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含着笑的目光对视过来，她语气自然却又带点旁人难以察觉的暧昧。


    按职场隐性规则来说，外出团建跟领导保持一定距离才能保证后续良好工作氛围，顾祁安并不觉得这句话是对的却也很难不被影响，他原本以为沈知意不会轻易再选自己。


    可沈知意的每个选择都出乎他的预料。


    和沈知意的目光相撞时，顾祁安有一瞬间恍惚，而后也微微扬起笑，答应下来。


    “好。”


    为了能更方便地去指导沈知意一些基础的射箭动作，顾祁安把已经带好的护具拆卸下来，放在休息室墙侧用以放置物品的柜子上。


    等沈知意挑好趁手的弓后，同她一起走出去。


    射箭场地很宽敞，容纳二十人同时射箭都绰绰有余，靶子离射箭处不近，但还是比不上职业级。避免另外三人干扰新手教学，顾祁安索性挑了个离他们稍微远些的靶子。


    但还是隐约能听见那边传来的箭羽破空声，和三人之间的相互吹捧。


    看着那边其乐融融的样子，沈知意有点无奈：“我甚至觉得他们是在故意支开我们。”


    顾祁安不置可否：“或许是我们想要避开他们？”


    沈知意挑挑眉，开玩笑说：“看来我们仅凭两个人就能轻松孤立另外三人。”


    面对毫无涉猎的射箭领域，沈知意接触起来还是有些费力。


    最开始先学习动作，沈知意没去拿箭，她学着另外三个人把弓提到胸前的模样，动作生疏地去尝试拉开弓弦。


    顾祁安观察着她的动作，出声提醒着：“双脚与箭同宽，左手持弓，右手勾线，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指勾线。”


    “将弓快速提起，再慢往回拉，直到右手手侧缓慢地贴上下颚。”


    “透过瞄准器对准黄色靶心，右手食指去定位、放松、最后撒放。”


    根据顾祁安的话，沈知意摆出相应的动作。


    双腿之间调整好距离，双手配合重新将弓提到较高的位置，手在慢慢放落回胸前时，右手往回拉，直到柔和地贴近侧脸下方。


    弓弦紧绷到合适位置，沈知意视线集中到前方的靶子上，右手骤然松开。


    只听一声清脆声响，弓弦快速弹回原处。


    沈知意学得很快，通过她的细致观察和顾祁安在易错处提醒，动作上基本挑不出错误。


    顾祁安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递给她：“现在可以配上箭实战试试。”


    “把箭身放到箭台，中指不要碰箭，重复刚才拉弓的动作。”


    沈知意接过箭，把箭放进去再次拉起弓，热身和实践还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拉弓说着轻松，真正把箭放进弓里才意识到把所有的细节配合起来有多么不容易，由于整个拉弓动作过于漫长，沈知意的动作有些轻微发颤。


    最终箭矢脱离弓面而出，却只堪堪射中靶子右上角最外环。


    “初学者首次拉弓能射中靶面已经很不错了，再试一次。”顾祁安平稳声线里含着鼓励，让人浮躁的心态渐渐平静下来。


    沈知意深呼一口气，将弓再次拉起，场馆里的冷气开得很足，连带着她的指尖被吹得有些发凉。


    沈知意的注意力还在瞄准器里时，透着凉意的手背忽然被温暖的掌心包裹起来，后背也隔着单薄外套贴上坚实的胸膛，莫名的灼热感仿佛随着那人的动作一同烧进沈知意心里。


    顾祁安握着她的手，把弓提到拉到合适的位置，再逐渐拉开。


    借着现在的动作，沈知意能清楚地看到顾祁安手腕内侧的那记深蓝纹身。


    沈知意认出来那纹身的形状是只细长兰花，花枝纠缠在一块如水墨般晕染在那人白皙的皮肤上，很轻易地抓住她的视线。


    只是这兰花的形状好像有些熟悉。


    注意到沈知意的心不在焉，顾祁安在她耳边低声开口：“看前方。”


    沈知意的注意被蓦然拉回来。


    两个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明知还隔着一些距离，可沈知意总感觉那三个字是贴着自己耳朵说的。


    瞄准器的中央距离黄色靶心越来越近，直到两者彻底重合。


    顾祁安带着她的手松开弓弦。


    箭矢瞬间飞窜出去，以完美的姿态擦过空气间隙，正中靶心。


    顾祁安很快绅士地松开她的另一只手，往后退步，两人再度回到正常社交距离。


    “抱歉林小姐，是我刚刚自作主张了。”顾祁安略带歉意开口。


    沈知意似乎还没回过神，目光虽然还聚焦在靶心的箭羽上，但内心此刻早就不知飘到何处去了。


    箭矢离手的刹那，沈知意才想起来自己到底从哪见过那记纹身形状。


    三年前的知识产权案，跟顾祁安有过交集的那段时日。


    沈知意总觉得办公室太过单调，习惯在办公桌旁的窗台上放一盆兰花添些颜色，顾祁安每次去找她聊案情，屋里总会飘着淡淡的兰花清香。


    不过有意思的是，顾祁安每次都能发现窗台上的那盆兰花换了品种，有时是春兰、有时是文心兰......


