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微微发热。


    霸天狼的心冰冷得快被凝固。


    “儿，我的儿……我的儿，你在哪啊！娘好想你。我的儿……”


    前方披散着一头黑色长发，穿着一身在雾气中一点都明显，只能勉强地有着一个轮廓的白衣，飘飘荡荡的鬼魅身影，就在这恐怖的哭声中，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霸天狼的面前。


    霸天狼都没反应过来，那垂下来的如瀑黑发就突然从中间分开，露出了一张枯瘦、骇人的脸。


    那张瘦到干瘪的脸上，根本就没有一点血色！


    脸，也是黑色的脸。


    一条条的皱纹简直就是树皮上的褶皱。


    明明黑发分开了，但霸天狼现在看着，觉得这张脸除了表面更加不光滑之外，也和头发没有多大区别了。


    不过这张怪诞的脸上有最突出的两个白点。


    那就是它的眼睛。


    只有眼白，没有眼黑的眼睛！


    霸天狼真正被吓到屏住了呼吸。


    这游戏里的鬼不讲道理，来贴脸杀！


    刚才听着声音，还离他那么远呢！


    怎么突然间就到他的面前了！


    阴雷刀依旧在发热。


    温度还越来越高！


    霸天狼捏着羽毛的左手越发收紧。


    在真正地遇到鬼之前，他想过很多次，只要发现一点异常，他就要立刻通知羽公子，请羽公子帮他做决定。


    他也不止一次地想过，阴雷刀在这石溪谷是发冷的，那他只要觉得阴雷刀有变热的迹象，他就要立刻带着阴雷刀跑路！


    结果呢？


    全特么的只是幻想！


    鬼魂的速度太快了！


    像他们这样的低级玩家，要对上了这种鬼，哪里还有可能反抗啊！


    “儿……我的儿……”


    黑发又垂了下来。


    朦朦胧胧的白色身影飘远了，忽然又靠近了。


    在石溪谷的雾气中，这身影的其他都不怎么清晰，唯独那头黑发明显。


    霸天狼终究做不到完全不呼吸。


    他只能尽可能地放轻呼吸。


    好在女鬼飘远了之后，阴雷刀的温度降低了一点。


    他现在握着阴雷刀的感觉，更像是在大雪冰封一切的凛冬中，将手伸进了还在流动的溪水。


    溪水本身其实还是冰凉的，只因还能流动，就比周围的环境高，能让他感觉到暖，乃至热。


    女鬼标志性的黑发都几乎要融入到周围环境中，无法再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他终于敢将意念探向羽毛。


    只要心念一动，他立刻就能给羽公子发消息！


    霸天狼已经在心里组织文字，思考着该怎么给羽公子表述自己当前遭遇的事情，才能让羽公子明白他的境况，为他提供最合理的建议。


    可就在他快要完全确定消息内容时，他右手握着的阴雷刀就又一次变得滚烫！


    这回不像之前，纯粹是温差带来的热感。


    阴雷刀是真的发热！


    热到霸天狼差点不敢再拿着了！


    霸天狼差点想将滚烫的阴雷刀甩出去。


    仅剩的理智抑制了他的行动。


    他拼着最后一点冷静，努力地启动了阴雷刀上自带的技能。


    引雷！


    目标，就是面前的黑头发！


    雾气浓郁，他根本没办法看清楚前面的女鬼的全貌。


    女鬼离得远一些的时候，他还能较为清晰地看到女鬼白色的轮廓。


    当女鬼离得这么近，就只剩那头头发清晰了。


    但凡有可能，霸天狼都不愿意在这么近的情况下使用引雷技能。


    之前实验技能威力，他就已经知道招来的雷有多强。


    这里还是阴气浓郁的石溪谷，阴雷的威力必然会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这鬼……破游戏还没有友伤豁免系统。


