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消散

作品:《不孤单的鹜

    他感受到双手拥住的身体猛地僵住了,自己拥在胸前的那颗心脏倏然加快,撞了三下,才渐渐放松下来。


    然后,一只手抚上了他的头。


    竟是冰凉的。


    祈安体热,手怎么会是凉的呢?


    苏春眨了眨眼睛,用力挤掉了那抹酸涩。


    他是来安慰人的,怎么人还没安慰好,自己先哭上了呢?


    “你又来这招。”


    祈安一向温润如水的声音,此刻染上了沙哑,又轻又哑,轻得像是叹气一般,把心里的忧虑都叹了出来。


    苏春不说话,只是又抱紧了一些。


    一声笑绕在耳边。


    苏春松了口气,抬眸露出了一双星星眼。


    “下次大半夜出门跟我说一声,好吧?”


    苏春猛猛点头。


    “还有最重要的……”


    苏春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抢先说:“多穿点,我知道的。”


    “知道也没见你多穿。”


    “主要是手本来想拿外套,但是一滑就滑倒门把手上了,我拿外套就变成开门了。”


    纯属狡辩,门离卧室八百米远,怎么手一滑就滑这么远?


    祈安默默吐槽,却并没戳穿,任由着他狡辩,时不时嗯几声表示了解。


    信不信就不知道了,反正听了。


    苏春坐下时觉得身下压到了什么东西,他掏出来一看,是他放在兜里的手机。


    忽然想到什么,他道:“你看不到我时,没给我打电话吗?”


    祈安无奈一笑:“你看看通话记录呢?”


    苏春疑惑,打开一看,十几个未接来电静静躺成一排,就这么闯进他的眼。


    苏春震惊,不可思议地看了眼响铃状态……


    果然是静音。


    苏春没有手机静音的习惯,总是怕错过重要消息,这次,是因为他前天熬夜玩,不想打扰祈安睡觉,就关了静音。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想起了祈安倚着门框时,看向他的眼神。


    后知后觉的领悟轰然冲上心头,他像是被一盆冷水泼了全身。


    难怪进门时觉得气氛不对劲,难怪那时觉得祈安的情绪很复杂……


    答案都在这里了。


    祈安知道他的手机从不静音,所以,在打不通电话时,他是什么样的心情……


    正因为知道,所以焦急。


    正因为了解,所以担忧。


    苏春不敢细想,胸口似是被石头紧紧压住,动一下,压抑的痛就会席卷全身。


    愧疚、后悔……都化作一盆名为难受的水,在心底洇出了一片潮湿。


    我为什么就要贪玩那一会儿呢……


    为什么非得半夜出去找吃的呢?


    为什么忘了把声音打开,让担忧的心流不到自己这里……


    我到底在用一颗在意自己的心做什么啊……


    潮湿擦不干净,反倒越来越多,像回南天般,在苏春心里下了一场自责的雨。


    情绪蔓延得很快,他一时间,近乎要被这雨淹没。


    “没关系……没关系苏春……”


    祈安嗓音里的沙哑消散不见,温润再次回归,在自责的雨中,温柔地拨开了乌云,露出了一角阳光。


    “情绪只要过去了,就是晴天了,你的失误没有造成很严重的后果,你没有给别人造成伤害,没你想得那么糟……”


    苏春一怔,释然一笑。


    祈安真的不会读心术吗……


    “可是……我让你担心了,我让你的心情变得很糟,这一切发生了啊……”


    “你没事,就是最好的晴天,这并不是一件很糟的事,相反,我觉得,虚惊一场是最美好的词。”


    尤其是对于他这样患得患失的人来说。


    苏春闻言,胸口的石头悄然破碎,他终于可以畅快地呼吸了。


    但也不是每个夜晚,都可以畅快地呼吸。


    祈安的圆满家庭体验券就要到期了。


    他一个月前成年了。


    而爸妈也终于有时间回来,发出那条他最不愿看到的短信。


    那条短信破坏了他自欺欺人的梦。


    “那个……小安呐,妈妈要跟你说一件事情。”祈母坐在沙发上,满脸犹豫与担忧。


    终于来了。


    “要说就快点说,长痛不如短痛。”祈泵坐在一旁,眼眸深邃,脸色略有些阴沉,不知在想什么。


    祈母深吸了一口气,迅速吐出:“爸爸妈妈……要离婚了。”


    祈安点头,沉默不语。


    尽管早有预料,但当真正来临时,心里依旧像崩溃的浪。


    汹涌地撞击礁石,却又无可奈何。


    哪怕明白缘由,也忍不住去问一句:“为什么?”


    尾音微微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明明那么和睦,明明他有一个幸福的家,这一切的一切……


    都不过是南柯一梦吗?


