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拂晓时分。


    石安城内的客栈中。


    秦安将陶邺的修炼经验丹研究透了，又在识海中不断推演功法。


    他现在用的化身术由他的红尘剑道衍生而来，本是要方便修道者化身万千体会红尘俗世，如今则便宜了他扮演诸多角色混入玩家之中。


    然而过去红尘剑道的修炼者化身再多，基本都化作平民百姓，体会普通人酸甜苦辣的一生，极少有人要让化身也修炼，还和本体修炼完全不同的功法。


    秦安现在要做的却是这个。


    他捏造、维持化身的难度比先辈高了太多。


    饶是秦安天资绝世，又已在红尘剑道小有成就，如今也觉棘手。


    但修行中人，怎该有畏难之心？


    理应迎难而上，潜心修炼。


    秦安为自己、为雄霸风云推演合适的修行路线之余，不忘为羽公子也谋算一番。


    羽公子这一化身需得用上和剑宗没有任何关系的功法。


    这就又添了一点难度。


    他最熟悉的是剑宗传承。


    他现在能凭强大法力蒙骗霸天狼这种初入游戏的玩家，或者用过去因缘际会得来的其他功法糊弄过去，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他得另有准备，才不会将来露馅。


    秦安正想着，忽然听到隔壁床传来动静。


    他心头一动，装作刚睡醒的模样，从床上坐起，睡眼惺忪地伸懒腰。


    可懒腰才伸到一半，倏然有人将他一把抱住。


    秦安差点惊呼出声，好不容易才将人推开一点。


    他微眯着眼，有点呆萌地看了看刚才扑过来的人，缓了缓神，问：


    “风云师兄？你吓到我了！你怎么在这？噢！对，昨晚我们住一起的，你刚才……”


    秦安都还没来得及细问，雄霸风云已经激动地抓住他两边胳膊，喋喋不休。


    “师弟！我错了啊啊啊啊！


    “我昨晚不该听我妹妹的那么早下线的啊！我下线了我也定个闹钟等我妹妹睡了偷偷溜上来的啊啊啊！


    “你知道不知道，昨晚发生大事了，超级大件事！我怎么就没在游戏给错过了哇！


    “师弟……”


    秦安听他说着，呃呃地答应。


    雄霸风云很激动，秦安心情很微妙。


    所谓的昨晚大件事，就是他另一化身羽公子和霸天狼之间的交手？


    听雄霸风云那语气，恨不得钻进霸天狼发到论坛的截图里，亲眼见证羽公子怎么在月色下大杀四方。


    秦安觉得雄霸风云在说他，又不是在说他。


    眼看雄霸风云越说越来劲，猛地起身就要拉他赶去余家村，秦安连忙手上用力，将雄霸风云往自己这边拽。


    秦安发力方式巧，雄霸风云被他拽倒在他床上。


    秦安这才施施然起身，腼腆地整理着自己衣服。


    “师兄，你别急，等我穿衣洗漱。你之前不是说过霸天帮在余家村吗？你也说霸天狼在论坛上明确表示了对我们剑宗的恶意。我们现在赶过去，恐怕讨不了好。等会儿我与你去荡魔司，看看那边有没有任务。若没有，我们再去找大师兄。”


    雄霸风云都还没从被秦安拽倒床上的懵逼与尴尬回神，就听到秦安这番条理清晰的话。


    他连忙点头。


    “对对对！你提醒我了，都怪我，看到霸天狼炫耀就来气。那……你慢慢收拾啊，我到大堂叫着早餐等你。”


    等秦安带着雄霸风云来到荡魔司，被引到大堂后方的茶室时，雄霸风云被惊得往后一退，险些左脚踩到右脚。


    茶室里早已端坐两人。


    其中一个雄霸风云不认识，只看得出他穿着一身官服。


    但另一个人，雄霸风云可熟了！


    实打实地在游戏里见面的次数不多，架不住论坛总有新截图流出！


    那人不是秦端，还能是谁？


    腰悬长剑，气质温和的秦端放下茶盏，含笑看着他。


    “风云师弟，秦安师弟，你们两个来得正巧。


    “我方才与荡魔司的陈旭青陈大人说，余家村村西出现了异常魔物，需要荡魔司处理。正值你们天选者到来，需要历练。


    “我本意等你们回到宗门，经过一番修炼，突破后天境，进入先天，亦即我们修仙人所说的练气境界，再让你们进入宗门魔窟。


    “现在若荡魔司肯为你们保驾护航，哪怕余家村村西的魔物实力超过你们，你们也未尝不可借机锻炼。


    “我与陈大人商量，以荡魔司和剑宗之名联合发布任务，邀请天选者与荡魔卫同往余家村村西，守护一方安宁。


    “两位师弟，不知你们可否愿意接下这个任务？”


