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密布的天气，一场秋雨即将到来，苏春的心情随着秋风的静静吹拂慢慢放松。


    秋天是他最喜欢的季节。


    他可以慢慢地看着庭前落叶，感受着凉爽的秋风，在天高云淡中放空自己。


    他很喜欢这种氛围。


    但不是每个秋天都那么顺遂。


    就像现在。


    “苏春，外面有人找你，应该是你以前的同学？”


    “哦，好，我这就去。”


    “呵，这不是苏大学霸嘛，一年不见，都窜到榜二啦？你挺行啊。”


    听到这声音，苏春瞳孔一颤！


    是陈文！


    苏春想回答，但生理性的恐惧已经让他忍不住发抖，连抬眼的力气都瞬间丧失，胸口渐渐沉重。


    “呵，说话啊没想到我压线进的学校，竟然你也在，你说这巧不巧，呵呵。”陈文顶着这一脸的麻子，阴恻恻地盯着苏春，嘴角微微吊着，一脸的挑衅，又像是嫉妒。


    苏春低着头，头一阵阵晕眩，眼前阵阵恍惚，为自保而埋藏的记忆猛得被激活，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陈文和他是同县的，从小学到初中一直是同一个学校，直到苏春转走。


    从小学到初中，他从未停止过对苏春的霸凌。


    起初，是小学一年级，一次随堂测试，苏春认认真真复习了，下笔十分迅速，答完了卷子，也许是早上空腹喝了凉奶的缘故，他脆弱的肠胃又开始叫嚣了。


    苏春本想下课再去，但老师注意到他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就连忙让他去厕所，苏春道了声歉，走出教室。


    回来时，本来摆在桌上的试卷忽然消失不见，苏春急急忙忙地寻找，偏偏就是找不到，他急得都要哭了，也依旧看不见试卷的踪迹。


    等发成绩时，老师当众宣布他零分，他心里委屈又纳闷，于是到办公室跟老师说，好在老师调了教室的监控，真相大白。


    一直抓耳挠腮的陈文见苏春走了，就趁老师看手机时串通了苏春的后桌，拿到了苏春的试卷，抄了后就随手扔进了桌兜里。


    虽然事后老师进行了补偿，但那一刻的委屈与难过是会永远定格在幼小心灵上的乌云。


    陈文消停了几天，就盯上了苏春，先是在考试时找苏春要答案，苏春的一次次不理点燃了他的愤怒，击溃了他的虚荣心，折磨变由此开始。


    苏春不理解，为什么一个人会有那样大的歹毒心理，为什么一个难以明辨是非的人会带着他自以为是的恨进行这么久的欺凌。


    也许这人生来就是个超雄吧。


    一开始是在苏春上学没有防备时悄悄绊倒他，后来变本加厉到在苏春的桌子上画画、在每次苏春取得好成绩时嘲讽、在苏春的桌兜里放虫子。


    苏春也尝试过像老师说明情况，但每次都是批评两句就不了了之，陈文越来越嚣张，有了自己的小团体就把苏春在放学时堵进小巷，仗着苏春爸妈不在身边就放肆的诋毁、侮辱他——


    “你不就长得好看点吗？你长得这么好看也没见你爸妈回来陪你啊！看我们，爸爸妈妈都在家里等着，就是跟你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没人要的小孩！”


    “他就是个孤僻怪，在班里也没有同行的人，就是个孤僻怪，孤僻怪！”


    “成绩好又能怎，老师不还是不帮你？我跟你说，你就是高一百次状，也不可能有人帮你！”


    苏春实在受不了了，深深的无力感将他淹没，他垂着眼眸，低声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哪有什么为什么啊！”


    苏春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大声喊都没了力气：“为什么没有人帮我！他们看不见吗！为什么你们要因为一件本来就不对的事情欺负我！我为什么要承受这些！我……”


    他嘴唇颤抖着，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声音染上了哭腔：“我做错了什么？”


    声音不大，却像冬日里的微风，冰冷，又微小。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因为什么，大家一起说！”


    “你不配！哈哈哈……”


    苏春浑身冰冷，仿佛被一盆冰水猛得浇下来，带来的是彻头彻尾的寒。


    他也真的被泼过冰水，是一个极冷的冬天。


    回家面对爷爷奶奶的关切询问，也强撑着笑着说只是水不小心洒了，不冷。


    这些欺负虽然没有动手，但那些话足以碾过一个孩子乐观自信的心。


    苏春每次回家，进门前的无力与灰暗，都在跨过门槛时，被锁在门后。


    他扬起笑脸，陪着爷爷奶奶说话，说自己上学时很开心，说自己很好，不用担心。


    屋里屋外，都有一个苏春。


    一个在灰暗的冬夜，一个在温馨的春日。


    但都揣着一颗被碾了千万遍依旧闪闪发亮的、善良纯净的心。


    每天晚上，他都会试着跟父母通话，电话打出去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又是一回事。


    有时候运气好，碰上父母休息的时候，他就能好好地聊上一会儿天。


    美好的像是一场温馨的梦。


    电话挂断，梦就碎了。


    他就只能小心翼翼地抱着一地的碎片，带着眼角的晶莹，慢慢入睡。


    这场割裂的折磨整整持续了一年半。


    遇到祈安，他的日子好过了很多。


    自己不再是独来独往，陈文知道祈安的家庭背景，也就很少找过苏春麻烦了。


    “苏春？春儿？你怎么了春儿？”


