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第八十三章 万字肥章

作品:《暴躁王爷看见我翻墙后

    有了计划就要行动,安韵太后雷厉风行,她蛮横地将池渊拘在宫中不让他外出或者与人接触,就连池渊身边的阿乐也难逃一劫,他被关进了小黑屋,不能出宫,也没人探视,也就是每日三餐会定时定点有太监来送。


    这以假乱真的法子让阿乐一边嚼着米饭一边心想:自己以后会不会真的不见天日,一直在这个小黑屋里直至死去?


    吃完饭擦擦嘴,抱着膝盖坐在床上仰头看着窗外飘着的云彩,口中喃喃自语:“王爷那边也不知怎样了…”


    池渊这边比他好不到哪去。


    阿乐只是被软禁,太后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不愿让他回去给唐软语通风报信,她没明说,但心里也有心试一试自己这个未来儿媳。


    池渊对唐软语的喜爱溢于言表,这次答应跟自己演这出戏也是为了给唐软语争取免死金牌,这些年来,池渊没有对任何人这样好过,事事替唐软语考虑周全,安韵太后甚至在想,若是池晟有一天挟持了唐软语,那池渊这小子一定二话不说起兵造反…


    池渊专情这一点她倒是欣赏,只是,也要看唐软语值不值得池渊如此为她。


    眼下就是个现成的机会。


    安韵太后实在很好奇,若是唐软语得知池渊以谋反罪名被自己赐死,她的反应又会是怎样的?


    真心假意到时便会知晓。


    宁安殿中的池渊被困了三天,他怕唐软语看不到自己回去会着急哭泣,此时他也烦躁不安,心里跟长了野草似的,看什么都想发火。


    正烦躁着,太后带着红袖走来,红袖手中拿了一个天青色的小盒子,太后将盒子拿过来打开之后是一粒药丸说道:“这是红袖研制出来的醉仙丸,也就是假死药,据说吃完之后会昏厥,三日后便会苏醒。”


    说着她把药丸拿出递给池渊跟他细说:“待会儿哀家会带你去金殿,众大臣都会看着,你什么都不用说,哀家会以你谋反刺杀圣上之罪赐你自尽,到时你吃了这药丸沉沉睡上三日,三日后便会醒来。”


    池渊一听是红袖研制出来的,当下就毫不掩饰的拧着眉毛质疑:“您说得轻巧…万一儿子真死了呢…”


    似乎是猜到了他的疑心,太后笑了笑,将那颗药丸递给红袖,红袖想都没想就往嘴里塞,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晕厥在地,太后又摸出一粒药丸塞到她口中,她咽下,不久以后便苏醒,神色中带着骄傲,笑了笑对池渊说道:“王爷大可以放心,这药丸民间黑市也有,都是奴婢研制的,二十两一颗呢…”


    池渊目瞪口呆,心头疑云消散,他点点头答应了太后的要求。


    不到半个时辰,池渊便被侍卫押解到金殿之上跪着,满朝文武都看着跪在中央的这位七王爷,池晟坐在龙椅上目光冰冷,唐江与魏临安眼神中饱含担忧,太后坐在旁边痛心疾首留下眼泪,声音凄厉悲凉,她指着池渊骂道:“你这个孽障!目无尊卑以下犯上!哀家简直是对你大失所望!”


    满朝文武都不知道太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在他们看来,池晟虽然是皇帝,但远没有池渊在太后心里的位置重,虽然这些日子为了给皇上以壮声势,他们这些臣子都在这座金殿上痛骂过池渊,但他们心中门儿清,大多数人畏惧的是他的皇权而不是真心拜服。


    现如今太后在金殿上声泪俱下,指着池渊的鼻子咬着后槽牙这样骂他,也不知这位七王爷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惹得太后欲杀之而后快。


    “皇帝再不好,他也是你哥哥!你怎么敢带着人杀进宫来?还有意刺杀皇帝?你简直是罪该万死!”


