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东西的门道太多，她初来府城，对府城不甚了解，还是熟人带着做事方便些，她压低声音说：“还请跟我走上一趟，自有报酬。”


    何连生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夫人请随我来。”


    既然要去看马车，还不知要多久，林姝起身，边走边说：“劳烦找个人跟找我的人说，若是她来找我，直接让她回去便是。”


    “这个好说，我交与徒弟去办，夫人请在楼下坐会，白日里牙行有骡车载客，我看还有没有空闲的。”何连生引着她往大厅两侧走。


    大厅最里面分别有两个大隔间，他欠身说：“夫人在西边女客区先坐下，我去去便回。”


    林姝点头，推开门进去，里面是两两一组的椅子，中间有一个小矮几，总计六组，角落里专门有小姑娘沏茶、倒茶。


    有两位分开坐的女客，看起来岁数皆不小，像是大家里的管事。


    看了一眼收回目光，找了个单独的位子坐下。


    坐下后，小姑娘马上端了茶水过来。


    林姝道了声谢，小姑娘甜甜的笑，回了一句不敢当回了自己的茶案。


    茶就是最普通的粗叶茶，正巧这一路走来口也干了，浅浅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没敢多喝。


    这里可不是前世，走到哪里都能找到卫生间，在古代出门，女子想要找个方便的地方极难。


    约莫半刻钟，有一位女客被牙人叫走，接着何连生便出现在门口。


    “夫人久等，店里只有骡车，已在大门前备好，莫怪。”说着带头往外走。


    林姝客气了一句跟上。


    何连生自己架着骡车，两刻钟后到了城南的骡马市。


    不管哪里的骡马市的味道一如既往的统一，地上东一坨西一坨的粪便，尘土飞扬，各种牲畜的腥臊混合着粪便的臭味。


    只是府城的骡马市比县城大的多，里面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大部分是男子，还有些穿着粗布麻衣的女子，像林姝这种穿着和长相的小娘子在这里实是不多见。


    对于乡下孤儿院长大，工作后与各种肥料作伴的林姝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她神色如常的跟在何连生身边。


    “还怕您不习惯这种地方。”何连生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说骡马市时有些犹豫，怕您嫌弃，嫌我多事。”


    林姝摇头：“不会，之前是借住在亲戚家中，我也是庄户人家，哪里会嫌弃这些。”


    “原是如此，夫人若要找些工匠和役使，可从刚刚岔路往西南去，那里是府衙划分的匠市。”何连生指指西南的方向，“剩下南边和东南是骡马市，城里的肉铺、肉摊大部分来此上货。”


    他刚说完这句，林姝便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马叫。


    这声马叫的意思是，“别杀我娘，别杀我，救命。”


    随即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片慌乱，好多人往出口跑，何连生有些惊慌，想要拽又没敢动手，只能喊道：“夫人快走。”


    就在林姝要跑的时候，有人大喊一声：“好了好了，制住了。”


    大家又纷纷停下脚步往回走。


    林姝停下脚步，闹了这么一通，她倒想瞧瞧出了什么事，跟着人群往那边去。


    何连生见状只得跟上。


    大家不敢靠的太近，林姝在外围听着大家说了一会，便知晓发生了什么。


    春暖花开，原是北方草原来的马队里，其中一匹马年老体衰，老马两岁的儿子也跟着得了病，本想今日杀了卖肉，谁成想多日不吃食的小公马，竟挣脱了人跑了，才闹了这么一出。


    听到是这个原因，林姝仗着自己力气，挤到了前面的位置。


    一大片空地上搭了一个大大的草棚子，外圈围着木横栏，中间圈着二十几匹马，离着五六米远钉着两个木桩子，上面栓了两匹马。


    一匹应该是刚刚闹事的公马，被三个人按在地上，四蹄乱蹬，除了瘦的脱相，看起来精神很足。


    另一匹瘫坐在地上，看起来一点精神也没有，毛发稀疏发卷,整个脸异常大，似是肿了，腰脊稍微有下压变形,嘴唇耷拉着，牙齿和嘴有黄色的粘液。


    看到这匹马的症状，她忽然想起前世孤儿院旁的马场。


    幼时在宠物医院帮工，那个马场主请过宠物医院的老板张磊去看病，当时马场的兽医家里出了事，老板没有办法才请的张磊。


    当时为了充门面，张磊也带上了自己。


    那次遇上的便是这种病，张磊治小猫小狗在行，治马还是头一次，那时网络不发达，哪里有百度和短视频之类的，回去后她跟着张磊翻了几天几夜书，也没找到治疗办法，结果瞎治一通，把马治死了。


    张磊被马场主好一顿臭骂，后续还因着赔偿问题扯皮了好久，这里不提。


    她大学上的是农学院园林专业，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个病，闲暇时便跑到兽医专业蹭课，或者去泡图书馆，真的让她学到了这个病症，并找到了治疗办法。