    他自己发出的攻击，落到自己身上，同样有可能对自己造成可怕伤害！


    但鬼脸都要贴过来了啊！


    这种情况，他还哪里管得着自己会不会受伤！


    雷声闷响的同时，霸天狼无意识地用了今天第二次给羽公子发消息的机会。


    羽公子确实收到了霸天狼的消息，还更进一步地了解到了霸天狼的情况。


    前面的大段内容还能有理有据地说自己到底经历着什么，描绘出见到的女鬼的具体样貌。


    结果最后就只剩一声尖叫，还有简短的一句“好热”。


    羽公子几乎能想象到霸天狼怎么突然遇险。


    羽公子的心紧了紧。


    就算霸天狼是玩家，就算他和霸天狼的初识并不怎么愉快，就算他也对霸天狼存了许多算计，但霸天狼是他的徒弟！


    霸天狼始终是他的徒弟！


    这个徒弟不明白他心内的秘密，对他这个师父也颇为信赖。


    这要他怎么心安理得地看着霸天狼遇险？


    羽公子瞥了眼还在专心地做人偶的墨衍。


    现在，墨衍做的这个人偶已经差不多完全成形了，只要再雕琢好细节，然后点上眼睛，这人偶就能完全做好。


    羽公子已经好几次看到墨衍将巴掌大的人偶变成真人大小，然后仔细观察存在的问题，重新变小修改。


    这人偶眼睛部分还是空白，整体依旧缺少神韵。


    可羽公子已经不怎么容易分辨变成真人后的人偶到底是不是真人。


    墨衍还是完全按照自己的模样雕琢人偶的。


    人偶和墨衍并排站着，如果不看人偶的眼睛，羽公子都要花一点时间才能确定哪个才是真的墨衍。


    羽公子完全可以想象，等墨衍为人偶点上眼睛，那就可能连他都没办法分辨真假。


    在墨衍雕琢着的这个人偶旁边，另有一个只有雏形的人偶。


    这个人偶是以羽公子为原型雕琢的。


    墨衍还没雕几下，就将这人偶放到了一边。


    他明明提前问羽公子要了气息，这时候却不肯早早做好羽公子的人偶。


    他雕刻人偶到了后期，已经全神贯注到什么都不想理会。


    羽公子一度想在他将人偶变成真人大小的时候和他聊两句，却被他皱着眉瞪了。


    羽公子还能感觉到，那时候的墨衍根本没有考虑身边的人是谁。


    墨衍只是无比单纯地觉得受到了打扰，所以生气，想要将一切可能干扰自己的因素都毁灭。


    羽公子如果及时闭嘴，墨衍还能恢复到原本的专心状态。


    羽公子如果不懂事，还想罗唣，那墨衍就顾不得自己和羽公子间的合作，又或者更虚无缥缈的感情了。


    他一定会动手的！


    到那时候，墨衍不会有任何的克制。


    羽公子从本体那边借来更多的力量，都不见得能拦住墨衍气息爆发。


    那就一切都会被毁了。


    乍然间收到霸天狼的消息，羽公子其实最想问一问墨衍，是否还有什么钻游戏系统漏洞的办法，让他不用亲自去石溪谷找霸天狼，还能知道霸天狼此刻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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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据说玩家们有某种方式知道自己的好友生死，但羽公子只是一个NPC。


    眼看着墨衍心里依旧只有雕刻着的人偶，羽公子只能放弃找他帮忙。


    在羽公子的意识感知中，霸天狼发过来的消息依旧清晰。


    羽公子抿着唇，沉吟半晌，开始尝试再一次凝聚羽毛。


    如果系统的力量能在他将羽毛送给霸天狼之后，就更改羽毛的属性，让羽毛成为更好地连接他和霸天狼的道具，那他是否也可能再更改羽毛？


    此时此刻，出现在他意识感知之中的其他物质，是否有可能连通着玩家们交流的世界？


    乃至那在玩家群体中飞快地传递着各种消息的“论坛”，会不会也在这个特殊的空间中？


    反正还有墨衍在身边！


    他不能直接喊墨衍帮忙，但借用墨衍的“势”，应该没问题吧？


    羽公子闭上眼睛，凝神感知着和送出的羽毛有关的一切。


    也正是这时，墨衍大呼小叫起来。


    “羽！羽！你快看！你能不能认出哪一个是我，哪一个是他？”


    羽公子无奈睁开双眼。


    “衍，你……”


    他倏然闭嘴。


    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分明是两个墨衍！


    人偶，做好了。


    墨衍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他送出去的。


    而人偶身上的衣服应该是墨衍用魔石雕刻出来的。


    这应该也能构成区别。


    然而，他这个衣服的前主人，此时此刻竟然也觉得两身衣服是一模一样的！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墨衍？


    这两个人，就连脸上的笑容都近乎一模一样？


    想要分辨？


    如同做梦！


    羽公子忽然产生一种荒诞感。


    两个墨衍脸上的笑容都那么得意，还透着奇异的纯真。


    明明墨衍是为了对付那个找他的人，想要将对方误导到别的地方，墨衍才要制作人偶。


    但当人偶真的做好了，羽公子却觉得对墨衍来说，这一切更像是一场无比好玩的游戏。


    游戏？


    羽公子心头微颤。


    他似乎领悟到了什么。


    对霸天狼等玩家来说，万空界也是一场游戏。


    那他们这些生活在万空界本土的人呢？


    羽公子到底没办法沿着这突如其来的灵光思考下去。


    两个墨衍手拉着手，围着他转来转去，让他不得安宁。


    他几乎能想象，他一时不说哪个是真的墨衍，而墨衍就要怎么继续闹腾他。


    哪怕他说了，但他没能找对，墨衍同样可能继续闹腾他！


    他找对了的话……


    冲着墨衍现在这个热切劲，他可不怀疑墨衍到底会不会嚷着他是胡诌出来的，然后要他再猜一次！


    陪墨衍玩这种猜谜游戏，倒也不是不行。


    只不过……


    羽公子唇角微扬。


    他的笑容淡淡的，却有独特的张狂感。


    “哪个才是真的你？衍，你想我陪你玩游戏，也不是不行。刚才我徒弟给我发了消息，你帮我分析一下，我就陪你玩。”


    两个围绕着羽公子转圈的墨衍同时开口。


    “才不是游戏，才不是游戏！”


    羽公子唇边的笑容淡然随意。


    “你可以继续说不是游戏。我也可以拒绝回答你。你喜欢转，那就随便你转。”


    双方还真的就这样僵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