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衍身上穿着的暗红长袍张开，让他整个人都如同流动的黏稠血液。


    漆黑干瘦的爪子陡然从中露出，携带劲风袭来，更将那股令人作呕的臭气带来。


    秦端斜退半步，长剑出鞘，剑尖滴溜溜一转，引动灵气，化作大大小小若干涡旋，轻巧地将墨衍袭来的力量一一卸开。


    这是他羽公子化身曾用过的分云绕浪另一用法。


    墨衍如巨大的蝙蝠飞来扑去，攻势丝毫不缓。


    秦端左手暗暗竖起剑指，准备凝聚剑光。


    此时现身的“墨衍”着实离奇！


    此人在暗夜的月光映照下，装束打扮与清洗干净后的墨衍确实一模一样，连那暗红长袍上细微的花纹都和羽公子准备给墨衍的没有区别。


    但秦端看他，总觉得他不像活人，他身上并无半点“活”的气息。


    秦端还和羽公子快速交换信息，确定墨衍现在还跟在羽公子身边，指挥着羽公子帮忙施法建立能量工坊。


    换言之，墨衍本体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但眼前这人，从外表到攻击方式，都像足了墨衍！


    倏然，“墨衍”往后退开。


    秦端左手剑指竖到胸前。


    剑光在他指尖凝而不发。


    他右手长剑遥遥指着墨衍。


    “你是今日和那羽公子一起的人？我实在不知你说的偷学是什么意思。大道万千，走到最后总免不了归一。你我若在修道路上有何相似之处，也不过碰巧领悟有所相仿。你我既有这样的缘分，我今夜倒想劝你修心养性，莫要与邪魔为伍。”


    墨衍哦嚯嚯怪笑不已。


    他压根不理秦端的话，只将秦端打量来打量去。


    他现在暗红长发洗干净了，全部束起，露出了一张干净整洁的脸，也越发露出他精光闪动的眼。


    那等打量的眼神，更具穿透力，仿佛要将秦端彻底看破。


    秦端冷哼一声，长剑一挥，左手剑指凝聚的剑光跟着迸射出去。


    以他对墨衍的了解，墨衍应该能避开这一招。


    哪怕现在在他面前的不是墨衍本体，而是墨衍不知怎么造出的化身，墨衍也该能避开。


    他现在只想试探墨衍到底还有什么本事。


    但是……


    两道剑光竟然全都精准地落到了墨衍身上？！


    秦端心头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收剑，又陡然想起自己此刻以本体面对墨衍，双方立场大为不同，他不该有任何留手。


    只这样犹豫了一下，他面前的“墨衍”已经化作一团暗红烟雾，幽幽飘散。


    不远处隐蔽的魔窟入口前面，有几块魔石，闪过了暗红幽光。


    秦端微愣，而后醒悟，无奈苦笑。


    原来如此！


    他早知墨衍离开魔窟前，还在魔窟入口附近布置好些魔石。


    墨衍和羽公子说，这是一种示警手段，一旦有别的魔物试图通过魔窟出来，甚至只是有魔气要泄露，墨衍都能第一时间知晓，最大限度地保证万空界的安全。


    同时，这些魔石也是墨衍要挟羽公子的手段之一。


    若羽公子在合作中惹得墨衍不快，墨衍随时可以引爆魔石，让魔窟内魔气快速释放，短时间内就将包含余家村的大片区域化作魔土。


    如今看来，魔石还有别的用处。


    魔石或者如同墨衍的眼睛，将他本体秦端来此除魔后做过的种种事情都收入眼中。


    魔石还能帮助墨衍凝聚化身，让墨衍的意识快速抵达有他特别处理后的魔石的任何地方……


    秦端眉头微皱。


    他只觉墨衍这等手段，和玩家们的“登号”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墨衍的很多术法，确实已经触碰到制造游戏的神秘伟力的根源。


    秦端又想到墨衍说他偷学，不禁哑然失笑。


    偷学倒万万算不得偷学，他的化身羽公子光明正大地听着墨衍讲课，再和墨衍论道呢。


    非要说有偷学成分的，是他看墨衍如何动手，再尝试解析墨衍的功法。


    而这纯粹是他个人本事，又怎能以偷学形容？


    秦端敛了心思，细细回想墨衍刚才的出手，进一步地完善着自己的新剑法。


    山中，一处小瀑布旁边，墨衍指挥着羽公子帮他稳固山洞，再帮他凝土成石，造成种种器皿。


    而他则凝出一块块魔石，镶嵌在山洞内壁。


    羽公子做出一套石头餐具，放到一旁。


    他看着闪烁着暗红幽光的魔石如一双双眼睛地闪动，再想起秦端在魔窟入口附近遭遇墨衍化身的事，心中多了一丝被时刻窥探的不安定。


    墨衍却突然凑到羽公子面前，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瞪着羽公子。


    两人四目相对，羽公子倏然一惊。


    墨衍的眼神太古怪了！活像已经看透了他和秦端的关联！


    但这有可能吗？


    他本尊的修为应该比墨衍的修为更高，能凭借硬实力压制墨衍的感知。


    思索中，羽公子伸手，将墨衍推开一些。


    “衍，你离得太近了。你不好好干你的活，过来做什么？”


    墨衍轻哼，一转身就凑到了他身侧，挨着他的肩膀，在他脖颈之间嗅来嗅去。


    羽公子都能听到他急促的吸气声。


    羽公子蹙起眉，退后一点。


    然而他身后已是山洞内壁，这一退，后背马上碰到坚硬的石头。


    “哦嚯嚯~”墨衍怪笑起来，刻意拉长了声音，“我——说——羽，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现在不敢面对我？哦嚯嚯~”


