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 33 章

作品:《将军家的小青梅

    宰相自尽、津海叛变,恰逢舒大学士出使一月余,燕北大军齐压北境,即便接到调令,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时机是那样刚刚好。


    现下津海封城,两边僵持,秋收的粮食能顶上两到三个月,可是然后呢?然后他们打算怎样。


    津海不可能以三城之力对抗大梁,他们必有后招。以朱相惨死揭露前朝秘事,目的是什么,又究竟是谁在布这个局?


    舒兰汀人是聪慧,想到其中必有关联,但越往下想,越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黏黏糊糊的,转不动了。


    萧朔道:“别想那么多了,困就睡吧。”


    “不行,还要……”


    还要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耳边呼吸渐平缓,萧朔低眸,舒兰汀睡得那样熟,在这方小小的天地中,无忧无虑。


    他也闭上双目,浅眠片刻。


    萧朔是合衣而眠,天一亮,即推门出去,亲卫候在院外,迅速上前,奉上入宫穿的衣服,他披衣上马,离开侯府。


    他入内时已过了朝会的时候,但今日是小朝,应当不用太久,萧朔坐在瀚海阁外等待,香炉紫烟缓缓升起,内侍奉了茶来,这茶从热到冷,再换了一杯新的。


    散朝,纷乱脚步声、说话声从阁外传来,那声音消去后,又过了一炷香。


    等的太久,萧朔眉头轻凝,这时孙内侍越过门槛,唤道:“大都督久等,陛下宣您入内。”


    他起身跟上,绕过走廊拐角,一个熟悉侧影映入眼帘。


    他脚步轻顿。


    孙内侍低声道:“萧世子今晨抵京,蜀地匪类尽数剿清,陛下龙心大悦。”


    说完,已到门外,高声提示萧朔已到,李郢鸿道:“快快进来。”


    萧朔不动声色,阔步入内觐见,李郢鸿高兴地说:“行枧,你看看谁回来了。”


    萧朔抬起眸来,与之对上。


    “四弟,好久不见,”萧深笑道。


    萧府侯夫人育有三子,二子萧裕宁蠢笨如猪、三子萧翀十岁时急病而死,唯嫡长子聚灵秀聪敏于一体,文武双全,奉命率兵剿匪,如今大胜归来。


    北境备战,津海僵持,京城正愁兵力不足,萧深此时回来,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萧朔不动声色。


    萧深眼睛眯起,“怎的不叫一声大哥,是我离去太久,彼此生分了吗?”


    萧朔不吃这套,淡淡挪开目光,向上道:“津海捷报,特来禀告陛下。”


    李郢鸿听他说了,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待张卿归来,朕要好好嘉奖他一番,津海战局,交给张卿,朕放心。行枧,朕另有一事交代你。”


    萧朔请他示下,李郢鸿却看向萧深。


    萧朔面色不变,做出认真听的模样,但听到萧深说,重伤光复党叛贼首领之时,眼皮止不住轻轻一跳,目光如刀刃,向他望去。


    ……


    走出瀚海阁,萧朔脚步平缓,而萧深足下轻快,与他擦肩,忽又回过头来,“对了,还没恭喜,听说你已另立新府?”


    “如此,”他阴鸷一笑,“甚好。”


    萧朔不动,看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繁复精美的裙裾一角掠过栏杆,前方小郡主跑来,身后跟着慌乱的内侍和宫女们,她欣喜叫道:“萧四哥哥,你回来了!”


    萧朔看去,来者是吴王三郡主李怡。


    -


    黄昏时分,舒兰汀从陈叔处出来,圆容伯伯下午醒的,服了药物,她陪了一阵,人又睡了过去。


    这一日一夜,她可累着了,肩膀关节像卡住了似的,头重脚轻的。疑心是风寒未愈,摸了摸额头,又投入药房,找了几颗药囫囵吃了。


    瞧出来她不怎么舒服,阿松心生歉疚,上前道:“姑娘,我送您回府里去吧?”


    “我不放心圆容伯伯,快入夜了,你家将军要回来了吗?”


