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里每年过年，都会组织士兵们聚在食堂一块儿过。


    大家欢欢喜喜上手包起饺子，配上一锅大师傅炖的香喷喷的鱼，还有一盘油渣秋白菜，


    都是军区里保留的老三件套，


    是许多常年不能回家士兵心里面，最期盼的那股年味。


    一般有随军资格的军官都会在家里提前吃饱，将吃的留给士兵，


    让那些没法回家过年的新兵蛋子能多吃口好吃的；


    但必须得留在食堂陪着大伙儿守岁。


    军区里的年三十从不含糊，军官们总要在食堂转上几圈，看新兵们吃得香不香，


    听老兵们讲几句家乡话，悄悄问一问各自有没有什么难处，


    最后再来一首‘歌唱祖国’结尾。


    这规矩没人明说，却像年夜饭一样，在军区里传了一年又一年。


    此刻的食堂早已忙得脚不沾地。


    拉食材的卡车轰隆隆进进出出，从清晨到晌午就没歇过气，


    车厢里的白菜、萝卜、整扇的猪肉堆得冒尖，


    卸车的士兵喊着号子往厨房搬，


    能被选到食堂帮忙的，那都是过五关斩六将才能抢到的机会，


    血气方刚的年纪，号子声震天响，整个家属院都能时不时听到几嗓子。


    大灶上的铁锅已经咕嘟炖上了鱼，醇厚的酱香混着鲜味飘出来，


    勾得离食堂近的几家小孩子哈喇子直流。


    每张餐桌上开始摆上粗瓷面盆，里面是小半是玉米加小麦两掺的细面，


    大半是看不出颜色的粗面。


    食堂外的空地上菜刀劈在木案上咚咚响，南腔北调的笑闹声混着剁馅声，


    一群士兵挽着袖子围成圈，抡着膀子剁馅。


    家属院里，手脚麻利的家里饭菜已经上桌，吃饭前摸出一串鞭炮，


    往院里空地上一挂，划根火柴点燃引线，


    就是噼里啪啦一阵炸响，红纸屑簌簌飞得到处都是。


    叶书礼搬着最后一筐鲍鱼往家走，


    雪地上红彤彤左一摊右一摊，都是被炸飞的纸屑。


    李母提着篮子在院里喊了两声李之画，


    听着没人应声，忍不住嘀咕，“这孩子，不是说要去给唐科长送东西吗？”


    正准备自己去送，


    转头瞧见叶书礼放下筐子，她忽然一拍脑门 —— 光顾着满活饭菜，倒把这些筐里的海货忘了。


    想起闺女回来提到的，要给唐科长送份海鲜锅，这都还没下锅....


    她拎着篮子回厨房将篮子放下，又拿着盆回来弯腰拣了些，风风火火进了厨房。


    叶书礼看着丈母娘在自己跟前打了个转，忙得都没顾上理他，


    忙洗干净手跟进厨房，里头煎炒蒸炸什么样的菜品都有一道，满屋子都是油香。


    李之画先前在大集捡漏买到的油可算是派上了大用场。


    连苏司令都守着个灶台，正专注地炸萝卜糕，


    只是看得出来应该很少下厨，盘子里面的几块都有些焦黑。


    石主任在一旁一脸的嫌弃，要将筷子夺过来自己上手。


    早就说好的，今年苏司令和石主任都来家里过年。


    家里做饭的红姐今早坐火车回了京都，


    她小儿子年初五结婚，石主任一听，


    干脆让她年三十就动身，路上得耽搁两天，十五前回来就行。


    叶书礼挽起袖子上前帮忙，看丈母娘和容姨在灶台前转得像个陀螺，


    李母看到女婿，抬抬手阻止了他，“这里不用你，你去看看那丫头和我的小外孙，


    要换衣服就快点，别一会儿都吃饭了还得等着他们。”


    嘴里面嘀咕：“准备这么多菜还不够，非要吃带冰碴子的海货。”


    此时的李之画，正一手搂着一个孩子睡得正香，


    没办法，大早上就跑去后勤帮忙，错过了午觉，


    回来给孩子跑奶粉，自己跟着喝了杯填了一下肚子，


    怀里面搂着两个火力十足的小火炉子，歪在火炕上李母出去没两分钟就睡着了，


    叶书礼租到门口就听到里面静悄悄的，推开门进去一看，


    母子三人被屋里面的热浪熏得小脸红扑扑的，


    他忙将门打开了一条缝，


    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刚掰开大宝手里面拽着的衣角，就对上黑葡萄似的大眼睛，


    醒来的大宝一看，急了，又是去抓妈妈的衣角，嘴里“咿呀呀”乱叫，小腿朝着自家爹蹬个不停。


    这番动静很快吵醒了窝在李之画另一边的小宝，


    “啊呀？？！？”大宝半爬了起来两只小手撑着小身子，大眼睛扑闪扑闪瞅瞅李之画，


    看李之画还睡着，‘吧唧’一口亲了上去。


    小宝是个小跟屁虫，看哥哥这样，懒得动的他，


    小屁股一动带动着身子往前蠕动，和条胖蚯蚓一样，小嘴凑过去糊了李之画一脸，


    李之画本来闻着外面的香味，做梦在吃满汉全席，


    下一秒胸口就开始喘不过气来，


    叶书礼就转身拿一下外套的时间，回来两儿子已经趴在了妻子身上，


    妻子被压得大口大口穿着粗气，


    他一手一个揪着背上的衣服提了起来，“不能这样压着妈妈，你们看看自己有多重，”


    说着扫了眼两儿子日渐圆润的大脸盘子，


    大宝小宝：“.....。”


    被扼住了命运的脖领，两个小家伙也丝毫不慌，只要有妈妈在他们的脾气都很好，


    马上就开始张牙舞爪起来，挥着胖胳膊胖腿在半空中扑腾，


    李之画本来就被压得不轻，听见声音，成功被吵醒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觉得胸口闷闷的，要抬手揉揉，发现手也麻得慌，


    不得已只能直愣愣躺床上，看着罪魁祸首————俩无耻小儿，


    “嘶——，叶念时 & 叶念宜。”


    两小家伙听见妈妈的声音扭过头看妈妈，


    名字是叶爷爷和李爷爷，两人贡献了不少电话费一起商量出来的，


    大宝小宝排到‘念’字辈，


    在他们眼里面，俩小家伙的出生，恰合时宜，愿他们一生顺遂，事事得宜。


    不要在经历他们老一辈所经历过的战争和饥饿，


    李之画看他们对自己的体重还一无所知，


    无情剥夺他们的快乐：“妈妈觉得你们是不是应该减肥啦？


    今天晚上你俩的奶减半。”


    叶书礼放下孩子，拉起她的手给她揉了揉，“你不用惯着他们，让他们自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