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一旦决堤，便再也无法抑制。


    苗千愁瘦弱的肩膀剧烈的颤抖起来，那是一种压抑了太久太久，以至于连如何哭泣都已经忘记的悲伤。


    她抬起头，那双被泪水模糊的墨色瞳孔，死死地盯着【拓荒者号】指挥舰桥的方向。


    她的嘴唇哆嗦着，发出了进入战场以来，第一句真正属于自己的话。


    那声音，沙哑干涩，充满了长久未曾言语的生疏。


    “你……是谁？”


    “你怎么会……知道……”


    她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迷茫与被看穿灵魂的无助。


    这个问题，让在场的纪听竹等人都愣住了。


    他们也想知道。


    老板到底是怎么看穿这个少女内心最深处的渴望的？


    那种洞察力，已经不是强大二字可以形容。


    那近乎于神明才有的全知。


    指挥室内。


    盛时意优雅地靠在指挥官座椅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光洁的下巴。


    她看着屏幕上那个泪流满面，露出脆弱姿态的少女，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古井无波。


    【伯乐之眼】反馈回来的数据，清晰地告诉她。


    【目标“苗千愁”状态：内心防线崩溃、精神极度动摇、求生意志与求死意志正在剧烈冲突。】


    【可签约价值：SSS级（已达峰值）】


    时机，到了。


    “我是谁不重要。”


    盛时意的声音，再次通过频道响起，清冷而又带着权威。


    “重要的是，我能给你一个选择。”


    “一个，除了死亡之外的第二個选择。”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在苗千愁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除了死亡之外的……第二个选择？


    苗千愁的哭声一滞，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你说什么？”


    “你……能救我？”


    她的声音颤抖，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冀望。


    就像一个在无尽黑暗中跋涉了千万年的旅人，第一次听到了远方传来的关于“黎明”的传说。


    既渴望，又恐惧那只是一个更加残忍的幻觉。


    “救？”


    盛时意轻轻地笑了一下。


    那笑声很淡，却带着一种商人的精明与从容。


    “不，我不用‘救’这个字。”


    “我更喜欢称之为‘投资’。”


    “神恩天团，从不做慈善。我们只进行等价交换的商业合作。”


    纪听竹在下面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来了来了，老板的商业传销模式又开始了……”


    虽然这么说，但她眼中的警惕，已经悄然散去，而剩下一种看好戏的玩味。


    她知道，这场招聘会，已经进入了最后的签约环节。


    苗千愁完全听不懂什么叫投资，什么叫商业合作。


    她的世界里，只有掠夺与被掠夺，生存与死亡。


    她只是本能地抓住了那唯一的关键词。


    “你……要怎么做？”她急切地追问，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它们……它们在我身体里，五种力量，相互制衡，相互啃噬！谁也无法摆脱谁！一旦平衡被打破，我就会被瞬间吞噬！”


    “除非……除非将它们全部杀死！可那样，我也会死！”


    这是她命运的死结。


    一个无解的悖论。


    “谁说要杀死它们了？”


    盛时意理所当然地说着。


    “这么完美的五行能量核心，杀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你的问题，不在于它们太强，而在于你自己太弱，无法成为它们真正的主人。”


    “你的身体，不是一个‘容器’，而是一个‘战场’。它们在你体内厮杀，消耗的是你的生命力。”


    “而我要做的，就是帮你结束这场战争。”


    盛时意的话，精准地敲击在苗千愁的认知上。


    “神恩天团，可以为你提供一份【雇佣合同】。”


    “一旦签约，你将成为神恩天团的正式员工。”


    “作为‘公司福利’的一部分，我会用我的核心能力【员工关怀】，为你进行一次彻底的‘内部结构重组’。”


    “我会洗去那五只蛊虫源自深渊的狂暴与污秽属性，但会完整地保留它们最本源的五行之力。”


    “然后，我会帮你，将这种在你体内不断冲突、相互消耗的‘五行相克’，转化为一种生生不息，完美循环的‘五行相生’！”


    “到那时，它们将不再是寄生在你体内的毒瘤，而是你身体的一部分，是你力量的源泉。”


    “你将不再是它们的囚徒与祭品。”


    “你，将成为它们唯一的主人。”


    “一个能够完美掌控五行之力的，真正的主人。”


    盛时意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又像是神明的福音，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苗千愁的耳中。


    苗千愁彻底呆住了。


    她那因为常年被蛊虫折磨而有些混乱的思维，正在拼命地理解着这段话里的信息。


    洗去深渊属性……


    保留五行本源……


    从“五行相克”，变成“五行相生”……


    成为它们……真正的主人？


    这……


    这怎么可能？


    这完全颠覆了她对自身存在的全部认知！


    在她漫长而痛苦的生命里，她唯一的念头，就是如何摆脱这五只蛊虫，如何寻求解脱。


    可现在，有个人告诉她。


    你不用摆脱它们。


    你可以，去掌控它们。


    将这无尽的痛苦，转化为无上的力量。


    这已经不是新生二字可以形容。


    “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盛时意的声音，适时地将她从巨大的震惊中拉了回来。


    “作为交换，签约之后，你的力量，你对诅咒之地的了解，你本身的存在，都将为神恩天团服务。”


    “你将成为公司未来的‘特聘诅咒顾问’和‘特殊项目执行官’。”


    “这是一场交易，也是一场救赎。”


    “如何选择，在你。”


    话音落下。


    整个战场，再次陷入了寂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那个少女的最终决定。


    萧临渊、纪听竹、温以安、隋聿……他们看着那个在风中颤抖的纤细身影，眼神复杂。


    他们不知道第几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了自家老板那近乎“言出法随”的恐怖能力。


    她不仅能赐予力量，赐予荣耀。


    她甚至能赐予一个绝望者，一个全新的命运。


    苗千愁低着头，没有人能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她的身体，依旧在剧烈地颤抖。


    但这一次，不再是因为痛苦与恐惧。


    而是因为一种从未有过的，名为希望的情绪，正在她的心底疯狂滋生！


    良久。


    她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双被泪水洗过的墨色瞳孔，亮得惊人。


    她看着【拓荒者号】的方向，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了一句话。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