    阿松道:“应快了,您到房中休息一会儿,此处有我。”


    舒兰汀未曾多想,回房去休息,睡了一夜。


    惊醒是早晨了,发现萧朔竟还没回来,舒兰汀叫了人来,生怕萧朔又跑去了战场上。


    “将军在宫中留宿了,没事的,”阿松忙安抚她,“备了早膳,姑娘觉得身子好些了么?”


    这回风寒是慢病,前阵子熬药应付疫病,积劳了,才会一直不适,舒兰汀摆了摆手,没有放在心上。


    她拿了清粥来喝,想了想,道:“我还是回府里一趟,麻烦你帮我备马车。”


    舒府囤了些珍稀药材,舒兰汀想起其中两味,一是爹从北方送来的,还有一味是当初萧朔归京时带的,都是化腐生肌的良药,彼此药性相合,很适合给圆容伯伯用。


    派其他人取恐怕走漏消息,还是她亲自去一趟放心,反正她平素就来回两府之间,这般很是寻常。


    她如此提出,阿松立即备车,不一会儿送她回到舒府。


    舒府门前,大门打开,正在点灯,一处处照亮,三人从中走出,舒明玉是送客那方,走在最前引路,端庄大方的说些礼仪之词。


    台阶上,李怡抬头说了句什么,萧朔隔着衣物扶了扶她,李怡如鸟投林,扑进他怀中,萧朔愣了一愣,也没有将人推开。


    还是舒明玉巧妙上前,搀了李怡肩膀,这才免得这一对年轻男女在府前搂搂抱抱、惹人浮想。


    李怡抱住那只匣子,上了马车,萧朔骑上马,伴着马车,就此离去。


    舒明玉转头要进府,刚提起裙角,又有车轱辘声响起,她回过头去,见着舒兰汀下来。


    她:“…………”


    舒兰汀不解歪头:“姐姐怎么了?”


    这一前一后,真是巧,舒明玉不愿多事,没有说刚才萧朔陪着李怡来之事,只是拉舒兰汀进门,说有绣样要带她看。


    舒兰汀道:“我正有急事呢,我去药房拿些药材,就不看绣样了,晚上我不回来。”


    舒明玉眉间一蹙。


    舒兰汀向旁走,舒明玉叫住她:“你等一等,你要的是什么药材?”


    ……


    舒兰汀闷头转身朝外走,并叫了阿松,说了几句,阿松将马车赶的飞快,在朱雀大街截到了李怡的马车。


    下人本欲呵斥,见那马车上挂着北曦侯府的标志,赶紧将话吞了回来。


    萧朔掉转马头,看向阿松,“怎的这般着急,有要事吗?”


    阿松不敢说话,使劲给他使眼色。


    萧朔只觉疑惑,“你……”


    帘子被掀开,舒兰汀从马车里跳下来,她手脚敏捷,不像其他官家闺秀要人搀扶,一跃、再快步前行,径直绕过萧朔,敲了那吴王三郡主的车门。


    三郡主探出头来,疑惑:“舒二姐姐这是?”


    萧朔也到舒兰汀身边,“汀汀,怎么了?”


    舒兰汀当他是空气,礼貌的对小郡主道:“我刚到府上,听说我姐姐赠了您几样药材,那几样药材我正有大用,我姐姐不知,误将其赠送,我来讨回。”


    那装药的匣子就在小郡主身旁,方才她与萧朔在舒府便是拿这东西。


    李怡按了按匣子,轻道:“原来如此,二姐姐,但这药,我也是拿来救人的,能否割爱?我可还以黄金千两,或有其他什么需要的,你都可以说来。”


    舒兰汀不为所动,“我已说了,我有大用。”


    李怡咬了咬下唇。


    萧朔看明白了,在底下轻拉了舒兰汀,“汀汀,郡主乳母救我负伤,是我做主拿药给郡主,我回去与你……”


    舒兰汀哪会听他的,将袖子一拽,还狠狠踩了他一脚。


    “麻烦郡主快些给我,”舒兰汀直接伸手,一副谁拦她她要爬上车抢的架势,“当着大街,不要拦了其他人的路。”


    李怡柔柔弱弱的,脸都白了,可想着乳娘的模样,还是坚持护着药材,一字字的道:“可四哥哥说,这药,是他从北境带回来送你的,他现在不给你,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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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朔:“……”


    “我并不、我的意思是……”


    舒兰汀已炸了,说话放连珠炮似的:“你也说了已经送我了,送我就是我的,谁也不准拿走,你堂堂吴王三郡主,想要什么找你自己爹娘去——不准哭,回家跟你自己爹娘哭!”


