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往事

作品:《不孤单的鹜

    夜色浓郁,一盏台灯汇集着微弱的白光,淡淡地映照着白纸黑字,钻进少年的眸光。


    一阵铃声划破了寂静。


    苏春疑惑抬头,看了眼身边的祈安,拿起床头柜的手机,看清楚时,他心头一动,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呆愣一瞬,慌忙接起电话。


    “喂,小春啊。”耳边传来一个温柔亲切的声音。


    长久的思念伴着心头浓浓的爱,让他一时间红了眼眶。


    是妈妈。


    他动了动嘴唇,一时失了声,听着那边问“想我了没啊”才匆匆出声:“想了,早就想了。”


    语气里的颤抖被他死死压抑住。


    “妈妈想你了。”


    短短五个字,霎时间把他的情绪推上高峰,他捂住听筒,用力地吸了口气,强压下要轰然迸发的情绪,缓缓关上了泄露情绪的水闸。


    他的妈妈一直是个不轻易表露自己情绪的人,在他仅存的记忆里,妈妈从来没有直白地袒露心声。


    究竟是多么浓厚的情绪,多么汹涌的浪潮,才让她说出这看似轻飘飘,实则重于泰山的五个字。


    他看了眼日历,五月十五号,距离上一次回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苏春调整好语气,尽量笑着开口:“明天就是周五,明天放学我就回去吧。”


    对面沉默了一瞬,随后道:“你一个人啊?”苏春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是担忧与无奈相结合,又带着难以言说的感伤。


    他沉默一瞬,正要回答,身边的人动了一下。


    他听见那人缓慢而轻柔地说:“阿姨,放心,我和他一起回去。”


    苏春愣住了。


    “会不会麻烦啊,诶你看我也就是情绪上来随口一说……”话音未落,祈安接了一句:“不麻烦,本来也是想回家看看的。”


    电话那头的妈妈终于笑了,是舍弃了疲惫与颠簸,心里的情绪总算流动起来,被欢欣填满,连声说着:“好,我给你们做一大桌吃的。”


    苏春愣着听完全程,低头笑了,台灯细碎的白光笼进他眼里,与少年微红的眼眶结合,像是八棱海棠悄然开了一树的春。


    祈安心头轻轻一动,好像那海棠也开在了他的心上,春风中细细摇曳。


    为什么要横插一句呢。


    也许是不想让白海棠沾染感伤的红。


    张艳春兴高采烈地说着,末了叹息一声,说:“要是早点感受到你俩感情这么好,当初就算是辞职也不要搬家。”


    祈安一怔。


    辞哪的职?


    苏春心里一紧,还没来得及阻拦,张艳春的下一句话就出来了:“当初要不是那个势利眼领导,你们俩孩子就能一直一起,唉,可惜我们家那会儿实在是穷,不得不服从这不合理的安排。”


    苏春呆住了。


    瞒不住了……


    苏春慢慢转头,和祈安对视,看见对方微敛笑意,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幸好,你爸当年豁出去了,辞了工作去厂里打拼,当上了厂长,赚够了钱,我就辞了园丁的工作,和你爸一起开了家花店,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所以小春啊,趁着青春年少,想干什么就去干吧,喜欢辩论就去辩,喜欢音乐就去玩,喜欢写作就去写,不一定会有特别好的结果,但那是你内心的选择,一定会收获一段幸福快乐的时光。”


    “哪怕只是一段。”


    此时的苏春就像是站在秋季雨后的晴空中,周围染着雨滴洗涤后的纯净,清新的空气伴着凉爽的清风,让万物都放松下来。


    苏春静了一瞬,眼里细碎的光像是洒进了潺潺溪流,他笑着点头,郑重而真诚地说:“好。”


    又过了一阵,他动了动嘴唇,那三个字终究还是短暂地埋在了心里。


    最为珍重、真挚的三个字。


    “我爱你,妈妈。”他悄悄地在心里说,“尽管我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和表达爱的能力,但我想……”


    “我终会把‘我爱你’送给每一个爱我的人,以及我爱的人。”


    张艳春和二人又聊了几句,一看时间不早了,怕耽误他们休息,挂了电话。


    挂断电话的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春抿抿唇,低垂着头。


    他听见祈安叹了口气,温声说:“我记得,当年你要搬家时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苏春轻叹着摇头,抓住了祈安的手。


    祈安前倾身体,抱住了他。


    苏春猝不及防陷入一个充溢着薰衣草清香的温柔怀抱,没等他反应过来,耳边就响起祈安的声音:“告诉我,好不好?”


    苏春不自觉地凑近了些,轻声说:“好。”


    潮湿的雨夜,空气里的闷热堵住全身。


    张艳春和苏春的父亲——苏荷,就在这闷热里坐在工位为那没多少的月薪拼搏。


    那本应是一个平常的雨天。


    隔壁工位忽然传出几声议论。


    “欸,你听说了吗?老板在隔壁省开了个分公司,听说还要调一些人去那上班。”


    “这人生地不熟的,在这儿干得好好的,谁愿意去啊!”


    “谁也不愿意啊,但听老板说,不愿意去也得去,让你去你必须去。”


    “估计是让那些刚来不久的年轻人去吧,像我们这,快四十的人了,应该轮不到我们。”张艳春刚送了口气,就听苏荷贴她耳边说:“不一定。”


    张艳春疑惑看向他:“怎么就不一定了?”


