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知菀化了个淡妆，掩盖一夜没睡的疲态。


    随后，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周斯韫身后，两人一同进了电梯。


    “你认识陆临宴？”


    周斯韫的声音忽然响起。


    季知菀微怔，随即反应过来，昨天周斯韫应该都看见了。


    “嗯。”


    季知菀应了一声，垂眸看向周斯韫，却没等来他的下文。


    竟然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两人一路保持沉默。


    此行目的地是京城有名的酒楼，主要招待达官贵人，消费极高，算是日常应酬的天花板级别。


    季知菀曾是常客，只因为母亲在的时候很爱这里的菜肴。


    后来，母亲去世，她怕触景伤情，就再也没来过了。


    “这里的蟹黄小笼包很好吃。”


    季知菀下意识地说出口，转念一想，周斯韫招待贵客的级别肯定不低，哪里看得上这种小玩意？


    “小叔下次有机会可以尝尝。”


    季知菀找补一句，仍是有些尴尬。


    估摸着是昨天在车上大哭一场，羞耻感还在，这会面对周斯韫才会怎么都觉得不自在。


    正好酒楼服务员上前迎接，打破了两人独处的尴尬。


    在服务员的引领下，前往八楼的VIP包厢楼层。


    出了电梯，周斯韫转头交代服务员一句，“加一份蟹黄小笼包。”


    “好的，周总。”服务员恭敬地应下。


    季知菀微怔，看着周斯韫转动轮椅远去的背影。


    周晋野不喜欢周斯韫，常说他是个不近人情的活阎王。


    可，这几天接触下来，她发现周斯韫虽话少，但心细，距离始终保持得很好。


    尽管气场强大，却没给她丝毫压迫感，有时候还真有种被长辈照拂的感觉。


    “还不跟过来？”


    听见周斯韫催促，季知菀回过神，迈开步伐跟了上去。


    走廊寂静，脚步声隐入柔软的红毯里。


    一名上菜的服务员拉开门，隔壁包厢内的声音随之清晰地传了出来。


    “大先生，是菀菀不懂事，我一定配合你想办法让她主动低头认错，尽快撤诉，让晋野早点出来……”


    服务员关上门，对话戛然而止。


    季知菀脚步一顿，脸色瞬间难看。


    那是季父的声音，她不会听错。


    显然，周斯韫也听见了，转动轮椅折返，来到季知菀身边。


    “季镇昨天告诉你真相，就是想让你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周斯韫语气平静，目光落在那间包厢上。


    原本他是想等给林成湾办完接风宴后，再跟季知菀聊两句，没想到，如此巧合，竟让他们碰上季父宴请大先生周斯江。


    时机送上门，他便顺势提点季知菀。


    “季镇顶着舆论压力将季氏交给柳思萤，是想让你彻底断了念想，季家回不去，你就只能向周家低头。”


    季知菀如梦初醒，突如其来的寒意爬上脊梁。


    季父这一计划只是牺牲一时的声誉影响，对季氏和季家的未来都有好处。


    只要能逼得她低头认错，就还能继续维持两家的联姻，再次将她困在周晋野身边。


    而他借机讨好周家，也能给季氏带来更多的机遇，进一步地托举柳思萤。


    等柳思萤做出更精彩的成绩，如今的负面新闻就会随着时间流逝被遗忘。


    最终，柳思萤不仅能够成功洗白，还能成为新一代能力超群的女总裁。


    而这一切全建立在她的痛苦和屈辱之上。


    算盘珠子都蹦她脸上了，她怎么能不清醒？


    季知菀顺着周斯韫的视线看向包厢，自嘲地勾了下嘴角，“当初与你做交易，是想保全季家，也是给自己留退路。”


    “现在退路被断，交易就作废吧。”


    她不放弃起诉周晋野，周老爷子就肯定会报复季氏，逼她妥协。


    之前她还为此感到苦恼，现在好了，光脚不怕穿鞋的。


    回不去的季家，她也不要了！


    周老爷子只管拿季氏开刀，她绝不会再管季氏的死活，甚至怕周老爷子手下留情。


    周斯韫看了季知菀一眼，灯光映衬着杏眸深处那抹同归于尽的戾气，分外清亮，不见半点颓丧。


    昨天他回周家，周老爷子让他进书房，将季知菀留下来的iPad交给他，问他怎么看。


    通过那些文件，周斯韫才算是真真正正了解季知菀的能力。


    “周家家大业大，子孙众多，您不缺接班人，这话是您当初说给我听的。”


    周斯韫没多说，只是将当年出意外后听到的话，原封不动还给周老爷子。


    至于周老爷子是什么心情，什么想法，他也没想深究。


    从昨晚到现在，他就只有一个念头——留下季知菀。


    周斯韫收回视线，随口道，“先跟我走吧，大家等你很久了。”


    包厢就在走廊深处，是酒楼最大的一间。


    推开门时，欢声笑语扑面而来。


    “周总，你怎么才来！我们等你等得花都谢了！”


    “学长，你再不来，我们都要饿死了！”


    “斯韫，你不是说要给我一个惊喜？”


    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拨开人群，大阔步地走向周斯韫，下一秒就和他身后的季知菀对上视线。


    两人皆是错愕。


    “林老师？”


    “季知菀？”


    林成湾当即笑容更盛，激动不已，“斯韫，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


    “嗯。”


    周斯韫神色淡淡，剑眉却是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得意。


    季知菀一头雾水，“什么惊喜？”


    “我的项目小组缺人，前阵子斯韫打电话来跟我说要安排人手进小组，说是给我一个惊喜。”


    林成湾嘴角压不住，盯着季知菀挪不开眼，“我真没想到会是你！”


    听完，季知菀受宠若惊，“我还能进老师的项目小组？”


    “当然能，你当年的成绩和才能是整个专业里最强的……”


    不等林成湾说完，室内其他人也围了上来。


    “你就是老师一直挂在嘴边的天才少女季知菀啊？”


    “女生能在机械专业里占据榜首可是不容易！我这有生之年看到真正的宗门圣女了！”


    “……”


    众人热情高涨，像极了一束阳光照在季知菀的身上。


    离开学校五年多，她已经快忘了曾经的自己。


    恍惚间，她又回到学校。


    林成湾朝着她伸出手，郑重其事地问，“季同学，你还愿不愿意跟着老师一起往前走？”


    那时，她拒绝了他的好意。


    而今，机会再次回到她的眼前，五年时光，仿佛就是一场梦。


    ……


    与此同时，另一间包厢里，大先生周斯江看向坐在季父身侧的柳思萤，状似随意地问：“那个私生子现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