    这病学名叫纤维性骨营养不良，病因主要是吃食中钙不足或磷太多，导致骨骼脱钙，颌骨和面骨最为明显，牙齿松动，咀嚼无力，头骨增生，从而“吐草”，进而越来越严重。


    这马只是病了。


    脑子里一转而过，实际也就不到一分钟，林姝想了想，问挤到身边的何连生：“这里买马车如何买？单独买还是一起买？”


    何连生不明所以，回：“皆可，一架一般的马车十两银子左右，一匹普通的马二十两银子左右，骡子便宜，8两便能买到。”


    “这两匹马卖肉能卖多少？”林姝继续问。


    “老马，看起来像是有病，另一匹又瘦，若是不吃食，说不定也是有病被传染的，骗骗不知情之人，至多能卖六七两，今日这事闹的不小，大家怕马有病，很大可能马肉卖不出，只能他们自己吃。”何连生说完更加疑惑了。


    林姝点头：“这样，你去拖住他们，我去看看这两匹马的情况，若是还有救，我便跟你点头，你跟他们谈价格，越低越好。”


    何连生想劝，但看她主意已定的样子，叹了口气上前。


    林姝也紧跟着上前。


    为了她能好好查看，何连生蹲地上，还没说话便被驱赶。


    “两位远着点儿，没看见杀马呢，小心一会碰了你们。”磨刀霍霍的壮汉举着刀瞪着眼说。


    “先别杀，咱聊聊吧，谁是马主。”何连生开始东拉西扯。


    跟着蹲下的林姝没在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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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扯什么，开始仔细查看两匹马的情况。


    公马看着哪里都很健康，眼里流了大滴大滴的眼泪，跟公马眼神对上的瞬间，他开始挣扎求救：“救我娘，救我，救我。”


    “别挣扎，回话，为何不吃食？”林姝趁着他们被何连生吸引了注意力，非常小声的问。


    公马听到她的话，眼里迸发出异样的光，想要挣扎又停下，说：“路上听说他们要杀了我娘，我想绝食让他们别杀，可他们不懂，他们是傻子，傻子。”


    “明白了。”林姝起身往母马那去。


    公马挣扎着转头看她。


    果然是这个病，母马的情况还不是特别严重，还有的治，看牙齿的情况，最多13岁，也不算岁数大，林姝起身对着何连生点头。


    何连生见她如此，跟马贩子表达了想买的打算，接着双方讨价还价。


    林姝并没有参与，毕竟论讨价还价，牙人才是专业的。


    最后何连生以五两半拿下两匹马。


    找了个机会暗中把银子塞给他，林姝和他低声说了几句话。


    这时公马站起来，林姝在他耳边小声跟他说：“让你娘也站起来跟着他走。”


    只见公马对母马嘶吼了两嗓子，母马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


    何连生有眼色的牵起两匹马。


    见他们这顺利，林姝没再理他们，往骡马市里边去。


    买了治马要用的牡蛎壳和骨粉，她再次路过刚刚的地方时，见何连生跟几人说着什么，她没打扰，走到骡马市大门不远处寄放骡车的地方等人。


    等了大概两刻钟，何连生牵着摇摇晃晃的母马，拽着拉了马车的公马出来。


    林姝走上前去：“我来牵他们两个，你去取骡车，我不太认识路，还要麻烦你送我们一下。”


    何连生把银子拿出来说：“两匹马五两半，我跟他们要了两副旧马鞍，车花了9两半，共计十五两，这是剩下的五两银子。”


    林姝接过五两银锭子放起来，又掏出二两散碎银子递过去：“今日的辛苦钱，别推辞，快拿着，要挡路了。”


    说完也不等何连生再说什么，牵过两匹马往前走。


    何连生拿着银子十分高兴，本来只想结个善缘，为着以后宅子和铺子的佣钱想，没想到这位娘子十分大方，竟给了二两银子。


    往日赚了差价佣钱，牙行拿去八成，他自己有两成，要养活一大家子和徒弟，日子过的颇为拮据。


    今日这二两银子真是意外之喜。


    “我们不用死了？”公马激动的说。


    “回去再说，人太多了不适合说话。”林姝回的声音不大。


    母马走的慢，一路摇摇晃晃的，随时能倒地似的，可这马的求生意志极强，坚持着走了近一个时辰。


    中间去药铺买了当归、砂仁、五味子、肉豆蔻、滑石，还在隔壁不远的粮店买了马的口粮，前后所有的药加起来又花了近二两。


    今日出去买了两匹马，一架马车，共计花费19两。


    到了桂花巷口，林姝站定说：“我住这里你也知晓，有铺子和宅子消息便来知会我，今日多谢。”


    何连生连连摆手，喜滋滋赶车回牙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