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薇正被押在火车上，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嘴也被死死堵住，四周全是看守她的人。


    她从下乡就盼着回城，如今实现了，她却觉得比当初下乡还要绝望。


    原以为下乡已经是这辈子最苦的日子，谁能想到，如今未知的才更难熬。


    她接到梁语茹妈妈寄的包裹，还沾沾自喜过，以为是因为她比梁语茹更讨人喜欢。


    被抓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懵怔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知晓自己身世的那一刻，她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恨王樱，为什么要把她生下来？更恨既然都把她换给了戈家，为什么又把她暴露出来。


    火车很快到站，她刚被押下车，就立刻被带走。人被直接关进了狭小的隔间，等待她的是像其他人一样、没日没夜的审问。


    叶书礼交接完工作跑回家换了衣服，一刻不停地赶到了李之画宣传画的地方。


    静静地看着她带着袖套，围着围裙，站在架子上拿着刷子在墙面专注的描绘着一面飞扬的国旗。


    他看懂了她要表达的意思，‘生在国旗下，长在春风里，而我们，都是一样的——一样平等的人。’


    她将男女放到了同等的地位上。


    她采用连环画的形式呈现，不同女子在各自领域里闪闪发光。她们勇于拿起手边能触及的一切，武装全身，奋起反抗。


    最后是显目的法律条文摘抄:“妇女在政治的、经济的、文化的、社会的和家庭的生活各方面享有同男子平等的权利”


    她用法律条文告诉女同胞，国家有法律可以作为反家暴的依据。


    李之画落完最后一笔，叶书礼刚准备上前，旁边的嫂子们已经一窝蜂的迎了上去。


    她们每天看着李之画一笔一画将这些宣传图勾勒完成，最初的震惊早已经褪去。此刻，不少人年纪大的都望着那面鲜红的国旗，以及旁边印着的那条法律条文，眼眶渐渐湿润。


    能在这个时间出现在此处的，八成都没有工作的家庭主妇，她们也是最容易被家暴的群体。


    她们围着李之画，七嘴八舌地想要确认，


    “国家真的承认我们和男人都是平等的吗？”


    “我想寄回去给我妹妹，让她也看看 —— 她总说，女人这辈子就该认命......”


    也只是想要争取在家里面的地位,并不涉及家暴，很兴奋开口：“我家那口子总说‘男人是女人的天’，我要是让他瞧瞧这上面的话，这国家都承认我和他是平等的，看他以后还说不说。”


    李之画耐心解释：“我写在墙上的这一条，是国家正经写进法律里的规矩。”


    她抬眼扫过众人疑惑的神情，声音又扬高了些：“律法书上白纸黑字印得清清楚楚。你们要是想细看，城里的新华书店就能买到。”


    一个梳着发髻的大嫂忍不住插话：“书店？那地方咱也能进？”


    “怎么不能？” 李之画笑得明朗，


    “书店的门敞着，就是给咱老百姓看的。就算咱现在认不全字也没关系，先买回来揣着，扫盲班上课的时候，我一句句给你们念。”


    “书上还有其他与咱们生活息息相关的法律条文，都值得好好看看。懂法律，才能更好的维护住我们自己的利益，保护好我们自己。”


    大家眼睛发亮的看着李之画。


    人群中猛地爆发出一声应和：“好！！！李同志说得好！我们都听你的！你肯定厉害，你都是能写出书来的人！”


    旁边一个围着蓝布头巾的嫂子往前凑了凑，眼里带着羞赧又难掩的自豪：“李同志，你再多和我们说说。


    先前你教我们要学字，我现在都能教家里三娃念书了 —— 就因为这，孩子他爹现在对我，说话都不敢大声了。”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笑声，不少人都带着几分感同身受。


    谁家孩子上学不是头等大事，可从前自个儿是睁眼瞎，别说教孩子了，就连学校老师写的通知都得求人念。


    如今不一样了，手里握着笔能写出自己的名字，翻开孩子的课本也能读，夜里守着娃学习的时候，浑身都透着股从未有过的底气。


    “可不是嘛，” 一个剪着齐耳短发的嫂子笑呵呵道，“我陪着家里孩子一起学习，期末考考了个第一。


    前阵子我公婆愣是把家里的活计都接了过去，让我以后就专心管孩子就行。


    我家那口子现在都不敢同我说一句重话。”


    “哎哟，这可真是熬出头了！” 一个穿灰布褂子的大嫂拍着她的胳膊，语气里羡慕，“我家那老的还总说‘女人家抛头露面学认字，不像样子’，回头我也把你这事儿学给他听听！”


    “就是要这样！”


    “咱学本事不是为了跟谁较劲，是为了自个儿腰杆硬气。你看，孩子出息了，自己高兴，家里人也高看一眼。这可不是靠忍出来的，是靠咱自己挣来的！”


    “还是李同志厉害，让我们学字，上扫盲班。要不然哪有这光景？”


    李之画听着大家有奔头的生活，笑了笑，声音清亮：“嫂子们，你们说错了，不是我厉害，是国家厉害。


    扫盲班是国家支持办起来的，这保护咱们的法律，也是国家为咱们写出来的，我不过是把这些好政策、国家的法律告诉大家而已。”


    “再说了，真正厉害的是嫂子们自己。你们白天要操持家务，夜里还去扫盲班认字，刮风下雪，从没叫过一声苦。


    现在能教娃念书、能看懂我这宣传画上的法律条文、能让家里人高看一眼，这些好结果，都是你们凭自己的劲头挣来的，是实打实应得的！”


    她抬手往宣传画上那面国旗的方向指了指，鲜红的颜色格外耀眼：“你们看，国旗红得发亮，那是咱们先辈染出来的。


    咱们现在安安稳稳认的每一个字、懂的每一分理，都是我们先辈争取来的。


    以后，咱们不光要教娃念书，还要教他们明事理、辨是非，让他们知道，这世上的理，从来都站在懂道理、敢争取的人这边。”


    “所以，咱们首先就得懂得争取自己的权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