    沈知意对此的解释是：“每种兰花的花季不同，来上班的日子自然也不同。”


    顾祁安问她：“沈律师，很喜欢兰花吗？”


    沈知意回头看了眼窗台上悄然绽放的花株，神色变得柔和起来：“幽兰生前庭，含薰待清风。兰花的气质很少会有人不喜欢吧？”


    沈知意随口一说，顾祁安却记在了心里。


    直到距离庭审没几天，沈知意最后一次找顾祁安来聊诉讼细节。


    顾祁安推开门，朝她问了声好。


    沈知意注意到他手里还拿着其他的东西，一个尺寸不大却极尽精致的半镂空礼盒。


    “顾先生，这是.....”


    “送给沈律师的小礼物，希望沈律师不要嫌弃。”


    透过礼盒上覆盖的一层透明薄片，沈知意能辨认出这是一支兰花模样的胸针，做工简单漂亮，把兰花的清雅别致勾勒得淋漓尽致。


    投其所好，沈知意也难以拒绝：“我很喜欢，谢谢顾先生。”


    他们上流人士总是讲究这些礼节，沈知意没去多想，收下了对方的伴手礼。


    可如今想来，如果那枚胸针只是件普通礼物，顾祁安根本没有必要把这个形状纹在身上，而且还是这么引人注目的位置。


    “林小姐？”


    沈知意的思绪还浮在顾祁安手腕内侧的显眼纹身上，对他的话旁若无闻，没给出半点反应。


    是没意识到自己在叫她吗？


    顾祁安换了一种更直接的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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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林晚。”


    沈知意的目光倒是终于从远处的靶子上挪动下来了，可依旧没有看他，反而又转向自己手中黑色的弓。


    顾祁安顿了顿，一般人就算是在出神也不可能会对自己的名字置若罔闻，不给出一点回应。


    除非，这不是她真正的名字。


    想到这，几乎有一种冲动要从顾祁安沉寂许久的心底破土而出。


    习惯是最难改的，人往往会在无知无觉中去重复自己习以为常的事。


    如果他现在念一声沈知意，那人会不会无意识中应下这个名字？


    可顾祁安到底还是犹豫了，不说这种行为太过奇怪，他也没有做好在这种情景下跟沈知意重新认识的准备。


    顾祁安又重复一遍那个名字：“林晚。”


    沈知意这才反应过来他在叫自己，抬头对上顾祁安的视线，他的眼睛轻轻弯着，瞳孔里含着些许关切和无奈。


    “练习要专心。”


    短短五个字轻飘飘地落进沈知意的心里，掀起阵阵波澜。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抱歉，我走神了。”


    从顾祁安的身上收回目光时，沈知意最后一眼落在被遮住大半的墨蓝纹身上。


    然后她重新提起弓，回想顾祁安刚刚的贴身教学，将要点一个个落实在自己的动作上。


    杂念还是在心中翻涌。


    沈知意轻轻摇头，把心里那些虚无缥缈的想法都化作手中的箭羽，右手缓缓拉动弓弦，注意全部集中到瞄准器里的红点上。


    等到恰好时机，沈知意松开手中的弦。


    “铛——”的一声，沈知意抬眼看过去。


    箭射中了靶面四环的位置。


    “不错嘛，进步飞速。”


    江轩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着另外两人过来了，显然是为了凑热闹。


    江景然眼中也透露出欣赏：“没想到林小姐第一天就能射中四环了。”


    裴景同样充当气氛组，不忘拉踩江轩：“比当初江轩学得快多了，我们教了他好久都射不中靶面。”


    江轩啧了一声：“怎么说话的，注意影响。”


    “我后来不也学得比你好。”


    裴景不服气：“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沈知意笑着回他们，不忘带上顾祁安的功劳：“多亏顾老师教的好，简单易懂一学就会。”


    江轩挑挑眉，语气有点欠揍：“顾老师？”


    顾祁安锐利如刀的目光扫过来：“江老师有什么建议要提吗？”


    江轩接着怂了，转头去聊别的：“那什么，光是射箭有什么意思？”


    “咱们不如比赛试试，有赌注的那种。”


    “行啊，怎么玩，个人赛吗？”裴夏听着有意思，连忙问。


    “就祁安的技术，个人赛简直毫无悬念好吧，”江轩说，“而且林晚还是初学者自然要多照顾点。”


    江轩一拍手：“不如比团队赛，这有悬念和看点。”


    “团队赛？”


    裴夏皱眉：“咱们五个人，团队赛要怎么分？”


    “那就我忍痛来当裁判。”


    “同时顾及到祁安技术最好，林小姐是初学者。为了均衡一下实力，就林小姐和祁安一组，裴夏你和我哥一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