    此话一出,微微躬腰垂手站立的官员纷纷直起了腰,唐江不可置信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池渊,只觉得心中一阵发堵:“刺杀…怎么会?王爷怎么会…”


    他想也没想拎着袍子走出,跪在池渊身后磕了个头:“太后,皇上,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王爷他…没有理由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啊,还望太后明察秋毫。”


    说完他又磕了个头。


    跪在地上的池渊微微侧目,他虽知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戏,但看到唐江为自己鸣不平,第一个站出来为自己说话,眼底不禁有些发热湿润。


    “唐大人,金殿之上,不是你家后院!”华熙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于公,你当初承蒙七王爷提携才能坐上这大理寺卿的位置,于私,你女儿唐软语又一向与七王爷交好,早就听闻二人眉来眼去多时…”他看向池渊,以为他必死无疑,眼里的恨意显而易见,他开口恶意揣度:“以小王之见,二人交好,日渐亲密,只怕也有唐大人在其中推波助澜的功劳吧?毕竟做了王爷的老丈人,跟皇家攀了亲,你的官职只会扶摇直上,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你!华熙郡王你何必语出伤人?!”唐江怒极,气的头脑发蒙,步子发虚,差点没站稳。


    池渊咬牙忍耐,眼睛带着杀气,似乎下一秒就要扭断华熙的脖子以疏心头之恨。


    坐在金殿之上的太后与池渊对视一眼,皱眉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千万不可发作。


    池渊胸口起伏几下,只好硬生生忍下这口气。


    华熙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看着太后,微微拱了拱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还望太后,必要秉公处理,天驰绝不能容许这样弑王杀驾的祸患存活于世!”


    太后拿起手绢擦了擦眼泪,满眼悲凉:“哀家自会如此,毕竟,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哀家虽不忍心,但也只好…”她说着用手绢捂着脸痛哭失声,身边的红袖端着端盘走下阶梯,来到池渊的面前。


    一旁坐着的池晟有些心急的看了看太后,思虑片刻后,还是开口:“母后何须如此…”


    太后停住擦眼泪的动作,看向池渊颤巍巍道:“池渊,你莫要怪为娘的狠心,只是你如今做出这等事,便是皇帝容你,哀家也不容你,不然哀家怕是教子无方,将来驾鹤西去无颜面对先皇!”说罢别开脸:“把药吃了吧…你我母子缘分已尽…”


    说完,朝中的人心都悬起来了,门外站着的宫女太监一个个不由得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这些宫女里就有云安的贴身侍女,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忙不迭的跑回去跟云安回禀这个消息,云安听完站起,心头一痛,两行眼泪流出,软绵绵坐下:“七哥…”


    池渊一仰脖子服了那药丸,很快便倒地不省人事。


    因为这是太后赐死,所以验尸的宫人也不敢动池渊的身体,他被太监抬到了宁安殿,众人连忙劝阻,说那是太后娘娘的宫殿怎可停放尸体。


    安韵太后趴在池渊身上嚎啕痛哭撕心裂肺:“我的儿!如今我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想送你最后一程皇帝也不许…我的命好苦!”说完跪地望天绝望大哭:“先帝,您还是将臣妾带走吧!臣妾悲痛欲绝啊!!”


    池晟将她扶起来,心中酸楚,想想算了,规矩也是人定的,他只好随着她去,池渊的尸体被停放在了宁安殿。


    老太后被数位太监宫女扶着回到了宁安殿,众位朝廷官员也三五成群散去,边走边小声议论纷纷,朝中死了个王爷这事儿并不光彩,皇上虽没直说,但赵公公和几位大臣看在眼里,池渊毕竟是跟皇上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皇上心里也难受,只在书房坐着,雷打不动。


    在太后宫中停了两天,第三天池晟来到宁安殿劝道:“母后,人死债消,池渊他也该入土为安,儿子答应您,为保住他最后的名节,对外只称他是突发疾病,这才英年早逝,儿子必会以亲王的仪制去给他办理丧事,您放心吧。”


    安韵太后哭红了眼睛,只不过才一两日功夫,人都憔悴了不少。


    人心毕竟是肉长的,眼见着池渊不省人事地睡在床上不吃不喝,她也明知他会苏醒,但远远看着,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