    李怡那泪珠子悬在脸颊上,被她一凶,将落未落,抽泣起来。


    又想到身边总有乳娘为她说话,乳娘现下伤重,她连寻味药都要被人训斥,伤心的口不择言,“你娘已经那样了,还要这药做什么,我、我乳娘还有救,应该让给我,还是你是借题发挥,恼我抢了萧四哥哥……”


    说的什么?谁娘“那样”了?“那样”是哪样?


    舒兰汀怒火中烧,一脚踏上马车横杆,闯进其中。李怡吓一大跳,扑去一边压住药匣子。


    舒兰汀叫着“还给我”,压在她身上,伸手去掏,李怡死活不肯,紧紧抓着座位,大喊“是我的”,用肩膀撞开她。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旁边人全都惊呆了,迫于两位都是千金小姐,一时间不知道如何阻止。


    两人嘴上也不停,舒兰汀:“成天哥哥长哥哥短,你自己难道没有哥哥,离了别人你自己能做什么。”


    李怡:“没成婚是哥哥,待成婚了我再改口叫夫婿,你果然还是恼我抢了四哥哥。”


    “做你的春秋大梦!”


    “我不要请你观礼,婚后也不许你进我们府上。”


    “……”


    马车摇晃,马儿嘶鸣,引得街上百姓驻足观看,档口老板娘拿了板凳和瓜子,头伸出了二里地。


    萧朔从身后将舒兰汀拦腰抱出,她还在踢人,叫着,萧朔捂住她嘴,给阿松使眼色。


    阿松忙去驱赶围观群众,李怡的丫鬟围住自家郡主,他顺手就将那药匣子给拿了出来。


    “拿了拿了,”他去给舒兰汀看,“姑娘咱们不生气了,回府去,回府去。”


    舒兰汀吱哇乱叫,李怡也掉起眼泪,两人发髻都散了,仪态真是……不如三岁稚子。


    把舒兰汀按住,萧朔道:“郡主,改日再探望,今日实在不便了。”


    李怡:“萧四哥哥,你——”


    萧朔扭开脸,将舒兰汀放在自己马上,舒兰汀还在乱动,还咬了他一口,萧朔额角青筋一跳,警告了她。


    拱了拱手,策马离去。


    李怡看人没了、药也没了,愣了一会儿,哇的一声,哭道:“娘,娘……”


    就近一处茶楼,萧朔踢开包房门,小二匆匆跑来,一看这般情景,立刻为之关门,驱散周边客人。萧朔遂了舒兰汀的意,将她往软榻上一扔,舒兰汀叫道:“你才是再也不许再进府里了,你们两个都不许了,我回去拿木板将门封起来!”


    萧朔:“……”


    真是好生无语,他语气严厉:“你闹什么!两个名门贵女,在大街上打起来了,知不知道多少人在看你,好看吗!”


    舒兰汀滚了半圈,迅速站起来,比他还高,气嘶嘶的:“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坏东西,还好意思说我,你怎么不把你自己的侯府搬空给她?你来搬我的东西,你当我舒兰汀打不动你了是不是!”


    她几时又打的动他?还不是他在让,萧朔与她讲道理:“她乳母救我而重伤,兼之是我母亲旧识,我要救醒她,问她些话,我知道你要拿那药材给师父,我已经留了一半,并不是都给她的。”


    “一半?我一根毛都不给她,我给圆容伯伯喝一半我倒一半,喂土地公也不给她沾一丁点。”


    “你不要置气,人命关天的事——”


    “你现在还帮她?好啊,萧朔,我不和你玩了,再也不和你玩了,”舒兰汀口不择言,“你和她玩,我再也不去你府上了,你们如愿了!”


    舒兰汀跳下榻子,鞋一正一反的穿着,向外跑去,萧朔两步拦住她,抓了她手臂按在门上,因近日的事态都超出掌控,心中不免有躁意,一字一字叫:“舒兰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