    苏荷低头沉思,吐了口气:“像我们老板那样的资本家什么事做不出来。”


    眼眸深邃,语气里尽是无奈与怅然。


    张艳春叹了口气,说:“要真让我们去,小春可怎么办啊,他好不容易交上好朋友。”


    苏荷说:“我尽量和祈安爸妈保持联系,剩下的……看俩孩子自己的缘分吧。”


    说完他低头呢喃了一句:“一定不会让我们去的。”


    张艳春望着窗外惹人愁的细雨:“我就希望俩孩子安安稳稳的……”


    可惜天不遂人愿,老板的通知还是来了。


    那天他们被叫到老板办公室,听着老板一阵虚假寒暄,心已经凉了半截。


    另外半截,是在老板说出:“我知道你们有孩子,放不下心,也知道你们不怎么年轻了,折腾不起来,但是,分公司那边需要有经验的人手,你们必须去。”时凉的。


    “有经验的人手那么多,为什么非要让我们不太方便的去?”苏荷忍不住质问。


    老板脸上依旧赔着笑:“你看嘛,换个新环境也不是坏事,你不想去,有的是人想去啊。”


    “那为什么非要让我们去,让那些愿意去的人去啊!”


    面对张艳春的追问,老板脸色虚假的笑已经快快挂不住了:“因为你们有经验嘛……”


    “有经验的、愿意去的人手也不少吧,咱们公司那么多人,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愿意去还有经验的!”


    “因为你们年纪大了,拖家带口的还有个孩子,免不了的要请假回家,就是想把你们这种没什么大用了的打发到分公司去!”老板的伪装终于撑不住了。


    “你就不怕我们辞职吗?”


    “辞职?呵,你们能辞职吗,家里还有小孩子要照顾,全家的收入就靠你们这点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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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你们来说,这份工作很重要,但对我来说,谁做都一样!”


    那天的争执声并不是很高,却像是把这天都震出了个窟窿,哗哗地漏着雨。


    一直漏到了村子里低矮的房檐,渗进简陋却温馨的屋舍。


    张艳春和苏荷拖着满身的疲惫回到家,关上门的那一刻,仿佛要把所有潮湿与闷热都锁在屋外。


    没有用。


    雨水早就进来了。


    苏春见他们回来,兴冲冲地迎上去,指着自己刚写的一段环境描写,笑着让他们看。


    他刚从祈安家回来,已经等了很久了。


    二人一时间将难过全部咽进了肚子,看见苏春时,他们泪挂在眼眶摇摇欲坠,却硬生生被笑容掩盖:“让我看看……写的很棒啊小春,咱们家要出一个大作家了。”


    苏春的敏感在此时将一些情绪无声地传递。


    那是他第一次得到夸奖后并不高兴,反而有种……难过。


    像是把自己扔进了雨里。


    十四岁的他站在那里,仿佛用尽自己的全身力气,抱住了爱他的爸妈。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父母的情绪不佳,他只能说:“辛苦了,爸妈。不想笑就不笑,这是在家,可以哭的。”


    明明他不喜欢压抑的氛围。


    张艳春再也忍不住了,眼眶通红,抱着苏春轻声哄着。


    苏荷在一旁擦了擦眼角,拍了拍母子俩的肩。


    他不能哭。


    于是他拭去泪水,把要搬家的消息告诉了苏春。


    苏春愣住了,一瞬间整个人僵在那里,全身都凝固了,仿佛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大盆冷水。


    他第一反应就是:那祈安呢?


    我该怎么和他说,怎么接受又一次与亲密的人分离?


    以后还能见到他吗……


    所以他来不及等雨停,撑起伞去了祈安家。


    见到那抹熟悉的笑,苏春刚组织好的真话又犹豫了。


    他知道祈安家有钱,如果把真相告诉他,根据苏春对他的了解,一定会想方设法帮他摆平。


    说不定还会和父母闹掰。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他不想给祈安添麻烦。


    于是话到嘴边绕了一圈,最终变成了:“我爸妈有了新工作,我们要搬家了。”


    他看见祈安怔住了,随后问他:“搬去哪?”苏春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


    于是告别那天,常说的“拜拜”变成了“再见”。


    “会再见的。”


    少年人背着行囊,带着无数铭记在心底的记忆,带着人间真情编织的音符,带着爱走了很久很久。


    久到渐渐不知来路,也看不见归途。


    他脑海里的那根弦绷了四年,终于在三月的春倏然放松。


    “……这是真正的原因了。”苏春长舒了口气。


    旧事重提,想象中的悲怆并没有来。


    来的是祈安怀中的温柔。


    祈安默默把他搂得紧了一些,哑声说:“那几年……苦吗?”


    苏春抿抿唇:“还行,那个学校的人不错,我现在还有几个人的联系方式呢。”


    人生地不熟的,重重压力顶着,思念埋伏在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袭击你,那个学校并不好,教育制度很压抑,其实没有一个人的联系方式。


    祈安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片刻后又把他拢进怀里:“你的眼睛不会撒谎。”


    顿了顿又说:“它跟我说……你那几年过得不好。”


    苏春不说话了,埋在他肩上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