    她哎了两声,强行将自己从伤心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心说万不可真的让池渊进棺材,一旦盖了棺材盖儿再钉上钉子,那便为时已晚。到那时若强行将众人心中已死的池渊救出,那一切都会露出马脚,不然,池渊恐怕会被憋死…


    池晟被她哭哭啼啼的三言两语打发走,她再悄咪咪地从妆奁中拿出解药喂池渊吃下,同时吩咐红袖去给池渊找个替死鬼,红袖领命走出去。


    池渊被下了猛药,一时半会儿并没有马上醒来,安韵太后吓的怔在原地,看着自己颤抖的手,以为弄巧成拙,真害了池渊,搭上他的脉,发现脉息存在,心中呼出一口气,心中猜想池渊恐怕还在昏睡。


    他再次苏醒已是夜半三更,睁开眼睛,还是在太后宫中,正在此时,红袖推门而入,她身穿夜行服从外面回来,手中拎着一个与池渊身量体型相似的死囚犯。


    安韵太后找来一块白布盖在死囚犯身上,眼眸中是毫不掩饰地嫌弃,她嘴里喃喃道:“你小子偷着乐吧,一个死囚犯居然要以亲王的仪制出殡…”


    池渊做了好多梦,梦里大多都是唐软语,此刻极度思念她,趁着太后还在忙活,脚底抹油就想溜走回唐家,还没到门口就被红袖拦住:“王爷这会儿出去,难不成想被皇城侍卫当成诈尸射杀?”


    安韵太后头也没回冷笑一声:“让他去吧,看是他的腿脚快还是侍卫的弓箭快。”


    “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去?”池渊皱眉转身,语气颇为不满质问太后。


    “嘿…你这小子跟谁说话呢这个语气?”安韵太后给了他一下子,没好气道:“监国令已死,哀家这个老太后自然是要悲痛欲绝重病缠身的,所以,你我母子就静观其变好了…”她说着转头看向池渊:“之前跟唐江在金殿上呛声的华熙,记得吧,哀家瞧着,这是第一只幺蛾子…”


    池渊心说华熙自然是第一只幺蛾子。


    他恨自己深入骨髓不就是因为自己杀了季嫔吗?否则一向被评价低调谦逊的华熙郡王,又何须与自己过不去?只是有关于那等偷情的糟烂事儿,池渊至今未回明太后,知道这件事的,也只有唐软语了。


    整整两日水米未进,他此刻饿的厉害,太后连忙吩咐御膳房做了些池渊爱吃的可口佳肴来,只是池渊看着那一桌子,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吃了口米饭,食不知味,放下碗筷,眼神放空嘴里喃喃道:“要是有红豆饼就好了…”


    那日他进宫,唐软语做好了红豆饼就被阿心拉去栖悦客栈,回来之后,依旧没能看到池渊身影,带着那份忐忑不安的心直至天快蒙蒙亮才睡下,没睡多久又苏醒,睁开眼睛之前脑中一片清明,多希望自己一睁眼,池渊就笑吟吟地坐在床边。


    可惜并没有…


    第二日她又做了红豆饼,托着腮等待池渊回来,可惜一直到食物变凉,他还是不见人影。


    阿心依旧安慰她不要乱想,兴许太后病重,王爷在旁边伺候,不得空回来…


    可即便这样说着,阿心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话。


    若真是如此,即使他没空回来,为免唐软语担心,自然会派遣阿乐从宫中回来回禀事实,如此杳无音讯,池渊以前从未有过。


    她心里不安,把自己关在卧房不出来,坐在床上,一抬眼就能看到前几日画的那副池渊画像,她眉头微蹙,眼巴巴看着画像,眼里水汪汪一片,慢慢地眼泪一串接一串的落下,她觉得自己哭的丧气,一抹眼睛,止住眼泪,但心里依然七上八下不得安稳。


