌大鱼，吃个痛快！


    正难过着，就见王伟拉着媳妇走过来，“嫂子，真得好好谢谢你！”


    “这工作的钱，我们一定慢慢还，我这就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他手里的搪瓷杯举得高高的，脸上是掩不住的感激。


    李之画笑着拿起自己的茶杯，“不用急，慢慢还就是，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她心里清楚这夫妻俩的难处。


    王伟本就是孤儿，王伟媳妇娘家帮衬也有限。


    全家就爷爷在钢铁厂看大门是份正式工，其余都是打零工的，自家日子过得紧巴巴，哪还有余裕贴补他们小两口？


    “小妹，你的工作交接妥当了？”


    李之砚不由得想起才来的时候，还帮她代过几个月班的事，特意多问了句。


    李之画点点头，说起这个，她脸上就有点发烫。


    石主任的心思她一直懂，早就明里暗里说过，想让她接宣传部部长的位子，这半年更是手把手地教，处处替她铺路。


    她心里明镜似的，石主任是想趁着自己还没退，把这摊子事交托稳妥。


    毕竟现在宣传部虽说还挂靠在妇联，但早晚要独立出来。


    石主任特意把她往干部岗位上带，就是盼着将来宣传部独立了，能有个信得过的人挑大梁。


    也是让她在宣传部能够不受制于人，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可惜了........”李之画低下头，用筷子拨着碗里的鱼块，声音轻轻得叹气。


    如今自己这一走，石主任的心血怕是要白费了。


    叶书礼桌下的手悄悄伸过来，温热的掌心轻轻握住李之画的。


    “画画，你放心，石奶奶不会真往心里去的。”


    毕竟，现在苏司令和石主任待李之画，可比待他这个亲看着长大的亲多了。


    把李之画当亲孙女也不为过。


    她们舍不得的，更多是李之画这个人，还有刚学会喊爷爷奶奶的大宝小宝。


    “他们只会记挂你和儿子们走了，舍不得。”这话带着点自嘲的玩笑，却让李之画紧绷的肩膀松了些。


    叶书礼见她神色缓和，捏了捏手心：“况且，要不是因为我调动，你也不会搁下这边的工作。”


    “真要说起来，该愧疚的是我才对。”


    他指尖传来的温度稳稳的，像给她吃了颗定心丸。


    听出男人语气里面的愧疚，李之画立马回握回去。


    “我陪你，你到哪里我和大宝小宝就屁颠颠跟到哪里。”


    李之画笑着斜睨他一眼，指尖在他手心里轻轻挠了下，“你说这些干什么？我们可是一个户口本上的人。”


    “你和我本就是夫妻一体！”


    她顿了顿，眉眼弯得更厉害，“等以后大宝小宝长大了，结婚生子，咱们俩还得在一起养老呢。”


    两老头老太太牵着手吃饭也不错。


    这话逗得旁边的王嫂子笑出了声，“听听这小两口，都想到养老去了！”


    叶书礼也忍不住笑，反手把她的手攥得更紧，掌心的温度烫得李之画像揣了个小暖炉。


    说起工作，这年头，一份正经工作就是实打实的铁饭碗，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不少心思活络的早就动了念想，只碍着今天李之画家里人来人往，实在不方便单独搭话，才按捺住没上前。


    不然的话，怕是早就有人揣着心思找上门来，门槛都得被踏破。


    李之画首先想到，觉得最合适的接手人，还是小哥媳妇。


    奈何他到现在还是光棍一枚，媳妇的影子都还没见着。


    原本要是在老家这年纪也该说亲了，可他自从当了兵，


    一开口都是：“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给李母走愁得，饭都吃不下去。


    还是李之画劝她，让她好好看看，家属院能来随军的家属过得是什么日子，外面村子里的家属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别看都是随军，男人肩上的星差一颗，待遇就差着十万八千里。


    普通士兵和军官就是有本质上的差别。


    普其他不说，普通士兵就得自己掏腰包在村里租房。


    男人那点工资，紧巴巴刚够填一家子的嘴，想添置点什么，都得盘算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