    “很抱歉,祈安,从三年前,你爸把那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我们就不会再是同一条未来上的人了。”


    “他说了什么?”


    “我不爱你,我也不爱这个家。”祈泵张了张口,绷住神色说出这句话。


    “…什么?”


    “我从来没有爱过。”


    “哗啦!”


    碎掉的是一场名为爱的,梦幻的梦。


    十几年的和睦,包容与欢乐。


    都不过是南柯一梦。


    怎么可能。


    窗外忽然落下一滴雨水。


    接着是两滴、三滴。


    渐渐的,频率越来越急,雨声杂乱了。


    他倏然想起六年前的雨夜。


    自那时起,便不再是一场梦了。


    是血淋淋的现实。


    “为什么要告诉我?”祈安低着头,闷声询问,少年人挺拔的身体此时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动弹不得。


    “当然要告诉你啊,你是我们的孩子啊。”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祈安已经听不清了。


    原来他是他们的孩子。


    “你们不告诉我,我就可以继续像几年前那样,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那样你们可以继续演下去,就算是一场梦我也认了,那时候你们悄悄离婚我也能释然,但你们现在将这一切都戳破了,你们亲口承认了这假象……”


    亲手扯碎了他自欺欺人的幻想。


    他本想继续说下去,将心里的情绪一股脑倒出来,可是他抬头看见了母亲的内疚与不知所措。


    他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心里变得沉甸甸的,压得他说不了一句话。


    到最后只是化作一句:“我知道了,让我自己冷静冷静,你们想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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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离,没关系的,不用在意我。”


    然后转身回到了房间,把一切喧嚣和一地的玻璃渣都关在了门外。


    门关得太紧了,以至于他没听到消散在风里的那段话。


    祈母:“你看,这样太突然了,伤着他了,你话就非得说这么绝吗?”


    祈泵说:“张云,你觉得,不说这么绝,他能死心吗?”


    “也对,接受与释然,总比还留存这一丝希望吊着过不去要好。但是祈泵,说句真心话,你真的从来没有爱过他,以及这个家吗?”


    一阵沉默。


    “爱过。”


    第二天清晨,程序一切办好,三人也走向了不同的路。


    张云去搞自己独立的事业,祈泵去支撑只剩他自己的公司,祈安备战高考。


    一切如常。


    只是祈安近几日总会出现莫名的情绪低落,兴许是梦的碎片有时会刺进心里。


    苏春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其他三人,纵使是再神经大条的夏阳,也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时不时明里暗里地套话,但祈安不愿意说,出于对朋友的尊重,他们也就不再想知道了,转而开始想方设法地逗祈安开心。


    韩云逸讲道:“诶祈安我给你说,咱们学校附近那个交叉口不是有个红绿灯吗?”


    祈安抬眼,点了点头。


    “我上次路过那里,本来以为还有十几秒,就低头查导航,再一看,绿了!我还寻思我时空穿越了呢结果一看是树叶挡住了。想找个超市买东西,每回看导航都是新路线,我还不知道,结果十分钟的路硬生生走了半小时!你说好不好笑,到家了一掏兜,诶没钥匙,打个电话,我妈骂骂咧咧就来了……”


    精准踩雷。


    苏春只觉得两眼一黑,想也没想就捂住了他的嘴。


    祈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苏春的手下意识松开。


    智瑾年上了高三,因为家离学校较远,选择了住宿,见形式不对,匆忙转移话题:“唉祈安,我们宿舍……”


    话音未落,几双好奇的眼睛就凑了过来。


    智瑾年:“。”


    察觉到祈安的目光,智瑾年松了口气,接着讲:“我们宿舍昨天晚上下雨了。”


    ?


    什么?


    苏春意识到了什么。


    夏阳:“那很少见了。”


    韩云逸:“我们宿舍昨晚很干燥。”


    “此雨非彼雨,你们想想啊,排尿反射是人生来就有的非条件反射对吧?”


    苏春验证了他的意识。


    “就这么说吧,我们宿舍昨晚有人在睡梦中找到了厕所。”


    “这很正常对吧,毕竟他睡得太沉了,睡前又喝了一堆水,就这么水灵灵地尿了。”


    “更可怕的是他还住上铺。”


    苏春已经想象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嘴角一阵上扬,又觉得有点不厚道,默默捂住了嘴。


    “然后……哈哈哈我服了哈哈……”


    你看,这没讲完自己先笑了。


    刚才那几双好奇的眼眸都弯成了月牙。


    祈安也不例外。


    “然后,然后内哥们儿的下铺也没睡醒,大喊一声:‘下雨了下雨了!’”


    祈安笑了。


    一群人的鲜活生生捂热了一颗被冻过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