    第三日一早,她不想再等待,想到她爹必然知道池渊的音讯,正准备出门回唐家问问唐江,哪知一出门,就遇上了云安。


    云安今日神色十分凝重与以往欢天喜地的样子天差地别。


    “阿语…”云安拉住她的手,欲语泪先流,她一哭,唐软语心里咯噔一下子,不用问也能猜出定是池渊遭遇不测。


    她头皮发紧眼发黑,看着面前的云安,只觉得天旋地转,她舌头似乎是麻木的,只张嘴发不出声音,她心如刀割,呆呆地看着云安。


    云安抱着她,在她肩头上痛哭流涕:“阿语,我本来不想告诉你,我怕你难过,但…今日七哥…出殡…”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想告诉你,好让你…去送他最后一程阿语!”云安边说边哭,那哭声吵的她脑袋疼,感官被放大。


    阿心焦急又惊恐地看着自己,口中不停唤着小姐小姐。


    耳边像是还有池渊的声音。


    “阿语,我想吃红豆饼你给我做…”


    “本王可是堂堂七王爷,还没这般死缠烂打问一个女子要过名分。”


    他似乎很张狂,可听着话音,又觉得有些可爱。


    “下次再不听话,我就扣你俸禄!”他生气了,有些霸道的看着自己。


    “阿语,你若是想嫁,我随时都可以娶你进王府,一切只看你…”他的声音带着深情款款,眼神下是藏不住的喜爱与宠溺。


    “阿语阿语阿语…”


    那声音逐渐越来越大,唐软语闭上眼睛,双腿一软倒地不省人事。


    周围的哭喊声她还是听得见,她不愿醒来,池渊在叫她,她想入梦去,与他长厮守。


    池晟吩咐下去按照亲王仪制将池渊下葬,可人死都死了,华熙从中作梗,最后池渊的墓碑甚至都没有入皇家陵园。


    手下人心里害怕,怕池晟会怪罪,他嘴一咧冷哼一声,看着那块墓碑训斥道:“你怕什么?皇上还能为个刺杀他的人跟咱们恼怒?他那些话不过是说给太后听听,以全了自己的孝道,既安抚了太后,还做个样子给众臣看…”说完嗤笑一声:“一家子虚头巴脑…”


    底下人不敢再说什么,毕竟现在华熙一党很是得宠,他们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忤逆。


    他们离开那里以后,天色阴沉起来,乌云聚顶,不多会儿像是泄恨似的下起了大雨,大雨一下就不得停歇,总是下了又停,停了又下,没完没了似的让人烦躁不安。


    得知唐软语晕倒,唐江急火攻心,官服都没换下了朝就赶去了唐家,他看着闺女儿躺在床上面色惨白,老泪纵横,眼里带着怜爱:“哎…苦命丫头,好容易得了王爷这个知心人,怎知今日就…”他又叹了口气,擦了擦眼泪,心中只觉天意弄人。


    快到傍晚时分,唐软语才睁开眼睛,口渴地很,张口要水,唐江连忙倒了杯温水喂她喝下。


    喝完那杯水,唐软语看着唐江,眼眶发红,拉着她爹崩溃大哭,唐江也只能拍拍她的后背给她顺着气,嘴里哄着:“哭吧,哭出来就好了…”说完想到池渊,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就没了,他也难受地很,抬手又擦了擦眼泪。


    “爹,我求求你,你带我去看看他…”唐软语泪眼婆娑地看着唐江央求,唐江也没有办法,皇陵哪是臣子可以随意踏入的地方,再说,唐软语此刻虚弱地似乎刮一阵风就能卷到天上去,他又哪敢让她去那个鬼气森森的地方,一则那里阴气重,二来,怕她触景生情,若是再做出傻事就坏了…


    可眼下也只能为了她的身体着想,骗她吃了东西就带她去,她乖乖听话,往屋里胡乱塞着肉包子和粥,吃的太快还呛了几口,又是一阵猛咳,咳的面白如纸,一旁的云安看唐江为难的样子,心中看不下去了,对唐江说道:“唐伯父我知道你没法去,你也不必哄阿语,这样她会更难受…”说完站起身拉着唐软语:“我带她去。”