    羽公子眉头蹙得更深。


    墨衍这一问，更像有了发现，故意找他套话！


    以墨衍的性格，若他真的隐瞒了什么，尽早坦白，才更有利于两人今后的合作。


    再者，墨衍曾亲眼看到羽公子和秦端怎么在高空演戏，墨衍刚才还以化身试探了秦端，墨衍猜到了什么也不稀奇。


    但是……化身的事，是他仅次于能听到玩家心声的秘密！


    他连师门长辈都不准备坦白，又怎可能现在告诉墨衍？


    他能向墨衍透露他和羽凌的真正关系，借此拉进和墨衍的距离，却不可能连这样的秘密都说出来。


    羽公子决定蒙混过去。


    “你在胡说什么？我一直帮你锻造石器，难不成，你觉得我的这些石器锻造得不够好？所以我要亏心？你倒自个儿看看，这些石器的品质到底是好还是坏！”


    羽公子说罢，转身背对着墨衍。


    他的声音都冷了几度。


    “横竖今后是你生活在这里，是你要用到这些东西。你不满意，你就自己来，我不干了。我给你的许诺，可不包括照顾你这些起居。”


    墨衍在魔窟魔矿内的居所，确实单调得只有各色研究用具，不含任何生活化的物品。


    如今的石头桌椅、餐具等，既可以说是墨衍要羽公子帮忙打造的，也可以说是羽公子的自作主张。


    羽公子等了等，却还只是感觉倒身后如芒刺在背的冰冷审视目光。


    他暗地里一咬牙，开始往外走。


    墨衍终于哎哟地叫了一声，伸手拉住了他。


    “你别这样呀！我也没说你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我就是随口问问……还有，你说你是为了我才锻造这些石器的？”


    墨衍紧扣着羽公子手腕，瞬间绕到了羽公子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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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他紧盯着羽公子双眸，扬起了下巴。


    “你呢？你难道不是自己也要用到？还是说你当真不用？好，那我就……”


    羽公子已无奈地叹了口气。


    “用用用，我还要帮你做实验，我也要住在你的能量工坊，我当然要用到这些东西。只不过我可害怕我和你住的时间长了，你又要怀疑我这怀疑我那。”


    说到最后，羽公子语气中已经多了丝笑意。


    墨衍闷闷地哼了一声。


    “行了，其他话，我以后少说点。对了，羽，我觉得我这个能量工坊还不够大。你帮我往旁边再扩大一点……对，就是这样。”


    山洞中的两人继续忙碌起来，仿佛刚才短暂的彼此试探、彼此妥协从不存在。


    羽公子扩大山洞之时，又微微蹙眉。


    墨衍停下手上的活看他。


    羽公子摇摇头：“没什么，只是通过留在我那个笨蛋徒弟身上的一点小手段，知道他现在和人起冲突了。不用理他。”


    墨衍呵呵一笑：“是不用理他呢？还是不用担心和他起冲突的人？”


    羽公子扫他一眼，朝他飞出一根羽毛。


    墨衍伸手夹住，轻轻吹了口气，恰好将羽毛吹散。


    “不说就不说呗。羽，你越是这样，我越容易以为你在恼羞成怒哦嚯嚯~”


    此时的霸天狼，确实准备和人起冲突了。


    他披散着长发，如同鬼魅地站在余家村西面边缘，孤零零地屹立的余倩故居前，冷冷盯着鬼鬼祟祟地靠近的两道身影。


    霸天狼摇晃着脖子，连连冷笑。


    “好，好啊！秦安，还有隐杀？你们两个靠近我师……倩姑娘的屋子做什么？”


    霸天狼的心声同时响起。


    【好！我之前还想没理由当着荡魔卫的面和他们起冲突，现在好了！这是他们主动送上门的，怪不得我！】


    【特别是秦安！劳资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就算不能立刻杀也要找个机会教训他，现在好了！】


    【隐杀？！是很强，但劳资有奇遇！劳资现在9级了！隐杀才7级！】


    隐杀在余家村村西练级，还要考虑到怪物资源的均匀分配，确实不能像霸天狼那样极端升级。


    墨衍拿霸天狼做实验，更让霸天狼拉开了和隐杀的等级差距。


    霸天狼的信心，基本从这来。


    隐杀眉头微皱，伸手将秦安护到身后。


    “这里是公共地方，没你能来，我们不能来的道理。你说的什么倩姑娘？我们也不知道。我和秦安散步，你少挡路。你如果真的想打架，我和你去远点打。”


    说话时，隐杀只盯着雄霸风云一人。


    他心声难得多了丝急躁。


    【雄霸风云托我照顾秦安，我不能让秦安出事。】


    【可雄霸风云下午到底怎么升级的？他好像强了很多。】


    【他身上的气息很奇怪，有点恐怖。这个游戏真实度确实很高，我在别的游戏，就算主打恐怖的全息游戏都没体会过这种感觉。难怪和光大哥这么看重这个游戏。】


    【雄霸风云怎么还不答应我？必须引他走，雄霸风云还在里面，不能让他和雄霸风云也对上。】


    余倩故居内，也有雄霸风云心声传出。


    【霸天狼？！他怎么来了！】


    【该死！安师弟怎么也在！】


    【隐杀大哥也真是的，我明明和他说过看好安师弟，别让安师弟乱跑的！他怎么还带着安师弟过来了？！】


    【现在我该怎么办？】


    秦安躲在隐杀身后，飞快地往不远处的草丛瞥了一眼。


    那里看似什么都没有，可他知道，成静山正隐匿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