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那种地方干什么？”明窈的瞌睡顿时灰飞烟灭。


    她昨晚只迷迷糊糊地知道有人趴在她的床头，并没有随口答应带着她一起上山。


    “我去，自然是有我的用意的！”


    李摇摇理直气壮，若是明窈惹怒了彪哥，她还能在一边帮忙扯住彪哥头发。


    明窈叹出一口气翻身下床，从李摇摇手里接过锤子：“随你，只要你不害怕彪哥将你也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李摇摇浑身一抖，搓搓身上的皮肉，着急忙慌地跟上了明窈的脚步。


    今天天气不错，看上去是个好兆头，明窈的心情略微好了一些。


    身后多跟了一个可怜巴巴地人影，上山时甚至是走一步滑三滑。


    手里拎了个造型精巧的地质锤，倒是分外引人侧目。


    “河滩上还要用这小玩意儿？往常没见有啊。”有人好奇地打探。


    马上就要去矿山，到这里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必要了。


    明窈道：“不是去河滩，我今日和你们一起上山开矿。”


    “你去开矿？”


    那人眼珠子险些掉了下来，慌忙摆手离了明窈八丈远，佯装方才没听见这些话。


    只听说过有不中用的男人去河滩里捞玉，哪里有听说女人放着享福的事不干豁了命上山？


    这不是纯纯自讨苦吃吗？


    矿场里没什么新鲜事，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像是长了腿的燕子一样传的飞快，周围的男人纷纷侧目，像是看着什么珍稀动物。


    “看什么看！这矿山还是明窈炸过的呢，只许你们上来不许我们上来吗？”


    李摇摇将话说的很不客气，骂走了好几个眼神怪异的男人。


    彪哥闻声晃晃悠悠走了过来，还不忘摆着矿监的谱：“呦，稀客啊。”


    他的眼睛在面前两个女人身上上下打量，又看见明窈那双好似永远不会升腾起波澜的眼睛，又恨的牙关发痒。


    “我可没忘了你，你把我当成猴子一样耍，我迟早要一点点全部找你还回来。”


    明窈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张嘴险些能将死人给气活：“彪哥，你这话说的，我还以为之后都是你做矿场的家呢，我们是不是能提早改口叫你矿主了？”


    这话中难掩讽刺，周围当即就有三三两两的人往这里看，嘴里爆发出哄笑，想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区的矿监如此胆大包天。


    这里是矿区，阶层严整，官大一级压死人也并不是说说而已。


    矿监可以任意打罚甚至杖杀手下的采玉奴，而矿主统一管理各个区的矿监，最后矿主再向矿税使复命。


    这是整个矿山自从诞生以来一直传承的铁律，谁都不敢越过红线。


    若是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被矿主听见，下一秒这矿区的矿监就要遭殃。


    彪哥姿势僵硬，肌肉紧张：“牙尖嘴利！你不过一个奴隶而已，我今天就是直接杀了你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动手呢？”明窈用指尖划过质地坚韧、造型精巧的地质锤，头微微后仰，对其做了论断，“你不敢的。”


    彪哥当了这么久的矿监，自然知道她一个采玉奴断断没有能打铁造物的本事，那在明窈身后，自然有地位更高的大人物。


    动了明窈，也就是直接打了那位大人物的脸。


    彪哥不敢对着明窈下手，最起码不敢明目张胆地下手。


    “你或许是得了某个大人物的青睐，但是我可要提醒你，这矿山可不长眼，小心生些什么意外，直接让你魂飞魄散。”彪哥冷笑一声，绷着脸


    明窈抬眼看山，山体高大巍峨静静矗立，寂静中似有灵性，她曾经用手亲身感受过这矿山的脉搏和温度。


    明窈双手合十，煞有其事地闭眼，口中念念有词。


    几秒之后，她抬眼凝视着彪哥的眼睛：“抱歉，我已经拜过山了，山会保佑我平安顺遂，而你罪有应得，即将死无葬身之地。”


    明明一听就是信口胡诌的话，彪哥愣生生从当中看出了认真和自信。


    在山上讨生活的人或多或少都会信奉些神神鬼鬼的事情，谁也不想平添上晦气。


    “疯子！”他急匆匆迈开步子自顾自上山，嘴里还止不住地骂骂咧咧。


    李摇摇两眼放光，看向明窈恨不得再扑进她怀里一回，越发觉得这大腿实在是抱对了：“你太厉害了，还敢跟彪哥对着干！”


    这山上划分成了好几个区域，不同的区域有不同的采玉范围，山上密密麻麻的也都是人头，时不时就能看见人抡圆了臂膀凿石。


    明窈找了个位置，直接开始凿。


    尖锥没入山体，受击点附近的碎石砾顿时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


    一块完整的原石在山体后面冒了头，露出光滑黑亮的皮壳。


    李摇摇有样学样，也胡乱挑了个地方开始凿，准确率自然是没有明窈高，但是往里面捶个□□次，能多少中一次。


    “哎，你别说，在这里干活确实比着在河滩里捞玉快啊！这要不了多大一会儿就能抛出来一整块玉石，比那点碎玉重多了！”