    二人去了皇陵,云安看见池渊的墓碑寒酸的埋在皇陵之外,心中酸楚又生气,眼睛不由得又酸胀起来,她吸了吸鼻子对唐软语说道:“我知道,你肯定有好些话要跟七哥说,你说吧,我去远处等你。”


    唐软语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对她点头道谢,转身找了个地方坐下,看见墓碑上被挂上的树叶,伸手将那树叶摘下来扔掉,她从小篮子里拿出来一盘热气腾腾的红豆饼,放在他的墓碑前,扯出一抹苦涩地笑容:“吃吧…你在我梦中嚷了好久要吃这个,今日我带来了。”说着豆大的眼泪滴在墓碑前的草地上。


    “云安以为我跟你有好多话说,来之前我也这样以为,可后来我想想,似乎只有一句话:唐软语愿意为池渊终生不嫁他人,死生不改。”


    她声音倒是不大,但那里极其安静,不远处的云安听见之后身子一怔,回头望望唐软语,眼神中带有心疼和赞赏,心中不由得感慨,池渊没有爱错人,唐软语值得他所有的爱。


    “你这人…不是说好了,要跟我埋在一个罐罐里面吗?”她虽是笑着的,但眼泪不由自主落下,她揉揉眼睛,嘴唇颤抖泣不成声掩面道:“怎么今日…倒是自己先躺在这里了。”


    云安怕她难过伤身,转身走回去,将她扶起来轻声劝道:“好啦阿语,你的心意七哥必定能感受到,这儿不是可以久留的地方,咱们先回吧,若是以后你想七哥了,你着阿心进宫找我,我就来陪你…”她说着看了墓碑一眼:“反正你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你对我来说,就是我嫂子,我会替七哥照顾你。”


    说完拍拍她的后背,声音假装愉快:“别哭啦。”


    “谢谢你,云安。”唐软语伸手也拍了拍她的后背。


    本以为从皇陵回来之后,唐软语不用多久就会释怀,可她回去依旧不吃不喝,在阿心的极力劝说下才勉强吃一点点,剩下的时间要不在屋里坐着发呆,手里抚摸着脖颈上的平安扣吊坠,要不就是对着池渊的画像喃喃自语。


    入了夜,极其安静,不时有风声吹过,仔细听来犹如鬼哭。


    唐软语对镜梳妆,抿了抿口脂,给苍白的脸上微微化了些胭脂,看着有些精神了,她戴上步摇,换上一袭红装坐在桌前,点了两根红烛,面前是两个酒杯,她对着那副池渊画像安静坐着,思索后起身,一拜天二拜地,第三拜是给画中人,拜完之后,她不发一言喝了两杯酒,笑中带泪地对着画像道:“就当是交杯酒,从此你我二人结为夫妻。”


    门外起夜回来的阿心见此情景,捂嘴偷偷蹲在墙角哭泣,不放心的往屋里看了一眼,才蹑手蹑脚地回房。


    第一日,唐软语还是沉睡,不吃不喝。


    第二日,她下床凝望画像,仰着脖子就是一整天。


    第三日,她独身一人去了皇陵,在池渊的墓前又坐到天黑才回来。


    第四日,她总算是有了些生气,去了栖悦客栈。


    第五日,她回了唐府,坐在洒金阁的墙头上看了许久,又回到院子里,在自己那张小床上抱着池渊的衣物睡了一天。


    第六日,她坐在院子中,唐江坐在她身边与她说话,自言自语似的痛骂朝中大臣,听到华熙的名字,她眼神微微一亮。


    第七日,她从睡梦中挣扎醒来,额头上布满细汗,她心里像是被揪着似的疼,她梦到池渊痛苦死去,当下披着衣服,鬼呲牙的那个点儿,她心里被一股劲儿顶着,再次来到皇陵,坐到天亮才幽幽回去,犹如鬼魅走进她爹房间,跟她爹说道:“爹,我饿了。”