    苏春猛的回神，眨了眨眼，慢慢将模糊的视线聚焦，恍然惊觉自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多少了，随即转头望着面前扶着他的人。


    是夏阳。


    他正两手扶着苏春，面上是掩盖不住的焦急，后面还跟着闻声赶来的……


    祈安、智瑾年、韩云逸，韩云逸身后叶欣桐也匆匆跑来。


    她平时都是一副矜持文静的模样，这是第一次见她慌了阵脚，眼睛只看着他的方向，甚至顾不上自己桌上被撞掉的练习册。


    一股温暖汇集的力量忽地涌上心头，贯穿全身，再看向陈文时，露出一抹笑。


    忽然觉得，陈文也不算什么。


    “呦，人缘不错啊，这么多人担心你呢？”陈文黑黢黢的脸上裂开一条白色的缝，是他哼笑时露出的牙。


    苏春不说话，只是抱着手臂倚门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别得意，放学的时候看他们还在不在！！”陈文见他的话没达到预期的效果，恼羞成怒低吼道。


    “当然在，你以为呢？”祈安的声音不同于往日的温润，此刻含着如冰的寒冷。


    苏春都吓了一跳。


    “诶不是你谁啊？看你不像好人啊，哪个班的，听你这么说还要欺负我们春儿？”夏阳忍不住了，出口就是怼。


    智瑾年冷眼看着，手里悄悄握着一根正在录音的笔。


    这是他之前看电视剧看上头时买的，买后就扔笔袋里了，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叶欣桐趁陈文不注意，悄悄从后门溜去找老师了。


    韩云逸则和夏阳站在一起准备和陈文的口舌之争。


    却不料，陈文嫉妒与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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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怒达到了高峰，猛地挥出了拳头。


    下一秒，他的拳头狠狠地撞到了门上。


    一声惨叫，伴随着快速红起来的拳头。


    在他挥拳时，反应极快的韩云逸迅速把门拉起，挡在五人面前。


    此刻叶欣桐与张老师终于到场。


    “你是哪个班的啊？欺负我们班学生？是吗？”张晴收起了眼眸中以往的笑意，颇为严肃地问询。


    陈文不回答，瞪着眼看着张晴和门后的五人。


    忽然，他呵呵笑了一声，说：“行啊，苏春，还会搬救兵了，还挺能耐，你能苟几时？以前我能怎么对你，现在依旧能怎么对你！你等着！”


    苏春淡淡道：“值得吗？”


    “……什么？”


    “为了那么一件本就错误的小事，毁了我的童年，现在还要毁了你自己，值得吗？”


    “……你管呢！你知道什么！”


    “我就问你，值得吗？”


    “值得！怎么不值得！我活不成你那个样子，我凭什么让你活成美好的样子！”


    “诶你什么意思啊！我告诉你我春儿现在的美好都是因为他值得！他是个善良的人，才不像你，跟个阴里的老鼠一样，只知道用卑劣手段欺负别人！”夏阳愤愤不平道，还想再说下去，苏春伸手制止了他，回忆一个微笑。


    随即继续冷脸对着陈文。


    “你觉得，我现在的样子是美好的？”


    “……对啊！不然呢！你现在，有好朋友，有人护着你，帮着你，又有好成绩，难道还好吗！”


    “现在是这样没错，那以前呢？我以前怎么样，经历过什么，你知道吗？”


    “我……我当然知道！成绩好，懦弱又胆小，怎么欺负都不回应！就是个窝囊废！”


    苏春偏过头，似乎笑了一下，而后转过头，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看着他。


    “是啊，懦弱，胆小，就是个窝囊废……我怎么配得到现在的美好啊……”


    祈安微微皱眉，下意识要去拉他的手。


    “别这么说你自己，你很好，善良又聪明，你特别值得。”韩云逸着急地说。


    下一瞬，他愣了愣。


    苏春眼角流出了一抹湿润，他低了一下头，再抬起时眼睛明亮如初，好像那一滴晶莹只是错觉。


    但五人都知道，那不是错觉。


    苏春难过的时候，都是笑着的。


    “你只知道这些对吧？”


    陈文恶狠狠地点头。


    “那我告诉你，在你没看见的地方，黑暗正悄然滋养，只是拢在那上面的光太明亮，你看不见它。”


    陈文愣了片刻，而后道：“那又怎么样啊！你知道孤儿院的生活怎么样吗！”


    “我不知道，所以我无法完全共情，很抱歉，但我知道，我不会在尝到伤害的滋味后，再将这滋味传递给别人。”


    说完，苏春就后退一步，和其他人站在了一起。


    后续怎么处理，已经和他没关系了。


    智瑾年把录音笔作为证据给了张青。


    张晴把此事上报了学校，学校给陈文记了处分，没有直接开除，算是给这个遭遇不幸后又传递不幸的孩子最后的仁慈了。


    他后来怎么样，苏春暂时不知道了。


    但……


    不重要了。


    “走走走，庆祝苏春脱离苦海，咱们聚餐庆祝一下？正好明天有假。”


    “Go!Go!Go!”


    转头望向晴空，白云在高远的天空绵延万里，金色的夕阳暖暖地映照进少年亮晶晶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