    【卧槽！真的是任务！“保卫余家村”？！只要现在接下就能当玩家队长，奖励翻倍，还有一个绿色装备盲盒？接接接！】


    雄霸风云心声响起的同时，他已上前抱拳行礼。


    “师兄，陈大人，请放心！雄霸风云愿往！”


    说完，他回头，见秦安正慢吞吞上前，急得他忙给秦安使眼色。


    【这秦安师弟，急死我了！都什么时候了啊！走快点啊！嗨，你走这两三步，够我走五六步，不，□□步了啊！】


    秦安来到雄霸风云身旁站定，也抱拳行礼。


    “弟子秦安，也愿与风云师兄、与荡魔卫众位壮士同去。”


    雄霸风云嘴角才露出一抹笑，瞳孔就骤然一缩。


    【嗯？奇怪！风云师弟抱拳行礼的方式和我的怎么有点不同？我是跟官网背景资料视频学的……噢对！是我记得有点混了。】


    雄霸风云匆匆调整行礼姿势。


    坐着的陈旭青和秦端对望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陈旭青问：“秦少宗主，既然任务的事定下了，那我现在就让人带他俩下去集合人手？我荡魔司的人好说，只怕玩家们不好聚集，要花多些时间。”


    说着，陈旭青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震惊中的雄霸风云。


    想起那些玩家，陈旭青就头疼。


    每逢玩家降临，各地城镇都不知要在内务城防上多花多少精力。


    如今以剑宗为主的若干修仙势力都将招新棚子搭在了石安城东，引来大量玩家，石安城内的衙役、荡魔卫都多了许多工作。


    有时候要抓闹事的玩家，保护城中百姓；有时候要调停玩家与玩家之间的矛盾；再有些时候要忙着和玩家们解释城中律法规矩……越与玩家接触，陈旭青越知道玩家行事难以捉摸。


    秦端则微微摇头。


    “不急。”


    他招手，示意雄霸风云和秦安再上前一些。


    “陈大人，实不相瞒，我今日到来，还有另一要事。”


    陈旭青当即一整衣袍，肃然道：“秦少宗主请说。”


    秦端轻叹一声，问：“不知陈大人可知两百多年前曾在余家村出现过的一名半妖羽凌？”


    陈旭青、雄霸风云齐齐一愣，只有秦安还是一脸懵懂。


    雄霸风云心里的卧槽都快飘出来了。


    【羽凌？！不会就是霸天狼拜的师父羽公子吧！余家村，对上了啊！】


    【那个羽公子和和霸天狼混在一起，我看他肯定不是好人！】


    【但大师兄怎么突然问起羽凌的事啊！】


    陈旭青皱眉想了想，方才道：“我是有些印象。


    “他当日杀了城南崔府满门，上不放过八旬老妇，下不放过襁褓幼儿。此等暴行，罪不容赦。我们城中修士追着他到了余家村，和他在余家村外激战，结果被他反杀了我们七条性命。


    “我本要随第三批诛杀他的修士一起出城，但老城主说他已经油尽灯枯而死，崔家满门有此杀劫，也是崔家先作的恶，逼死人命，而我们死去那些修士不问缘由，就因他是半妖，对他痛下杀手，被反杀也是情理之中。今他已死去，生前种种皆一了百了，不必再追究。“


    说到此，陈旭青微微一叹，眉间不解一闪而逝。


    ”老城主修为高深、德高望重，他如此说了，死去修士的亲属虽有不满，也不敢忤逆，唯有就此罢休，我们这些助战修士也各自回家。


    “过后，我们再没有听到羽凌的消息。余家村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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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样风平浪静。今日若非少宗主提起，我或许到入土之日，都想不起这段往事。