    唐江听她说饿,心中欣喜坏了。


    哪怕是天大的事儿,只要能吃下东西就不算差。


    他连忙起来,让厨子给她做了些她平日爱吃的菜,笑眯眯地看她吃饭。


    他瞧着倒不像是先前那样狼吞虎咽,而是与平时没有差别,忽略她哭的红肿的眼睛,此刻她就像是池渊事发前的某天早晨吃早饭的样子。


    她吃完了,擦擦嘴说声:“爹,我回陵阳了,你放心,我不会有事,时候不早了,您也该上朝去了。”


    唐江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心说:真不愧是他闺女儿,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儿。


    唐软语回到陵阳之后,来到栖悦客栈,找了楚云诡,楚云诡也听说了池渊的那事,眼里带着心疼看她,唐软语反倒一笑:“我没事,今日来找你是有正事要说。”


    见唐软语面色凝重,他问道:“什么事?你说,只要我知道,或者我能查的都给你查。”


    唐软语实话实说,问他:“知不知道赤月楼这个地方在哪?”


    赤月楼的人只听命于池渊,如今他不在,这群人不知是否原地解散了,她心中没底,所以才来问问楚云诡。


    楚云诡怎会不知赤月楼?


    想当初还吃过亏,不然坠花山庄也不会被收编,他翻了个白眼,语气不满:“知道啊,那群人比我们坠花山庄阴暗多了,惯会趁火打劫的。”


    他说完看着唐软语,声音变得柔和一些:“你是有事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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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他们吗?想让我带你去?”


    唐软语点点头,略有迟疑地开口:“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把我放在眼里…”


    “去了不就知道?”楚云诡笑笑,拉着她出门。


    一个时辰后,赤月楼内阁。


    大殿内,弯月形的巨大地砖上站着她和楚云诡,面前是两个蒙面人,两个男子对视一眼,左边那位问道:“不知姑娘可是唐软语?”


    她点点头,有些意外:“我并不曾见过二位,二位怎知道我?”


    “那日去唐家,随着王爷进宫之前,见过姑娘一眼,除此之外,枫源之行,我等奉王爷之命暗中保护过各位安危。”银色面具男子这话一出口,楚云诡合上扇子叽里咕噜:“怪不得呢,我说去枫源怎么总感觉有人跟着我…”


    即是旧相识,唐软语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说出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之前池渊是不是让你们调查过宫里的一位郡王,还有一位嫔妃?郡王是华熙,嫔妃是季嫔,说他二人有苟且偷情之行。”


    她这样说的明明白白,两个男子点头说不错,她眼里透着急切:“那请您二位将当日所调查的物证给我好吗?我有急用。”


    唐软语在池渊心里的位置,这二人门儿清,二话不说就将当日密件找了出来,双手呈上。


    唐软语脸上露出微笑,轻声道谢,转身跟楚云诡离开赤月楼。


    这几日前朝的风声,太后和池渊听在耳中。


    监国令一死,几家欢喜几家愁,华熙一党上蹿下跳,张狂的不知怎么好了,这情景果然跟太后之前所猜想的相差无几。


    两三天内,不停有人上折子请命:有人说大雨毁了路面,要朝廷拨银两去修路,池晟给了。


    有人又说,西南小城接连干旱,要引水灌溉,不然苦的就是黎民苍生,需要纹银五千两,池晟也给了。


    朝中官员升迁搬入新宅,请命要扩建家宅,这样看着才符合身份,池晟同意了,于是那家人暴力拆了旁边民宅,致使无辜人受牵连,自个儿扩建了半条街这么长,倒是符合身份。


    哪里有不平哪里就会有反抗。


    除了朝中以唐江为首的官员请旨严惩,民间也是叫苦一片,池晟在书房中不停地处理这些事儿,操劳的很。


    他遇到棘手问题,还想去请教太后,太后早知他会如此,推说自己身子不适,闭门不见,他没办法,只好自己去办,处理的不得当,第二天又是雪花一样的奏折呈上来摆在他的书桌上。


    他苦不堪言,一筹莫展时倒想起往日池渊和太后的好处来了,心中有些后悔自责,但想着人都死了,再后悔也没什么用,况且太后伤心又生病,他也不该拿那些问题去烦她,只能学着自己解决。


    华熙冷眼旁观他的窘状,嘴里上一秒说着恭维的话,下一秒转脸,轻蔑的神情浮现他的脸上,心中不禁动起了歪心思。


    这天驰国的皇帝天资不足难当大任,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让他愁的眉毛拧成疙瘩,实在看不上…


    转念一想,自己也姓池,怎么这皇帝就不能换人当当呢?


