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乌略显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方才那眼神的威慑力直到现在还在心头盘旋,即使知晓眼前凡人根本不能动,伤害不了他,可他仍旧有些后怕。


    不复之前的温吞,他用爪子快速拆开油纸包,拈起一个圆滚滚的大包子,只想尽早完成任务回到师父身边。


    寻常包子在这冬日里放一会儿便凉透了,可因为煜荧一直以为商寒畏寒,屋内暖炉置办得也多,此时都烧得旺盛。包子还维持着大半暖意,软软乎乎的表皮瞧着很是可口。


    首乌还未修炼成人形,自是无法与凡人对话,他只能踮着脚,把包子往商寒嘴边递,示意他吃。


    商寒眼睑半阖,长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他看着那包子,唇瓣微抿,似在思索什么。


    举了半晌的胳膊微微发酸,首乌盘算着爬上床应该会方便一些,后爪刚攀上床沿,一道清冷声音蓦然在头顶落下。


    “不准上来。”


    他压根没料到这凡人会突然出声拦他,一时间身子僵在那处。


    商寒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语气增添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冷然。


    首乌“咕咕”地闷叫两声,规规矩矩放下后腿。


    他不是很明白这凡人对他的冷漠,难不成真像师父说的,凡人讨厌师父,所以连带着也讨厌他吗?


    若真是这样……


    他把大包子又放回了油纸包,连同烤鸡一起藏到自己身后,接着俯身爬进床底深处,从里面掏出几块中午他存起来的,还未吃完的糕点。


    不喜欢师父的人,那他也不要喜欢了!凑合凑合喂点糕点得了,包子和烤鸡这些好东西就留着给师父当夜宵吧!


    首乌不知道,他这副做派在某个凡人眼里,竟成了恃宠而骄。


    自从白日里煜荧带回来这只猴子,一切便发生了改变。


    煜荧回到家第一件事不是来找商寒,反而是去陪这个小家伙,现如今就连吃饭也让这个来历不明,明明开了智,却还不懂得男女有别的猴子过来,是想让对方和自己培养感情,好融入这个家么?


    煜荧向来是个心善的女子,她能这么用心对待自己,也会同样给予这个猴子细致入微的关切。


    一想到煜荧可能会这么做,商寒眼底掠过一丝浅淡的,转瞬即逝的嫉妒。


    天怀大爱,保护苍生的仙界战神会嫉妒旁人,这若是说与旁人听,恐叫人笑掉大牙。


    “煜荧呢?”


    商寒开口,因为心里攒着太多情绪,声音有些喑哑。语气像平缓的大道,听不出什么起伏,可若往深处探索,又能听出一丝几不可察的期待。


    床下的首乌正纠结是将靠近手边,中午被他咬过一口的糕点喂给凡人,还是给个完整的?便听凡人唤他师父名讳,语气还如此这般冷淡。


    心中想法更加确定。


    没再犹豫,首乌下手抓了那个被吃了一口的糕点,拈起来,递过去。


    “咕咕?”


    首乌一脸乖巧,乍看就是一只普通的宠物猴。


    然而商寒却觉得这猴子诡黠的双眼里分明写着:


    【哼,我是主人最宠爱的猴子,我就是苛待你主人也不会说什么的,不然她也不会寻我来喂你,你快点吃,吃完我要回去和主人贴贴。】


    商寒抿紧唇线,下颌线绷直,沉寂的表情不怒而威,他盯着那块被咬了一口,还粘着些许灰尘的糕点,声音冷得像结了一层冰:“你确定要这么做?”


    首乌:“……”


    不知怎的,首乌的双腿突然不听使唤地颤抖起来,就像面前的并不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凡人,而是一个隐去超强力量的大能,就连呼吸都开始发怵。


    可转念一想,师父就在隔壁房间,师父是很厉害的大妖,才不会让他受到伤害。


    首乌又一下子有了底气,他昂着下巴,把糕点又怼近了点,“咕咕”地威胁了两声。


    能有东西吃就不错了,惹了师父生气,你就该受着!


    商寒终于抬了眼,目光落在首乌身上,却无半点温度。饶是活了这么多年,也无人敢这般轻贱他。


    他周身的冷意越发浓重,像是一堵墙,隔绝了床外如春的暖意。


    无形的威压施下,首乌额头多了一层冷汗,就在他即将坚持不住要逃时,那股威压散去,凡人收回视线。


    他不再言语,唇瓣抿紧,明显拒绝进食。


    见男人这副姿态,首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急,他虽然不想给这个表里不一的凡人吃好的,但也不想真的饿死他,况且师父也特意嘱咐了,要把东西喂给他吃下,他现在这样,师父会不会怪罪他,或者埋怨他自作主张?


    “咕咕!”


    首乌只好放弃“二手”糕点,从身后的油纸包里撕了一块没有骨头的鸡肉。


    鸡肉上的各种佐料香气瞬间在室内弥散,首乌想没有人能够拒绝这个味道。


    可凡人依旧不睁眼,也不张口,连睫毛也不颤一下。借着月光,首乌看见凡人的唇瓣很是苍白。


    首乌心想,凡人不会真要饿死了吧?


    不管如何,他也是师父的恩人,师父连生气了都记挂着他,要是因为自己,师父的恩人出了什么事咋办?


    首乌不再傻乎乎等着,他放下鸡肉,随意舔舔爪子上的油,就朝外跑去。


    而商寒始终不发一言,唯独那剑一般的眉峰很轻地蹙了一下。


    隔壁厢房。


    煜荧已经躺在了床上,她翘着二郎腿,双手枕在脑后,漫不经心地盯着窗外月景。


    只听门被推开,一道小身影仓惶地窜过来,停在她身边。


    煜荧随口说道:“怎么了?真饿死了?”