    就照着这个速度干下去，要不了多久她们就能把这个月欠下的债全部还清了！


    李摇摇的肩膀忽然被撞了一下，看上去是个面生的男人，眼神很不怀好意地在她的脸上乱看。


    “小姑娘，这么水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灰突突的跟男人一样在这里干活，我看着都替你委屈……”


    男人说着说着，开始将手往肩上搭，挤眉弄眼地对着一边的同伴使眼色。


    明窈将手里的地质锤狠狠往墙上一凿，发出一声脆响，眼神全然不复先前的谨小慎微，冷冷地看着那双搭在李瑶瑶肩膀上的手。


    “你再将这手乱放，脑袋小心被我来了瓢！”


    大家都是来上工的人，来找女人也只是顺带找个乐子，捱过难熬的上工日子而已，还真不想闹出来人命将矿监给引过来。


    男人朝地上吐了一口，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走了。


    好在男人走了之后，周围蠢蠢欲动盯着她们两人的男人也彻底消停下来了。


    李摇摇动作迟钝，还没从方才的动乱中缓过神，抬手揪住了明窈的手腕，一副脊骨被抽走的瘫软样子，连话都说的断断续续。


    “我，我有点僵硬，好像动不了。”


    明窈带着她的手腕用力，一锤敲在山体上，佯装催促：“快点干活，要是月底还不上玉石，就真的没法动了。”


    李摇摇还在一刻不停的凿凿凿，像是一只勤奋的啄木鸟，明窈倒是偷偷摸摸放慢了手上的速度。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现在大家还不知道这地质锤的好处，若是表现的太过出挑，也难保不会有人看了眼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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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李摇摇不会对着石块的易碎点凿，没有技巧也就只能用一身蛮力补足，应也翻不起什么大风浪，还不如就随着她去。


    彪哥假借着巡查的名义，近乎是一刻不停地在明窈的身后监视，时不时发出阵阵的唉声叹气。


    李摇摇一门心思凿山，身后的动静半点察觉不到，侧过脸小心翼翼问明窈：“你累了就算了，我多少还能帮你两把！”


    彪哥冷哼一声，眼底似乎有些幸灾乐祸，破天荒没开口嘲讽两人，竟然是直接就转身走了。


    明窈心中暗自疑惑，到底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中午放饭，李摇摇将手里的地质锤和明窈的放在一起，贴身细致地收好。


    眼前的人一眨眼就围着厨娘排队排起了整整一条长龙，最前方还有着饭菜的香气。


    就算是使唤驴也不能只让它拉磨不给它吃草。


    两人凿了一整个上午，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


    李摇摇踮起脚尖往前看，拉着明窈窜进队伍里，小声嘀嘀咕咕：“这里的饭可真香啊，我看着还有碎肉沫，可比咱们在河滩上吃的咸菜香多了。”


    明窈其实不怎么注重口腹之欲，但是经过了一整个上午的劳作，闻见饭菜的香气也是难熬，恨不得直接将饭扒拉进嘴里。


    好不容易排队排到了两人，厨娘正准备给明窈的碗里打上饭，彪哥脸色一沉。


    “不对吧，我何时说了要被她们两个人吃饭？”


    厨娘顿住动作，收回手看向彪哥。


    “你们两个的饭在下面的河滩上，要么下去吃，要么就现在滚蛋！”彪哥道，“或者你们给我狗叫两声？我说不定考虑赏你们两口饭吃。”


    明窈捏紧了手里的碗，小臂绷紧，一脸怒容。


    先不说这里离那河滩有多远，一来一回要耗费多少时间，光是彪哥今日如此针对她们两人，跟摆明了说整个矿区的人都能和她们过不去差不多了。


    今天这件事若是不妥善处理，日后在矿山上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彪哥，做事可要三思而后行，今天你还当真要和我因为一顿饭大动干戈？”明窈眉眼微微下压，意味不明开口。


    彪哥冷笑一声：“你有异议？”


    “我为矿区立过功，上山炸矿7矿区找不到人，是我先顶上去的。”


    “上山炸矿让我遇见雪崩，炸完矿下山差点遭到歹人毒手，我没一句怨言。现如今，我下了雪山回矿区，居然连口饭都吃不上！”


    周围嘈杂的人声静了下来，吃着饭的人放下了筷子，忙着打饭的人放下了饭勺，都静静地听着明窈说话。


    他们虽然处在这矿山的底层，但是也有血有肉，相处之中到底也讲一个“义”字，明窈那日主动上山炸矿，为他们争取来好福利，他们都记在心里。


    明窈的目光划过眼前的一张张面孔，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种眼神、各类情绪，最后定格在彪哥的脸上。


    “大家看好了，失了利用价值之后就是我这种下场。往后谁还想给矿区立功，都先来想想我！”


    人群产生一阵不安的躁动，有血气方刚早就看不惯彪哥的男人跃跃欲试，开始七嘴八舌地为明窈说话。


    彪哥气到两眼昏花，指着明窈的鼻子怒骂：“抓起来！现在就把她给抓起来，扔到产棚里！”


    “上面有人问责，老子一力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