    他捏起酒盅,手里搂着不着寸缕的舞女,跟她调笑:“乖,叫声皇帝哥哥听听?”


    舞女愣了一下,随即攀上他甜笑一声:“皇帝哥哥~”


    他乐不思蜀,沉迷温柔乡无法自拔,以至于第二日上朝时去晚了一会儿,他并未放在心上,大步流星的走上殿,整理一下衣服,微微躬身:“皇上恕罪,小王因事来迟了。”


    池晟今天的脸色倒是严肃的很,他挥挥手,冷声道:“你旁边跪着的小女子,说有事找朕和你,还非得等你到了再说。”


    他这样一说,华熙不由得疑惑,往旁边看去,确实跪着一个瘦弱的女子,看着侧脸倒是有些眼熟,唐软语抬起头对他冷笑一声:“华熙郡王,宫宴一别,好久不见。”


    唐软语有意提起宫宴,实则她并未见过他,只知道在那种场合,华熙一定会在,她这样提起就是想让他心中忐忑不安。


    果然,他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认清了她是唐软语,与池渊那个死鬼交好的女人。


    他并不将此人放在心上,而是笑了一下拿话往唐软语心口戳:“唐姑娘?听闻你素日与池渊交好,如今他被赐死,坟头草都长了二寸了,你不去看他,来这宫中有何事?”


    唐软语并没有恼怒,看着他越发诡异地笑了起来,仿佛她那一双眼睛已经看到了华熙的未来,他在她眼里此刻等同于一只快要病死满身烂疮的恶狗一般,谁会与这样的恶狗计较一二?


    她站起身,将手中密件呈上,赵公公下来接过刚打算递给池晟,唐软语开口:“皇上,密件上写着的有关于华熙郡王情爱之事,内容不堪入目香艳至极,臣女先禀明,若你不屑于亲启查阅,臣女可念给皇上和诸位大臣听听。”


    见她说的这样神秘兮兮,池晟皱了皱眉头,心道,他倒是要看看里面是什么!


    池晟低头看密件时,唐软语跪在地上看着华熙,目光中彰显着得意洋洋,她拍了拍手,门外有人带进来一个人,约摸四五十,管家装扮,华熙一看,这人是前不久还见过的李管家。


    他错愕惊恐,眼中似乎有些慌了神。


    “若皇上对于密件内容存疑,此人是华熙郡王府的老管家,您可以亲自问他,想必天子君威当前,无人敢信口胡说,关于郡王爷,他知道的可不止是密件上的那些。”说着她站起身,从随身小包里掏出珍珠手串,宝蓝琉璃珠子,还有那一支季嫔头上的金簪子,这些东西通通被她扔到地上。


    “这些都是季嫔生前之物,皇上应该再眼熟不过了,可它们就莫名奇妙的消失了,出现在郡王府中。”唐软语说完,池晟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连忙让赵公公将那些首饰呈上来他仔细辨认。


    华熙心虚,鬓角流出冷汗,正提着气站在大殿中央,全身发麻,屏气凝神。


    大殿内池晟正聚精会神地回忆之前与季嫔的相处,查看着那份密件和首饰,大殿外,有太后的眼线小太监察觉事态严峻,立马让人会宁安殿回话。


    小太监麻利的跑去宁安殿,跟李公公回了:“坏了坏了,之前那个唐姑娘不知从哪弄来的什么密件,说华熙郡王跟季嫔有私情,还有什么老管家当人证,您说,这不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硬让皇上承认他被季嫔戴了绿帽子吗?”