    “差……差不多。”


    首乌惶恐地咽了口口水,声音发虚。


    “什么?”


    煜荧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我不是让你去送吃的了?”


    首乌赶紧低下头,避开师父的视线接触。


    完了完了,师父反应这么大,看来那个凡人对师父来说分量果然还是很重。


    他不应该怠慢那个男人的。


    “师父…”首乌刚要开口准备认错,煜荧抢先开口了。


    “是不是他不让你喂?”煜荧眯缝着眼,眼里闪着气恼的光:“这次又是什么理由,你是公的,总不能男女授受不清了吧?这家伙也太过分了吧?当初我好不容易才哄得他吃饭,如今倒好,我不去,他又开始摆架子了?”


    “呃?”首乌一愣,师父说的好像也没错,的确是那个凡人不愿意吃,说到底还是那个凡人不知好歹。


    “哼。”煜荧卡巴一下直挺挺躺下去,嘱咐首乌:“你去把东西拿回来,他不吃就算了,饿一天死不了。”


    “可…”首乌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说一下:“我看那个凡人他脸色有些惨白,似乎有些虚弱的样子。”


    “凡人就是脆弱,让他习惯习惯就行了。”


    煜荧翻了个身,面对床内,语气敷衍,可葱白指尖忍不住攥紧。


    “好。”


    得了师父的允可,首乌罪恶感没那么强了,他哒哒哒跑到隔壁,把吃食都拿了过来,接着也找了个角落,蜷起来睡觉了。


    更深露重,煜荧没盖被子,这样的气候对于普通人是刺骨的冷,可对于她来说正好。


    但她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在这夜里格外清明。


    她呼噜噜揉了揉自己浓密的头发,很快揉成了一团鸡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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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她得去瞧瞧商月朗,总不能自己在这边气得睡不着,他却睡得心安理得吧!


    拔步床的帷幔内,亮起了两盏发着绿光的“小灯”,这小灯还会移动,从床幔间跳下,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从支开一小半的窗户跳进屋内,暖和的热气瞬间裹了过来。


    煜荧先是昂首挺胸绕着房间巡视了一遍领地,最后才来到商月朗的床边。


    她凉凉地用余光觑了一眼,发现商月朗双眸紧阖紧,呼吸匀称,是睡熟的样子。


    床上还支着三把油纸伞,煜荧看到这个就来气,总觉得从前的自己简直是个傻子,被商月朗讨厌,还天天巴巴地哄着他,想让他开心。


    她跳上床,用毛茸茸的脑袋将油纸伞全部顶下床,但在伞即将落地发出动静时,她又施法拖起一阵暖风,让它们轻轻落下。


    呵呵,她绝对不是因为怕吵醒商月朗,只是担心这么好看的物件摔坏了。


    做了这一切,她才开始居高临下俯视着床上平躺着的人。


    明明只有半天未见,她好不容易才养起来的气色竟又成了如今这病恹恹的模样——嘴唇干燥起皮,脸上也无血色,甚至脸庞似乎都瘦削了点,下颌线闪着锋利的光。


    煜荧不屑地甩了甩尾巴,嗤道,凡人就是脆弱。


    可凡人又生得十分好看,雕琢得恰到好处的五官上像是覆了一层莹莹白雪,虚弱更苍白添一层易碎感,让人忍不住想要去蹂躏。


    煜荧这么看着,时间不知不觉过了许久,久到装睡的人忍不住主动睁开了眼睛。


    煜荧看着那双缓缓显露出来的琥珀色“琉璃”,吓了一大跳,浑身毛发都炸开来,下意识伸出前爪捂住这对如同深渊能将人吸进去的琥珀色双眸。


    “叽——”


    这短粗慌乱的叫声不知是戳中了商月朗哪个笑点,煜荧眼睁睁看着身下人的唇瓣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声音也如同和煦春风,融化了他周身寒意,语气怜惜:“你也被你主人抛弃了吗?”


    “?”


    煜荧懵了,什么鬼东西,这家伙说梦话呢吧?


    “不对,”商寒又自顾自开口:“你身上有她的气息,说明不久前你们还在一起,所以……只有我被抛弃了。”


    这话里莫名带着些怅然,尾音里还夹杂着声叹息,根本就不像商月朗说出来的。


    煜荧慢慢挪开爪子,想确认一下这人是不是还在睡梦里,刚才睁眼只是她的错觉。


    可当她挪开爪垫,就撞进了这人的目光里。这目光深沉,像蒙了一层化不开的雾。


    “……”


    大半夜的,真是要吓死狐。


    似乎看出狐狸的惊恐,商寒很快移开目光,盯着一处虚空,嘴角也渐渐敛平。他像是终于找到一个倾诉的对象,声音轻得像呢喃:“她为什么不来看我了?”


    煜荧咂摸了一下,这个“她”指的应该就是自己。


    呵呵,这个家伙,装可怜给谁看呢,还为什么,连自己的错误都没认识到,还想奢望她来见他?


    煜荧嘲讽地“叽”了一声,悄悄把前爪挪到商月朗心脏位置。


    她这些天的努力可不能白费,不吃饭就用灵力养着,多输一些,这些天就都不用喂他吃饭了,省得麻烦。


    煜荧没注意到,她与商月朗已经待了这么长时间,还用爪子碰他,他也没恼过,也没再说教什么。


    她正全神贯注输送灵力呢,男人突然又开口,声音像拂过心尖的羽毛,激起煜荧一层颤栗:“你的眼睛很像她,所有情绪都在里面,有时候我真会以为你就是她。”


    煜荧的身体猛地僵住,夜里格外明亮的眼睛此时满是错愕——这是什么意思?商月朗开始怀疑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