    “秦少宗主，你突然问这些，可是知道了什么？”


    雄霸风云恨不得代秦端回答。


    【一定是大师兄知道了羽公子就是羽凌！】


    【死去的人复活？还是这个老城主是个坏的！老城主和羽凌有勾结！】


    【等等，崔府作恶？这羽公子到底是不是坏的啊？还是被逼的？】


    【让我理理，如果大师兄是最终boss，大师兄是不是其实早就黑了？羽凌，算了算了，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总不会羽公子其实才是好的，现在忽然提起羽凌的事的大师兄才是坏的吧！】


    【这阵营怎么玩怎么选啊！】


    【不管了！先无脑大师兄！少宗主啊！听着好威风！我早该知道的！剑宗当代大师兄，宗主百里忍唯一弟子，难道还配不上少宗主这名头吗？】


    【再说了，羽公子和霸天狼混一起，呸！老子那是实力不足，实力足？老子反定了霸天狼，反定了他霸天帮！】


    【和他们混一起的NPC也反！】


    秦端敛眉。


    他目光在雄霸风云身上稍顿，又回到陈旭青身上。


    “我实是一无所知，才要来问陈大人，当年到底发生过了什么。如今听陈大人这么一说，也许老城主才更知情。只是老城主已闭了死关，我们万万不可为这等小事打扰他老人家。陈大人，不知你可否为我查一查覆灭的崔府？”


    陈旭青一口应下。


    秦端的目光才正式落到雄霸风云身上。


    “风云师弟，你来得巧。师兄请你帮师兄到余家村，看看能不能查一查羽凌当年为何要到余家村去，羽凌身上是否有隐情。若你能查出消息，师兄必有重谢。


    “师兄若给你武器装备，只怕引人瞩目，或许对你有助益，但更可能为你惹来杀身之祸。不若师兄将这份谢礼留到你入门挑选功法之时，你看如何？”


    雄霸风云喜不自胜。


    “好好好！我都听师兄的！师兄给我什么，我要什么。师兄不给，我也尽心尽力，为师兄将事情办妥！”


    【隐藏任务！“羽凌的悲剧”！不管谁反派谁正派，我接到任务了！】


    【这经验，够我升到5级！霸天狼还要打怪，我就做一个跑腿任务！】


    【还有这个奖励，我傻子才选装备呢！】


    【对！紫色装备自选！比霸天狼炫耀的黑刺锤还好！那寒霜匕首还没鉴定，谁知道会不会出垃圾词条？还有，这个装备不能绑定！别人能杀我掉宝！】


    【再说了，低级装备再好，哪有选功法时的红色盲盒香？那可是红色盲盒！运气好开出来的品质能到银色！】


    【大师兄真阔气！大师兄威武！誓死追随大师兄！】


    一旁的陈旭青暗暗观察秦端和雄霸风云的互动。


    眼看秦端要让雄霸风云去做任务了，他忙道：“雄霸风云，你等等。你若查到什么，你也来我这里，和我说一声。我为秦少宗主查访的消息，到时劳你一并给秦少宗主送去。”


    雄霸风云乐得嘴角快咧到耳边。


    又两个任务进账！


    等荡魔卫带他下去挑选人手、组建玩家队伍，他的嘴角都没能合拢。


    秦安跟在他身旁，更被他勾着肩搭着背拍着膀，分享他的快乐。


    “师弟，你等着！师兄和你一起做完这三个任务，师兄再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秦安听着雄霸风云心声越想越乐，他唇边笑意也不禁逐渐加深。原本伪装的腼腆面具，多了几分放松。


    可就在这时，雄霸风云突兀地将秦安往后推了推，自己也斜身往前两步，拉开与秦安距离，狐疑地将秦安自上而下打量。


    他眼神古怪，秦安身体微僵，笑意冻结。


    刚刚不自觉冒出的放松又被腼腆面具覆盖，还多了少年对被信任者推开的惶恐。


    “师、师兄？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吗？”


    这会儿的他，竟然完全听不到雄霸风云心声！


    他真的不知道雄霸风云为何如此！