    他回完,李公公右眼皮啪啪跳了两下,他一拍大腿:“坏了,要完…”


    若是华熙罪名坐实,皇上的绿帽子是铁定戴稳了,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即使是个普通男人也会颜面扫地恼羞成怒,更何况那是皇上!


    华熙有罪,死有余辜不值得同情,可唐软语这个当众揭穿的人怕是也难辞其咎,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更何况这个火还是唐软语一把烧起来的,她,甚至唐府上下,只怕都会被连坐!


    他赶紧推开门跟太后池渊说了个清清楚楚,翘着兰花指捏着嗓子催着:“赶紧的吧老太后,能真相大白了,再不去金殿救人,唐姑娘怕是也会被圣上赐一粒药丸了!”


    池渊一听拍桌站起,心说那还得了,眼神中透着狠意,当下研磨铺纸,不容分说地将太后推坐在椅子前,冷声道:“写。”


    太后抬头看了看他的眼神,心说这孩子要吃人了…赶紧握着毛笔写懿旨,钦哉两个字写完,池渊将懿旨拿走,又催着要免死金牌,红袖去拿来之后,池渊立马出了宁安殿。


    本来这些时日,他在宁安殿中,虽然身子受拘束,没法出宫,可耳朵也没闲着,得知前朝池晟已经忙的晕头转向,心中也不免有些快意,昨晚太后还跟自己商量说,再过几日便收手,了却此局,再顺手将前朝这些日子拱火看戏的,唯恐天下不乱的老鼠屎一网打尽,想必这些天,池晟也知道厉害,也看得清前朝哪些人是浑水摸鱼的,哪些是奸臣,又有哪些是忠言逆耳的忠臣。


    他疾行在宫中道路上,所到之处,太监宫女一阵惊恐,纷纷在他身后颤抖着声音交头接耳:“七王爷?他不是死了吗?”


    “是啊,可不就是说吗?那怎么光天化日的,这人是谁?难不成真有诈尸一说?”


    风言风语在耳边,池渊无心理会,只想三步并作两步去往金殿宣读太后懿旨,他心中担忧唐软语的安危,怕池晟恼怒至极再迁怒于她。


    池晟在金殿上坐着,对老管家厉声质问,老管家不敢说谎,更何况平心而论,华熙虽是郡王,听着富贵不差钱,但却经常苛待下人,否则自己也不会如此不护主。


    华熙嘴硬不肯承认,为自己辩解:“皇上明察,这都是那个女人企图嫁祸于我!我是清白的皇上!”


    池晟拍着桌子,心里有数,手里抖着那封密件:“人证,物证俱在!这女子有何需要污蔑你嫁祸你的理由?”


    “臣女并无嫁祸郡王爷之意,若不相信臣女一面之词,我可以接受任何审问,臣女保证心口如一,绝不再改!”她幽幽望向华熙歪头问道:“郡王爷身娇肉贵,您敢吗?”


    华熙咽了下口水,有些犹豫,他的犹豫被众人看在眼里,这是典型的心中有鬼,他慌慌张张的像极了做了亏心事被发现一般,倒是有点子不打自招的意思了。


    唐软语磕了个头:“皇上,郡王爷与季嫔苟且一事证据确凿,他不知尊卑,不顾人伦纲纪,肖想皇帝的女人,抹黑皇家颜面,密件中没写我却知道,当日池渊非杀季嫔不可没有动华熙一根手指头,就是念及他是皇室血亲,没有告诉圣上,也念及您的颜面,可如今…”她停顿了一下,硬生生咽下快要流出的眼泪,声量提高,字字泣血,眼底泛着血丝怒视华熙:“此事证据确凿,华熙实在该千刀万剐方才能解恨!”


    池晟坐在龙椅上,又羞又恼又气自己,当下只觉得无地自容,华熙狗急跳墙,指着唐软语暴怒道:“来人!给我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拖入刑部大牢!她毁坏本王名声,就要付出代价!”


    话音刚落,门口一阵惊呼,众人回头望去,池渊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身黑衣走进来看着华熙像是看着一摊烂肉一般,他眼神睥睨扫视众人,不怒自威厉声道:“我看谁敢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